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你是不是很开心?看到我這样
高金钿半靠在床上,
看到谢燕秋来,也不吭一声。
表情木然,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金钿,”
谢燕秋尝试地喊了一声。
高金钿依然沒有应,看着窗外,
好一会,缓缓說,
“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看到我這样!”
她的头沒有转過来,
声音也沉静得厉害。
谢燕秋不由地动了恻隐之心,
“金钿,你别想那么多,心情愉快,身体才能好些。”
高金钿缓缓地转過头来,动作像慢镜头一样,
又像一個大特写,她盯着谢燕秋,
早上的太阳尚未升起,室内的光线還不够明亮,高金钿的脸一半亮一半暗。
脸上嘴角处似乎還残留着血痂,
那死寂一样的眼神,
让谢燕秋突然背上发冷,寒毛直竖。
谢燕秋知道,她沒有必要和她讲什么了,
她這样的人生遭际,余生注定是在地狱裡挣扎,
她的安慰,在高金钿看来,只能是落井下石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她退出了卧室。
到了高金钿這一步,真的是,连死都沒有能力了。
往疗养院一住,和牢狱区别也不大了。
顾爱党在外面打着电话,沟通着几家疗养院的情况。
阿姨也收拾好了东西在一旁等着。
顾爱党终于打完电话了,還把相关情况记录在一個小本子上,
交给了谢燕秋。
“拿着,這裡有地址,电话也有。”
看到阿姨已经带着外出的包准备跟着,对阿姨說,
“你今天不用跟我出去了,在家裡照顾着她吧。
我和燕秋一起出去。”
往卧室裡努了一下嘴。
“好的。”
谢燕秋载着顾爱党挨個查看了远郊的几家疗养院,條件說不上好,
但是顾爱党她们能承受的最高限度了。
顾爱党定下了一家。
交完钱,
跟谢燕秋說,
“麻烦你到底,咱们回去,把高金钿载過来。”
路上,谢燕秋一边开车,一边想着高金钿的后半生,
她母亲张兰,连养自己都困难,更别說养她了。
顾爱党這個老太太,原则性强,道德高,
不忍心看着李峰造的孽不管,
但顾爱党毕竟高龄,高金钿還那么年轻,
顾爱党又能管她多久?
“這一年要好些钱呢。”
谢燕秋說。
顾爱党叹口气說,
“是啊,這個已经是我找到的最便宜的疗养院了,
奶奶我现在只有這么大能力,
我活一天,有能力一天,就管她一天,
直到有一天,我也沒有能力了,
甚至,我撒手走了,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谢燕秋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裡很沉重,
李峰造孽,竟然让顾爱党這样的老人来背负着這個沉重的负担。
顾爱党多少次对李峰心寒,說不想管他,
到头来,還是要帮他收拾烂摊子。
两個人到家,顾爱党去和高金钿介绍疗养院的條件,
看似在征求她的意见似的,
虽然已经定下了。
高金钿当然明白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能有眼前這個老太太還肯管她,
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
她在之前动了死的念头时,就把自己的存款全部给了母亲,
母女一场,她不能给母亲养老,总得回报一点什么。
张兰不要,她以死相逼。
“妈,你一定得拿着,李峰不怎么的,
但她家父母爷爷奶奶都是体面人,
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被高金钿說对了。
李家确实做不出不管她的绝情事。
谢燕秋和阿姨抬着高金钿弄到轮椅上了,
又弄上车。
简单的东西也装上。
全程,高金钿不說话,
呆呆得像個任人摆布的木偶似的。
到了疗养院,安顿完毕,整体條件還是不错的。
几個人要走时,顾爱党对高金钿說,
“有什么事,就告诉护工,让她们联系我。”
高金钿微微点头,也不說话。
当谢燕秋一行三個人离开,走到门外,
谢燕秋回头看,
简单的四人间,其他三個都是老人,
窗户不大,白天也沒有开灯,光线稍有点暗,
高金钿靠在床头倚着,一头长发早已剪成男人款短发,
那张以前从不素颜示人的脸,
不施脂粉,满脸的憔悴。
谢燕秋脑海裡浮现出她以前那巧施粉黛艳丽的脸,
前后反差完全不像同一個人的样子。
谢燕秋并沒有感觉到解气之类的爽感,
而是有点伤感,
慨叹人生无常。
要离开高金钿的视线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谢燕秋,我恨你!”
谢燕秋沒有回头看,
顾爱党摇头,
“這高金钿啊,脑子有毛病了。
燕秋,你别和她一样,一個好好的女孩,這样瘫在床上,很难精神正常。”
谢燕秋微笑,
“奶奶,我怎么能和一個病人计较呢。
只是奶奶多操心了。
她也不会领情。”
顾爱党說,
“奶奶這辈子,就生怕对不住谁,谁让是李峰造孽呢,
我也沒打算让她领什么情,只图個心裡安稳。”
谢燕秋载着顾爱党和保姆阿姨直接回到自己家裡,
“奶奶,今天你来我們這裡,咱们聚聚,
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我也该忙起来了。”
“好的,我也要抱抱宝宝们。
再不抱,這两小家伙,长得快,奶奶啊,都快抱不动了。”
范秀芹和张桂花听了高金钿的事无不唏嘘。
第二天,谢燕秋又重新回到云州的小房子裡,
住了几天京都的大房子,又回到小房子,
张桂花和范秀芹都不适应了,
一边收拾着一边吐槽,范秀芹說,
“呀,啥时候,才能全家搬到京都那裡住去吧。”
她想着,如果搬到京都,房子大不說,
還有柳小青也在那裡,她倒是可以两边帮忙啊。
张桂花說,
“飞阳奶奶不是說可以调去京都嗎,怎么一直沒有影子呢。”
谢燕秋想到,顾爱党說的,過不了多久就会下调令了,
但是,因为老太太嘴像喇叭似的,
她把這個喜讯憋在了心裡。
只是說,
“妈,快了,快了,等飞阳调過去,咱们全家就搬去,
到时候,我這條件成熟的时候,在京都再开一开分诊所。”
高小梅過来了,
“哟,嫂子,回来了。”
谢燕秋看到高小梅,马上停下手裡的活,拉着高小梅坐下。
“小梅,你堂姐的事你知道?”
高小梅点头,
“知道,伯母现在难過得很。
好在李家人還愿意管着她,
伯母說,堂姐给她一笔钱,她给堂姐留着。
哪一天,万一李家不肯管了,那笔钱用来养堂姐,
只是伯母难受得很,這一段,我妈都不敢让她独自住了,
让伯母一直住在我家裡,生怕她想不开。
哎,你看這,好好的生活,闹的什么事啊這是。”
“今天我去送她去疗养院的,她的精神很差,看起来很难過。”
“嫂子,你去送她的?”
“飞阳奶奶负责送她的,我去帮忙。”
“嫂子,难得你這么善良,還肯帮忙,她当初那样对你,哎,”
“小梅,過去的事,我早都不计较了。”
谢燕秋却接到了宋秋风的电话,
“燕秋,听腊梅說,小青說高金钿住在京郊一個疗养院内,還被离婚了是嗎?”“是的,阿姨,你回京都了嗎?”
“我還沒有回去,過两天回吧,這样,你把那疗养院的地址给我,我得空去看一下。”
“阿姨你,你不是說和她断绝来往的嗎?”
谢燕秋吱唔了一下,這句话也沒有說出口。
宋秋风意识到了谢燕秋的疑惑,
“好歹,她是我孙子的亲妈,我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