第21章 第21章
啊?再說一遍?
姜秀自从知道人汤是用魂魄熬的之后就不去那裡了,不知道這人汤原来半年就要清理一次。拔掉池底的活塞,水便如泄洪般见底了,归宿在云海。排完水之后就要安排魔奴清理池壁,因为水裡都是人魂,時間长了死去的怨念就会攻击魔奴。
姜秀在池底找到了糊涂妖。
它方方正正的脑袋上戴了一块白色三角巾,上面写了三個极丑的“我错了”,姜秀甚至沒认出我和错字,完全是意会出来的。
黑绒团子们在旁边嘿咻嘿咻地努力清理池壁,姜秀以为所谓死去怨念是无形的,亦或者雾一样不可捉摸。想不到竟然是黏在池壁上的人脸,太掉san了。
姜秀抬起手遮住一边视线,叫了声糊涂妖。
糊涂妖抬起头,“啊,你還活着啊。”
它這语气說得好像姜秀早沒了。黑绒团子聚到糊涂妖脚下,把它从池底顶了上来。姜秀见它进进出出這么简单,一点也不像被罚的样子,“宁疏狂为什么罚你?”
“因为我不赞同他吃你,他說我被修士蛊惑了,一气之下就给我贴了這個,還不许我回书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過来洗人汤了。”
糊涂妖指着脑门上的字。
姜秀很诧异,糊涂妖帮她說话,“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十天前吧,红拂来的那天。红拂是四大魔将裡唯一一個主动支持宁疏狂当魔君的,她知道我們需要让你提升修为的灵材,就主动過来帮忙了。我觉得上次你帮了宁疏狂,再說了他也沒那么想当天魔,所以我就說要不算了吧,把你放回去吧。他就生气了,哎,我现在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還是小时候可爱。”
难怪她觉得好久沒见到它了,“那你怎么不来给我通风报信?”
糊涂妖:“你也妹来找我啊。”
两人都为彼此的塑料情沉默了一会儿。
姜秀并不讨厌糊涂妖,尽管是它把自己抓到魔界的。但它很好懂,插刀时干净利落,仗义时也不含糊,它身上有人和魔都沒有的美德。
“我還以为你已经被吃了。”糊涂妖說,“红拂去人间找灵材,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宁疏狂不知道从哪裡搞了一株,三株加起来够你到入神期了。你现在怎么還是金丹?”
“他沒让我吃。”姜秀叉腰哈哈大笑,“我已经是老板看重的员工了,他肯定是发现了我庞大的价值,觉得我這样的人才就這么吃掉了实在可惜。”
糊涂妖给她泼凉水,“說不定是想等红拂把第三株灵材带来了,一起让你吃下,再煲汤。”
姜秀泄气了,“你要不要這么打击我啊,我看他不像要我吃的样子。”
糊涂妖自诩很了解宁疏狂,“你描述一下。”
描述?姜秀回想当时的场景,“大概就是他杀了三個魔族,忽然很生气,又忽然消气了,拿出幽华跟我說,”姜秀模仿他冷漠阴沉的嗓音,“不想吃就逗我笑。我就又是讲笑话,又是扮鬼脸,魔奴還给我出了個装螃蟹的办法。”
姜秀扳着手指数。
糊涂妖瞠目结舌:“然后呢?”
“都沒用,我觉得他就是为难我,不過以我的聪明才智。”姜秀自豪地拍了拍胸口,“我动用了终极武器,挠痒痒,他就算是魔君他也有痒痒肉吧。最终我成功了,所以你才能见到我。”
糊涂妖闻言沉默了很久,久到姜秀有点紧张。
莫非他看出了宁疏狂這宽容下的阴谋?
“我真是搞不懂他,凡人說孩子长大了就管不着了,還真是這样。”糊涂妖摊手,“算了,你活得久一点就好。”
姜秀心裡咯噔一下,“那你帮我离开魔界吧?我不想活得久一点,我想一直活着。”
“不行,只是我打消了吃你的念头,宁疏狂要不要吃你還得看他的意思。”
糊涂妖恩怨分明,或者說有点太恩怨分明了。姜秀帮它救了宁疏狂,所以它放弃敦促宁疏狂吃下姜秀晋升天魔。但宁疏狂自己想吃,它是不会拦的。
姜秀鼓起腮帮子,果然是假烟假酒假朋友。
但姜秀很快就想通了,刀還沒架在脖子上就不要紧张。咸一天是一天,苟一时是一时。
第二天宁疏狂回来了,是和红拂一起来的。
姜秀上次被這個漂亮姐姐背刺,痛定思痛,决不能为美色所诱。可看到红拂的瞬间還是呆住了,她的美摄人心魂。是女性独有的玫瑰花一般艳丽的美,从上至下沒有一处不像工艺品。姜秀唯一不懂的是她为什么要蒙红布,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露出窗户更能勾魂摄魄。
红拂也看见她了,绯红的唇微微上勾,手臂微动,那散落在石榴裙上的红绸突地伸向姜秀,卷住她的腰,带到了红拂面前。
“我們要說和你有关的事,陆雪音是你的师姐吧,她很在乎你呢。”她的声音冷冷清清,很好听。
女主对她還是很好的。姜秀不紧张,只是好奇。
下一刻姜秀又被另一股力量抓了過去。她坐在宁疏狂略有些紧绷的手臂上,见他看着红拂,“进来說。”
红拂有些诧异,看了眼空落落的红绸,似乎明白了什么般拧住眉梢,举步走入议事殿。
姜秀不敢动。宁疏狂把她放在了台阶边缘,像摆弄小泥人那样把她双手按在膝盖上,“坐在這裡,不要跑。”
姜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宁疏狂却始终回避那目光,這让她紧张起来。红拂肯定找到灵材了,加上他手裡的,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大老板你看看我行不行,你這样我觉得自己是死囚。姜秀着急啊,急得她在心裡喊宁疏狂的名字。
“宁疏狂。”
宁疏狂像被什么刺中了,倏地抬起眼,看进姜秀干净得近乎透明的眼睛。原来她的瞳孔是琥珀色,宁疏狂挖過很多块琉璃石,隔着铁栏杆,看卖石人干净利落地用刀片斩开,露出一块又一块颜色各异的琉璃。据說越是纯净的琉璃越趋近无色。他应该去注意那块琉璃,而不是她的眼睛。除非她的眼睛比琉璃更珍贵。
“疏狂。”红拂温柔地叫了第二遍。时至今日她仍然把宁疏狂当成闯入比试的青涩少年。
宁疏狂這才转身走向她,“找到灵材了嗎?”
“找到一朵。”红拂轻叹摇头,“可惜被人抢走了。”
姜秀的心提起来又落下去。
宁疏狂:“谁?”
“是個男修,似乎姓丛,我听属下回报,那人是丛家最后的血脉。丛家自诩修仙世家,做的事不知比我們魔族腌臜多少。我与他交手时被他算计了一把,否则定能抢到那朵陆生莲。”红拂不忿道。
宁疏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就再找一株。”
“难了。那個小福星,”红拂歪头对姜秀微笑,“你的师姐在闭关修炼,你的宗门为了给她最好的资源,派出所有弟子搜罗天下灵材。那朵陆生莲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被姓丛的抢走了。我看他暗恋陆雪音,想来陆生莲已经被她吃了。”
姜秀眨了眨眼,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高兴。但她是真的很高兴,摇头晃脑的。
“你手上那朵幽华已经喂给她了嗎?”红拂问宁疏狂。
糊涂妖都能轻易看出姜秀還只是金丹,显然只吃了一株灵材。红拂怎么会這么问呢?姜秀觉得小姐姐的红绸缎影响她判断了。
“嗯。”宁疏狂竟然点了下头。
姜秀掩不住惊诧,他沒事儿撒什么谎。莫非這裡头還有猫腻。
红拂满意颌首,抬手轻轻替宁疏狂拍去肩上尘灰,沒有男女之情,仅有姐弟间的关怀。
“那些别有二心的你杀了便是,我們几個都沒意见。我早告诉過他们,你赢了我們四個,還是上任魔君钦点的接班人,不管你是不是胎生魔,這個位子都是你的。刑天听魔君的话,只要你不杀龙阳,他就不会与你对敌,魍魉更不必說,他根本不想号令天下。如果你真看现在那些所谓的清贵不顺眼,大不了都杀了换一拨新的。我所辖的城你就不必担心了,我会把他们人头送来的。”
果然变态都是扎堆的,再漂亮的小姐姐也杀人如麻。
“什么时候召开大会?”宁疏狂忽地问。
“黄昏。”红拂看向姜秀,“借此机会敲打一番也好。”
說敲打看我干嘛?
宁疏狂:“我知道了。”
红拂惋惜道,“可惜,沒抢到那朵据說能一步登仙的陆生莲。不過我也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灵材,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她一扬手,空气打开個口子往地上狂吐各种灵芝仙草,堆成一座小山。
姜秀战术后仰,這些都是要她吃的?
“能涨一点是一点。”红拂又对姜秀笑。隔着红绸缎,姜秀觉得她跟自己wink了。
果然美人都是带刺的。
交代完事情红拂就走了。宁疏狂叫魔奴把地上的灵材都搬下去,全都做成菜肴,要姜秀今天就吃完。
咸鱼震惊,我又不是猪!
她很想问问大老板自己能不能走,就算要填鸭也让鸭慢慢吃吧。但宁疏狂一声不吭地侧坐在台阶上,既不自恋也不骂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思绪仿佛走出殿门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魔奴手脚利索,很快就张罗了一桌好菜。或许是为了让姜秀更能接受自己吃的是“慢性毒药”,他们把灵芝仙草做成了她认不出来的样子。以她熟悉的海鲜样貌出现,這更让姜秀战战兢兢。這一桌她平日裡爱到不行的美食此刻就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宁疏狂让魔奴都退下,议事殿裡只剩他和恐惧的咸鱼。
因为宁疏狂事先吩咐過是给姜秀吃的,傻乎乎的魔奴只搬了一只凳子。宁疏狂坐下之后就发现缺凳子,不過他也不烦恼,手一抓就把姜秀提過来了,跟個物件似的放在腿上。
姜秀僵硬得像块石雕。宁疏狂把筷子塞到她手裡,“吃。”
她要哭了,“魔君大人,我吃不了這么多。”
“能吃多少吃多少。”宁疏狂慢條斯理地說,“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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