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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作者:寒雪悠
“阿弥陀佛,贫僧困倦的不行。”

  原本兴致勃勃的郑玉郎猛然刹住了脚,他扶着她的手臂:“来,来這裡,我给你准备了高床软枕。”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讲究這些身为之物,只要有一瓦片遮身,贫僧就已经满足了。”

  “那……”就换個草垫?

  郑玉郎的话還有說完,陈唐唐就一脱幕笠,立刻滚上了床榻,脑袋一歪,便睡了過去。

  郑玉郎站在床边,低头望着她。

  星光垂怜,映照着她粉白的面容,就像是荷塘裡安静开放的荷花。

  郑玉郎“唉”的一声,跪在床头,双手捧着脸颊,盯着她安睡的面容。

  一丝偷偷跑来的风,吹动床帐,拂动她的睫毛。

  陈唐唐微微蹙眉。

  郑玉郎一惊,手腕一翻,立刻施法把窗户阖上。

  她紧皱的眉依旧沒有松开。

  “你梦到了什么?”郑玉郎伸出食指,轻轻点在陈唐唐的眉间。

  她轻哼了一声,似乎有所不满。

  郑玉郎立刻收回了手。

  他侧着头,脸颊枕在手臂上,嘀嘀咕咕道:“是到哪裡游梦了?那我可不能打扰你。”

  虽說是游梦,实际是一丝魂魄出窍,若是被人随便惊动,很容易惊散那丝游魂,让人永远清醒不過来。

  他安安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眼神又随即落在她的脚上。

  郑玉郎看着她還穿着芒鞋的脚,低声一笑。

  “之前我喝醉的时候劳烦你照顾我,现在轮到我来照顾大师你了。”

  郑玉郎喃喃:“大师……”

  他轻笑一声,红着脸摇了摇头。

  他修长的手指划過她的脚面,脱下她的鞋子。

  她的芒鞋也不知道是什么破烂枝叶编织的,粗糙的很,郑玉郎将手放进去试了试,只觉的手被粗糙的草鞋划過,难受的很。

  他担心地望向她的脚。

  穿這样粗糙的芒鞋,又走了這么远的山路,她的脚定然都磨破了,依着她的性子,即便难受,她也会体谅他不肯开口。

  這么一想,他就越发心痛了。

  郑玉郎坐在她的脚下,捧起她的脚仔细观察。

  朦胧的月光下,她的脚掌瘦而薄,微微拱起,成小小的弓形,脚趾粉嫩可爱,像是粉莲花瓣并在一处,指甲更是透着羞羞答答的红晕。

  他伸出手掌丈量了一下,她的脚掌比他的手還要短一些,她的脚正好被他纳入掌中,她细腻的脚心贴着他掌心纷乱的掌纹,热,湿。

  郑玉郎咬了一下唇,下意识地捏紧,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刻缩回了手。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只觉的那裡热的厉害,也烫的厉害。

  他的心脏跳的更加厉害,简直要从嘴裡跳出来了。

  郑玉郎无措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可是,掌心的灼热似乎透過薄薄的衣料和肌肤融进他的心脏。

  跳的太快了。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衣服。

  风猛地吹开了窗户,朝他吹来。

  郑玉郎的耳朵动了动,似乎从风中听到了什么讯息。

  “不,我不同意。”他咬牙道:“我沒事,我才不像那個容易被诱惑的他一样,我不会,绝对不会。”

  风大了些,扯着他的衣袖猎猎作响。

  他仍旧一动不动,反而撇开了头。

  奇怪的是——风只吹向他,却碰的都沒有碰陈唐唐一下。

  郑玉郎吹了一夜的风,直到第一缕阳光从窗沿擦過,落在松软的床榻上,清风才毫无痕迹地悄悄退出了室内。

  郑玉郎捂着胸口,慢慢吐出一口气。

  陈唐唐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苍白如鬼的脸。

  喝!

  陈唐唐差点就要降妖除魔了,她刚刚抬起手才发现那個丧气如鬼的男人正是郑玉郎。

  “阿弥陀佛,居士身体不适?”

  郑玉郎直愣愣的眼神慢慢移到她的身上,僵硬了一整晚的脸动了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沙哑的声音从他嘴中吐出:“你醒来了?”

  陈唐唐起身,跪坐在床榻上,探身抬手,掌心贴上他的额头。

  郑玉郎眼睛一眨不眨,视线仿佛凝成了霜。

  她细腻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冰冷的额头。

  明明是舒适的温度,却像是为他烙上了一個深入骨髓的烙印。

  陈唐唐惊呼一声,忧心忡忡道:“好冰,你是生病了?”

  她简直像是贴上了一座冷冰冰的雕像。

  郑玉郎依旧一动不动。

  陈唐唐起身下地,這才发现自己沒有穿鞋。

  她到处找鞋:“贫僧的鞋呢?”

  郑玉郎耳朵烧红了。

  他侧了侧身子,偷偷将那双芒鞋用自身法力润泽一遍,让她可以穿的更加舒服。

  可是,他昨晚为了阻挡对他的呼唤,耗费的法力太多,现在全身上下法力枯竭,他用尽力气才挤出這么一小点,此时刚刚用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咚——”

  正在找鞋子的陈唐唐猛然回头,就见自己的芒鞋正安放在床尾处,而那位郑居士则一头扎了进去,似乎鞋子裡面有什么宝物,他恨不得钻进去寻找一番。

  陈唐唐:“……”

  這位郑居士怎么病得越来越厉害了。

  陈唐唐上前几步:“若是居士喜歡,贫僧可将這双芒鞋送给居士。”

  郑玉郎沒有說话,依旧一动不动保持着吸鞋的姿势。

  陈唐唐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扯住郑玉郎的衣领,轻轻一拉,郑玉郎整個人顿时像是崩开的玉山一般,倒在了地上。

  陈唐唐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郑玉郎。

  “阿弥陀佛。”

  她将芒鞋穿好,蹲下身,将郑玉郎背在了背上。

  然而,陈唐唐忘记了自己的身高与郑玉郎相差一個头之多,她以为自己是在背着郑玉郎走,实际上是拖着他前行。

  郑玉郎两條绵软的腿在地上拖行着,一路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明明寺庙外面是一片坦途,她却莫名其妙地背着他在山林裡绕了好几圈,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最后,总算在一只小鸟儿的带领下走出了這片林子。

  陈唐唐這才发现這片林子也就几亩地大,往旁边走十步就是官道。

  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就是找不到路呢?

  阿弥陀佛,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了,嗯,看来她与這條官道实在无缘。

  陈唐唐顺着官道走了一段距离,一直走到晌午也沒看到丁点城墙的影子,倒是迎面来了一辆油壁马车。

  陈唐唐背着人,在路旁站着。

  那辆马车反倒在她身旁停了下来。

  赶马车的是個小童子,他好奇地伸着脖子朝陈唐唐的方向张望。

  “不得对大师无礼。”马车内传来一声斥责。

  小童子“哦”了一声,随即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四处乱瞅。

  陈唐唐好奇這人沒有拉开车帘,又如何得知小童子正在看她。

  這时,马车车帘被一书卷撩起,一個中年道士探出头来,朝陈唐唐温和一笑:“大师可是从青州而来。”

  “正是,不知先生如何得知?”

  那道士微微一笑,将车帘掀了上去,自己则走下车,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大师請上车,還有這位……”

  陈唐唐此时活动了一下肩膀,郑玉郎的脸便展现在那道士的眼前。

  中年道士一看,随即大惊失色:“怎么会是這位……不该,不该啊。”

  “請问……”

  她话還未出口,中年道士随即闭口不言,直接帮陈唐唐将此人扶上马车。

  陈唐唐慢了半拍道:“虽然先生好意,但是你我前路的方向不一样。”

  那道士愣了一下:“大师不是要往长安去嗎?”

  陈唐唐点头:“是啊。”

  道士看看马车,又看看陈唐唐:“那大师知道长安的方向在何处嗎?”

  陈唐唐朝着马车来时的方向指去:“不就在前方。”

  道士:“……”

  道士:“大师請往后看。”

  陈唐唐一转头,只见這條大路的尽头,遥遥可望见一座黑漆漆的高大城墙。

  道士:“大师可曾看见那城墙。”

  陈唐唐不明所以:“看见了。”

  道士一脸复杂:“那裡便是长安。”

  陈唐唐:“……”

  风扫過一片落叶。

  陈唐唐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禁欲到风轻云淡的神情:“原来如此,贫僧怕是与這座城的缘分未到。”

  道士:“大师不认路?”

  “贫僧的直觉很准。”

  “可是大师与自己的目的地背道而驰。”

  “贫僧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中年道士举起手,虚握放在嘴边,轻笑了一声:“這样啊,那請大师上车,贫道带大师去长安。”

  “多谢先生。”

  陈唐唐坐进车厢裡,郑玉郎也被扶到一旁躺着。

  她转過头,却发现那道士正盯着自己。

  他是“五岳朝拱”的贵人面相,看上去温和宽厚,即便作出紧紧盯人的姿态,也显得气度不凡。

  “大师還真是心内无尘,就這么听了贫道的话,如果贫道是坏人该如何办?”

  道士露出和善的笑容,却說:“那大师岂不是遭殃了。”

  這人……

  “刚才只是玩笑话,還希望大师不要见怪,也只有大师這样的人才会被叔父推崇备至,還特地命我去接大师,沒想到大师已经到了长安,還在往回走。”

  喂!

  在是在嘲笑贫僧吧!

  那道士介绍自己:“在下袁天罡,袁守诚正是贫道叔父。”

  不,贫僧现在不想跟你說话。

  “大师面色不愉,是在担心這位……這位……”袁天罡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忽略過去,“他身体无碍,休息片刻就好了。”

  “有事的是大师才对……”

  哎?

  此时马车已经通過长安城门,驶进了长安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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