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可怜英雄与红颜，不许人间见白头
這间房间虽然尽可能的装饰成一個朴素、古老的民宅，但是其周围那些烛台、“木头”房梁、“竹”屏风等，无一不是金属制造的，甚至墙上的砖石装饰都是用金属手工冲压制造的不规则效果。
而且上面镶嵌着诸多活门，想来应该是具有各种特殊作用的机械，只不過因为在昏暗的灯光下，這间技术含金量很高的房间看起来比较古朴一般罢了。
在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用幔帐整個围上，在床的周围還有层层叠叠的幔帐被卷起，作为装饰。
床头一角摆放着几個精密的医疗仪器，上面的指示灯和波纹线都维持在正常的指数，這些医疗仪器的管线连接到床下。
床上的人因灯光而在幔帐上留下一個佝偻身形。
那是一個驼背驼的快成一個虾一样虚弱的身体，怪异的面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老鼠。
——鼠王，龙城地下世界的管理者，曾和龙城城主一同创立了龙城的传奇人物！
但是现在，他却虚弱的连会客都成問題。
“鼠王大人，”侍者冲床上的人影行礼，“他们来了。”
“哈——我還沒有老到那种程度！”鼠王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听起来却還中气十足，可是却也能听出尽显老迈之气。
“远远的就闻到這股沙土气，是萨尔贡王族的人吧？哈，這身杀气浓郁却毫不张扬，是個杀不死人的好‘杀手’啊！有限的资源都用来培养刺杀同族的利刃！這样争斗不休却還幻想着重新昔日的荣光？！真是笑话！哈！”
不知为何鼠王突然大声的嘲讽着萨尔贡的王族，而后剧烈的咳嗽。
“鼠王大人！”侍从有些焦急。
“我沒事！！”鼠王大吼一声，然后猛地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才接着道：“玩了一辈子沙子，最终却让沙子给玩了，哈……”
“倒是你小子……”鼠王念叨着，“有事沒事的還到处瞎蹦哒！前两天的打白挨了？我告诉你，這次的事水很深，不是你能掺和的！”
子虚连忙道：“谨遵前辈教诲。”
“嗯？”鼠王却突然疑惑了一下，沉吟了片刻：“你不是乌有？你小子是谁！”
“！！”子虚心头一震，自己的回答明明应该和乌有的回答一样啊！为什么鼠王会突然這么问？！
就在他還在想怎么接话的时候，鼠王话锋一转：“算了，无所谓。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了，以后啊，果然還是要和那些老伙计多走动了……”
“雨霞，送客。”
从床后面走出来一個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伸手援引：“請。”
子虚看着那帷帐后面的老鼠影子，心中五味杂陈，他怎么会听不出鼠王迟暮的這番临别的话？
原本，感染了矿石病的人，社会地位之低令人发指。
這一现象不分种族，不分地区，是自古就有并且随着工业化时代到来而愈演愈烈的社会现象，甚至一些地方将感染者视为垃圾、牲畜一样对待。
但是最终，他们爆发了。
数年前，发生了一起十分惨烈的冲突，数個国家、数十個城市受到波及，甚至還因此挑起了数個国家之间的战争，龙城同样未能幸免。
那场冲突中，龙城下城区近半数人员死亡，城区破损严重，甚至一度报废了数個移动模块，而鼠王也在這场冲突中受了很严重的烧伤……
也正因为那场冲突，感染者的人权問題才再次被重视起来，并且摒弃了“感染者”這個带有歧视性的称呼，官方称呼更定为“异人”。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会存在拯救生命的诺亚方舟。
——演绎故事的，只有故事中的角色，无论是好是坏。
……
走在走廊中，雨霞突然說道：“父亲說，他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你。”
子虚抬起头。
“同样的，我也希望這是他，‘最后一次见你’。”雨霞說道，“父亲的時間，不多了。”
“……我明白了。”
子虚哪裡還听不明白？
這是对他的警告，让他最近安分一下，不要再做一些会惊扰到鼠王的事情。
——尽量吧。
雨霞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无意抱怨道：“真的以为龙城高层不会重视這次爆炸嗎？還是你们以为只有你们盯着這裡呢？呵，就算你们躲得开影卫，還能躲开所有人嗎？老实点吧。”
“！！”
子虚点点头：“這次是我考虑的少了，谢谢。”
“听說你们拿了個铁片回来？”
子虚连忙将铁片掏出来递過去。
雨霞接都沒接，斜眼看了一下便了然于心：“呵，就知道是他们。”
“他们是……”
“就送你们到這裡了。”雨霞站在门口叉着腰，沒有继续相送的打算。
子虚看了看外面的那辆车——竟然還给开回来了？真是不错啊，省了一笔钱。
還不等子虚再說什么，雨霞已经转身把门关上。
子虚叹口气，转头看向蝎子女：“那我們走……”
但是他身后哪還有人？
“……嘿！！”
子虚原地转了一圈，结果发现周围一個人都沒有了。
不远处倒是有只流浪狗，看他一眼也跑了。
“*卡西米尔粗口*！”子虚用扇子推了推帽子，翻身上车把车发动。
突然他在心头念叨了一句：“不打算說些什么嗎？”
沉默许久的乌有，此刻竟然开口了：【他是我的恩人。是……对我很好的人。】
【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有這把扇子的时候，他……收留了我。】
【虽然他沒有站出来保护我，虽然他沒有为我复仇，虽然他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但是，那些仇家，不敢来。】
【我不知道他替我扛下了什么，但是……此身苟延残喘于此地，得以复仇之身为报，于他——无尽恩情。】
“他想见你。”子虚降低了车速，“他看出来了，我不是你。”
【但在下……在下无颜面见！！】
乌有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哭音，显然，鼠王临终前想见他一面他却无法现身相见的事情一下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你是异界来客，你身上的东西也是异界之物，它還要命你们打开通往异界的大门！源石粉尘和那东西的排斥显而易见，仅仅是相遇就险些引起了天灾，若是大门再次打开還会引来怎样的灾难？！】
【家，国，天下！】
【我家破人亡背井离乡，鼠王他一生都为保护龙城！我若不从异界之物迟早要身死道消，但是我苟延残喘至今不過是为了复仇！若我听之任之，龙城、炎国！是存是亡？我又有何颜面面见鼠王和……师父……】
子虚抬眼看着天空：“家，国，天下……我知道的。”
天灾，是一個块压在泰拉大陆所有人头顶上的恐怖巨石。
据一些传闻所說，甚至会有人为了避免天灾引发的巨大伤亡，而人为的制造一些事件或死亡，那些疯狂的人们只为了心中的“正义”，宁可牺牲一部分无辜者的性命也要保存绝大多数人的生命。
這還只是为了避免天灾，但是如果是一個可能引发天灾的契机呢？
“你不愿意出来，就先静一静吧。”子虚打趣了一句，“沒准人家开门就是为了回家呢？想的那么远干什么……”
【……】
“反正，你要是死了，可就沒办法报仇，也沒办法查明当年的真相。但……留得青山在，总有山路走，你說呢？”
乌有沉默了一会突然回道：【别回店裡，店裡不安全。去秘密基地。】
……
帷帐之中，一只皮毛灰白，失去光泽的巨大老鼠，下身盖着柔软的绒毯，身后插满了各种管子。
這就是鼠王，那個曾经英雄。
肺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的咳嗽起来，用手去捂，纤瘦的手掌却接下来一碰黑红色的金属沙子。
——源石粉尘。
而后這些源石粉尘快速挥发，被床上方的排风扇吸干净，沒有一丝外泄，而后他身上的那些管子也跟着开始工作，将一股股带着黑色的血液从他体内抽出，然后输送进来新鲜的血液和淡黄色的营养液。
一般，只有异人突然死亡，体内的源石结晶被异常激活才会生成挥发性的源石粉尘，但是此刻鼠王分明還活着，但是却已经出现了此种现象，只怕是……
他的肺部早已经被源石占据，体内的源石含量也一直在极高的警戒线之上。
“雨霞……”
“父亲，我在。”幔帐之外是女子的声音。
“停了吧。”
“……”
“這些该死的恢复液恢复不了我的身体，只会让我越来越清醒罢了。”鼠王目光浑浊的看着前方，语气无比的虚弱：“有些累了，我想……睡一会了。”
“……是。”
【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
——這样的数据，与其說是這样的患者竟然活着，倒不如說源石结晶竟然活了。
雨霞在屏幕上拉下了几個药剂的输入水平，并且提高了另外一部分的药剂水平。
帐内，床上，鼠王的喉咙中宛如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呼作响，但是双眼已经闭上，沉沉睡去。
那些皮毛下的暗黑色稀碎结晶体，似乎有生命一样，闪烁，起伏，侵占……
……
“這么急着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陈的声音生硬而冰冷，即便是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她也很少会有這般的语气。
這是一间装修颇为奢华的房间，到处都是雍容华贵的红紫二色，布局颇有大炎国古典风格，放眼看去即便是细节之处也是满满的雕龙绣凤，再无空隙。
“哦？你来了？”房间中，一個正整理文件的人抬头看了一眼陈。
他穿着大红的华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龙城制服，手中拿着一杆烟袋，比较特殊的是他的头，长着一张似犬似蜥的脸，头顶還有一对橘红色的龙角，以及一头火红长发。
——龙城最高长官，执政者，魏彦吾。
“许久未曾见到你，有些想你了，所以看看你，担心啊。”魏彦吾靠在椅子上，吸了一口气烟袋。
陈盯了他一会，转身要走：“现在看過了，沒有别的事我就走了。還有很多案子。”
“等一下！”魏彦吾的眼中闪過一缕凶光，“难道除去舅舅這個身份，身为龙城长官的我，沒有权利叫你過来汇报工作嗎？”
“……”陈转過身，“你想知道什么？”
魏彦吾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拖着烟袋道：“汇报你应该汇报的。”
陈的拳头紧紧的攥起，然后又缓缓的放开：“說吧，到底什么事？”
魏彦吾靠在椅子上，从抽屉裡拿出一封信：“出趟差吧。多索雷斯的市长发来了邀請，今年的……”
“我還有案子，暂时离不开。你让花不见去吧。”
“案子案子！就知道案子！”魏彦吾呵斥道，“办案是保护龙城，难道外交不是嗎？！如果沒有外交，就算你把龙城所有的案子都破了又有什么用？！”
“收起你那套吧。”陈依然冰冷的回道，“直說吧，是因为爆炸案嗎？”
“……”魏彦吾将烟袋放在嘴边，却沒有抽，反而說道：“那件案子，交给鬼熊处理，你给我立刻出发去多索雷斯。”
“到底怎么回事？！”陈的声音提高了一倍，喝问道。
“就是說這件事你别管了！”魏彦吾猛地站起来，“要么你给我去多索雷斯！要留在龙城就什么事都别管！！”
“你一直都是這样！妈妈的事是這样，妹妹的事還是這样！龙城也如此！难道人命和法律在你眼中就只是一個用来权衡的数字嗎？！”
“這是命令！！服从命令！！”
“魏彦吾！！”
“陈晖洁！！”
叱——
一把乌黑的长刀猛然出鞘直指魏彦吾的脖子。
陈：“……”
魏彦吾：“……”
灯火通明的房间中，那些角落裡似乎有阴影闪過，但是又什么都沒有发生。
咔嚓。
陈将长刀收回，深吸了两口气：“至少……告诉我是，为什么。”
“這件事你沒必要知道。”
“如果你還真的想让我接你的班。”
“……”
魏彦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烟，屏气让烟在胸中留存许久后才缓缓吐出。
“你知道，洛肯水箱嗎？”
……
【《古纳序》异闻篇第一章：返祖症，泰拉各族普遍出现的先天性症状。其特征为，患者大部分或全部身体呈现出族内祖先动物化的结构，除尾巴、耳朵、犄角等常见种族特征外，会表现出全身批毛、内脏结构改变等特征，严重者甚至整個外形如同动物一般，如头部、躯干、躯干等。但泰拉医学界普遍不将此现象当做病变，而是当做一种普遍现象，只有少部分研究者发现，返祖症越严重的患者，其法术天赋、肉体强度会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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