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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作者:林间长亭
市集热闹,三娘挽好长发,在发髻上簪了一朵牡丹,提着篮子上了街。

  她脖颈纤长白皙,身姿高挑秀丽,走過人群时,总会得到若有若无好奇打量的目光。

  “三娘来买菜啦。”卖蔬果的婶子热情的叫她,“快来看看婶子家的小油菜,都是今早刚刚从地裡摘下的,绿油油的漂亮的紧,你是常客,婶子给你便宜点!”

  三娘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往斜后方瞥了一眼,紧接着便提着竹篮向卖蔬果的婶子摊位前走去。

  她挑了些付過钱,睫毛垂下又抬起,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容色鲜活美丽:“您家的蔬菜生甜,我最喜歡吃了。”

  被夸了一番,卖蔬菜的婶子脸上笑意更深,非得多送给三娘两個圆溜溜的大橘子。

  三娘离开蔬菜摊,又往裡逛了逛。

  朝神节以及往后的五天時間,小镇裡的本地居民都会热热闹闹的在房门屋檐挂起五色彩带,希冀往后的一年裡神灵保佑,事事顺遂。

  本地人信神,而作为朝神节当晚戴上面具,扮演神灵的三娘,自然要比同龄人更得尊敬一些。

  手中的篮子装满了采买的东西,街道上人流密集,有两三個调皮捣蛋鬼一溜烟的跑過去,撞得三娘一個踉跄,篮子眼看就要倾倒。

  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托了竹篮一把,避免了篮子中的东西滚落一地的悲剧。

  三娘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原来帮了她的好心人是一位容貌不凡的白衣郎君,腰间别着一只玉笛,模样清雅又冷淡。

  “谢谢你。”三娘认真的道了個谢。

  明炼之看到她那双明亮温柔的眼睛,忽然莫名烦躁起来。

  他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开。

  明明……明明和阿黎的眼睛一模一样,就连偶尔出现的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都相同,但這個什么三娘性格柔柔弱弱,和阿黎相比总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她到底是谁?

  如果說這其中有人为的手笔,但這個三娘分明已经有了喜歡的人,又不曾表露出其他异常,对于之前的怀疑他又沒了什么把握。

  可,可万一和言黎真有什么关系,就這么错過他真的不甘心。

  明炼之狗脾气上来,忍不住逮着浮白剑一顿乱抛。

  “如果不是你瞎带路我怎么会遇到這個难题,几天沒回去,万一那個臭小子欺负我家阿琰可怎么办?!”

  浮白剑很不服,它想,前主人才和主人见面多久,怎么就能断言坏东西会欺负主人。

  凭它以往的经验来看,分明是主人欺负坏东西才对,不只欺负,還会把他弄哭嘻嘻。

  可想到坏东西流個眼泪就能被主人又哄又抱,而它堂堂佩剑只能孤苦无依的待在远处,它就笑不出来了。

  心机坏东西,哼哼,要不是它不会流泪,哪裡轮到坏东西争宠了?

  可這次收了贿赂,浮白剑再不服也只能在心中小声逼逼,悲伤的忍受着来自明炼之的折磨。

  它付出了這么多,云星石翻個十倍不過分吧?

  明炼之蹲在街角,一边拄着剑鞘,一边薅着路边的野草,路過的行人无一不报以奇怪的眼神。

  明琰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自己還是好好想想如何摆脱這种,跟别人不在同一空间的境况更有价值一些。

  不過這個三娘……

  面前的阳光忽然被遮住,明炼之抬起头,看到一只素手递過来的橙黄色橘子。

  “公子好像不是本地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嗎?”三娘弯着腰,柔声道。

  明炼之看着她那张脸,伸手接過橘子,說道:“有,你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是什么?后背有沒有一块红色胎记”

  三娘后退两步,脸色羞红,她以袖掩面,說道:“你,你這個登徒子,真是好生无礼!”

  說完,她提起裙角便飞快的跑开了。

  也怪明炼之耳力好,他還听到几声溢出喉咙的哭泣声。

  ……怎么就哭了,他也沒问什么不好的問題。

  明炼之抛了抛手中的橘子,丢给浮白剑,恹恹的說道:“你把這個吃了。”

  浮白剑歪着脑袋瞧他,若不是它只是一把剑,现在它指定要呵呵他一脸。

  它一把剑能吃個鬼啊!

  正好一個人从跟前路過,走出不远后又退了回来。

  “哟,這不是那個保养不错的小伙子嗎?几天不见,怎么蹲在這儿啊?”花灯老头背着手弯着腰瞧他。

  明炼之将橘子抛给花灯老头:“送你一個果子尝尝。”

  這橘子颜色漂亮,花灯老头抓着瞅了瞅,美滋滋的說:“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不客气啦。”

  三娘跑了很远,等到了沒什么人的巷子口,往后一看,半個明炼之的人影都沒看到。

  他居然不追来看看

  三娘的神色从震惊到不悦,踢飞了脚边的一小块石子儿,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将竹篮随手放到桌子上,转身进了裡间。

  对着桌面上的铜镜,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說道:“有這样一张脸好像也沒用,明炼之根本沒什么特别的反应。”

  空气忽然像是水面一样泛起涟漪,涟漪散去,桌面上方出现一面清透的水镜,镜面之中清晰的展现出宫殿内部的辉煌模样。

  一個桃粉裙衣的少女拢了拢衣襟,托着腮面朝水镜說道

  “那有什么难的,你擅长幻术易容,又有那位给的言黎魂灵,多泄露出一些言黎的气息,再时不时接近偶遇一番,怎么可能勾不住他。”

  宋清月隔着水镜看向三娘的脸,确实丽若三月春花,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和明琰如出一辙的影子。

  如果是以前,离妄仍然对明琰那张脸念念不忘,而她又委身于离妄的时候,此刻她早已站起身遮挡住水镜中的面容,唯恐這张脸被离妄看到。

  可现在不一样了,宋清月现在对于任何肖似明琰的女人都不在乎了。

  尽管是因为是和那個银发男人的交易,她才拥有了离妄对她不同的情感,但魔君能够满心满眼只有她一個人,她就十分满足了。

  這让她有着无数漂亮华丽华丽的首饰衣裙,忠心又有眼色的成群仆人,以及享受不完的奢华物品。

  這就是她曾经把一颗心付诸时见尘时,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

  更何况离妄此人俊美无匹,身份尊贵,有他专一的爱意,宋清月已经很满意了。

  刚刚說完,腰肢便被一双大手箍紧,男人霸道且凌冽的气息铺面而来。

  宋清月有些羞涩的推了他一把,說道:“有正事要說,不要這样。”

  离妄将宋清月带入怀中,随意朝水镜一瞥,挑眉道:“這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水镜对面的三娘有些尴尬,心想魔君最近沉迷女色的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居然连她這個得力干将都认不出来了。

  “属下换了张脸,君上沒认出来是常事。”三娘露出一個职业微笑,說道:“属下是楚楹,早在您初登魔君之位时就跟着您了。”

  离妄這才恍然,按在宋清月腰上的手掌慢慢抚弄,懒洋洋的问道:“怎么這幅打扮,是月儿派你去做什么任务嗎?”

  原来魔君并不知道楚楹点头,正要开口,宋清月立刻打断了她。

  “不是什么大事,君上不要担心。”

  离妄的记忆被篡改了一部分,這才导致他现在一心一意的爱着宋清月。宋清月不知道他如果听到明琰這個名字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反应,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让他不要插手有关明琰的任何事。

  說着說着她又向楚楹使眼色,楚楹会意,恭敬告退后便切断了水镜。

  這边宋清月抚着离妄的胸口,嗓音柔软,撒娇一般的說道:“君上之前可是說過我可以差遣你的手下做事的,我让楚楹出去办事,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柔软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划過胸膛,留下绵延不绝的酥麻痒意,离妄盯着宋清月的脸,俯身吻上她粉嫩柔软的唇瓣。

  宋清月被他紧紧的抱住,一时被亲得晕头转向,心中羞涩的同时,一股隐秘的窃喜生了出来。

  曾经离妄再喜歡明琰又怎么样,现在离妄已经是她的了。

  明琰注定被所有人厌弃,她难道沒意识到总是有人在暗中讨厌她嗎?

  可笑明琰选来选去,略過大师兄和离妄,最后精挑细选了一個怪物男人。

  哈哈哈哈,怪物长得好看,修为很高是沒错,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杀了怪物啊。

  所以,到头来,她宋清月仍然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身前一凉,宋清月惊呼一声,便被离妄扯开了衣带,打横抱起,向着床榻大步走去。

  她的鞋子被踢掉了,露着一双玉足,此刻被离妄紧抱在怀裡,形状漂亮的脚趾染上粉色。

  身前衣物凌乱,她羞涩的锤了离妄几下,轻哼道:“君上這次可不要太粗暴了,我怕疼。”

  离妄朗声大笑,将她丢在床上,紧接着便欺身上前。

  床帐软软的垂落,偶尔有几声难以抑制的呻|吟声传出来,又很快被堵在口中,发出无意识的轻吟。

  宋清月被攻池掠地,意乱情迷中,看到离妄伏在她身上、满脸汗水的俊脸。

  她心跳忽然加快,主动抱紧了离妄的劲腰。

  “君上,君上……”宋清月毕竟還是個十五六岁的少女,心中再多的算计心思在這样猛烈的攻势中都化作了一腔柔情。

  谁能拒绝這样一個深情又俊郎的魔君呢?

  她脸色酡红,在汹涌的浪潮中起起伏伏,想到明琰,她又突然冷冷的勾起了嘴唇。

  离妄已经是她宋清月的了,明琰這個女人以后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琰打了個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拨开手下厚厚一层泥土,发现了一点残留的灵力。

  這裡有阵法的痕迹。

  以元时的能力,布下一個环绕整個镇子的阵法,把他们所有人都蒙在鼓裡也不是不可能。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此时她身处镇子郊外,荒原连绵直到天边,烈风贴着地面吹過,细草随之舞动。

  明琰突然感到乏味。

  因为封于斯,這是第几次被莫名其妙的关起来了。

  沒人能看得见她,沒人能听到她說话,就连一些特定的物品她都无法触碰。

  可她行为荒唐,却也有這么做的理由。

  从很久以前,她就在一直让元时失望吧,不過也沒什么了。

  但现在這种情况居然把明炼之也牵涉进来了,這让她不得不慎重对待一点。

  她细细的捋了捋思路。

  按照元时一向的目的,不管现在的情况多么的曲折离奇,最终肯定是要针对封于斯的。

  明琰在地面上勾了两笔,以此为基准,继续推测。

  其实這真的挺好推测的。

  元时固执得像头牛,到现在還坚持着要她亲手把匕首刺入封于斯心脏,既然把明炼之牵涉进来,肯定和她有不少的关系。

  激化矛盾?嗯,应该是的。

  鉴于元时此人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但确实還挺有担当和责任感,不会因为费尽心思想要杀了怪物而去伤害无辜,明炼之应该不会有事。

  只是镇子裡還有一個长得跟她娘一模一样的女子,這個三娘究竟能在其中发挥什么关键作用——

  明琰吹了口气,将在地面上勾画弄出的浮尘吹开。

  ——其实也就那几种可能。

  要看明炼之的态度如何了。

  楚楹从宋清月那裡什么有用的建议都沒得到,還被秀了一脸,心情不是十分美丽。

  她和姜娆那個搜罗各色俊俏男子的女人不一样,相比之下,她的能力更加出众,被派去执行各种任务的次数多了,看惯了各种好看皮囊下的勾心斗角,早已经心如止水了。

  苟着苟着,就苟了這么多年。

  连一向走肾不走心的魔君现在都找到了真爱,楚楹觉得自己做完這一次的任务有必要告個假,出去转悠一圈找個可以亲亲抱抱的对象。

  至于如何让那個明炼之喜歡她,或者觉得她就是言黎——

  楚楹想秃了头,无意间瞥见从楼下经過的,送她牡丹花的工具人,突生一计。

  于是在明炼之闲来无事蹲在水池子旁边喂鱼时,突然听到一阵呜咽的哭声。

  他头也不抬,一副不通人情的样子:“小声点,鱼都被你哭走了。”

  楚楹哭声一滞,在心中破口大骂了明炼之。

  我长了一张和你妻子一模一样的脸,现在哭的要死要活,你竟然无动于衷!

  沒有心的狗男人!

  但骂归骂,戏還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楚楹捂着脸抽泣,哭的梨花带雨:“我,我一颗心都交付给了陈大哥,可他竟然背着我有了别的新欢,還說什么两個都要……”

  明炼之掰着鱼食的手顿了顿,楚楹满心期待的等着他站起身好言安慰一番,沒想到下一刻却看到明炼之蹙起眉,伸手从水中拎出一條红色的大肥鱼

  “我之前說什么?要一鱼一口,不准抢。你一连吃了三口,别以为我沒看见!”

  紧接着楚楹就看到明炼之手臂一挥,直接丢到了水池中央,砸飞的水花溅了楚楹一头一脸。

  红色大肥鱼在远处徘徊几圈,眼巴巴的又游了過来,挤在一堆花花绿绿的鱼中抢食。

  明炼之又抓起它丢回了池水中央,這次由于大红鱼拼命的扑腾,飞起的水花直接打糊了楚楹精心绘制的妆容。

  ……艹。

  這人指定脑子有点毛病吧!

  楚楹很生气,她忘了继续哭,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好,我有轻生倾向,你不做出一点为人的反应嗎?”

  明炼之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越看越觉得這什么三娘不是言黎,除了一张脸,简直和他的阿黎沒一点相似之处。

  于是他十分贴心的指了指旁边的水面,說道:“那裡水深往那跳,等你跳下去之后需不需要我帮你叫人救命啊”

  楚楹微笑,想要一脚把這個人模狗样的男人揣进水中。

  “你不就是人嗎,为什么還要叫其他人救我”

  明炼之头也不抬:“我要喂鱼。”

  “……”

  楚楹表示,她再也不想跟這個非人类讲话了。

  再多說一句,她可能就会当场猝死,身为魔界年度劳模榜样,她并不想就這样不明不白的倒在工作岗位上。

  气氛烘托到這了,她是不跳也得跳了。

  楚楹十分憋屈,远处工具人一脸震惊的朝這边跑来,挽留道

  “三娘不要,是我混账,你不许离开我!”

  楚楹立刻拿出十足十的演技,一把将发间的牡丹花扯下来丢在地上,冰冷而又决绝的說道:“你這個背叛我的男人,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說完,她咬了咬牙,余光瞥到明炼之一脸兴味的看過来,不由得倍感羞愤,也不配合人设完成一個优雅漂亮的落水动作了,直接一脑袋扎进水裡。

  鱼群被這阵动静吓得四散奔逃,明炼之站起身看了一眼涟漪泛滥的水面,对工具人說道:“愣着干什么,下去救人啊。”

  工具人表示這和事先安排好的剧情不一样,难道不是你二话不說立刻跳下去英雄救美,然后联合凄惨美人打脸渣男光速结合大秀恩爱嗎?

  一時間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水面忽然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气泡,楚楹在水下被一條傻鱼咬了一口,吓得她一個机灵,大口的池水便灌入了她的鼻腔。

  狗男人!

  她心中暗恨,拎出脖颈上挂着的小玉瓶拧开,一抹幽蓝色的魂灵从中溢出一個脑袋尖,随后立刻又被楚楹盖了回去。

  言黎的气息出现在水中,即使只是一瞬,也足以让明炼之神色一凌。

  他将手浸入池水,伸手一捞,便提着楚楹的手臂将她拎了出来。

  “你是谁?”他目光沉了下来,冷着脸问。

  楚楹为了力求场景真实,刚刚的呛水是真的呛水,现在被明炼之丢在平整的地面上,咳嗽得嗓子都哑了。

  她這张脸本就貌美,此刻苍白而又脆弱的伏在地面上,神色哀戚的望過来,几乎沒人能够不为所动。

  听到明炼之的话后,她只是有過那么一息的慌乱,随即又平静下来。

  她幻术厉害,又有那位面具男子的出手相助,不会被人发现现在這张面皮不是原装脸的。

  楚楹想清楚之后,捂着心口楚楚可怜的說道:“公子再說什么,三娘就是三娘,還能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工具人只觉得场面僵硬,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等着接下来的打脸情节過完之后就立刻离开。

  明炼之盯着她看了会儿,慢吞吞的转向工具人。

  来了来了,打脸要来了嗎?

  工具人暗中酝酿着情绪,面朝楚楹深情款款的叫了一声:“三娘,都怪我……”

  “确实都怪你,”明炼之嫌弃的說,“所以你负责带她去就医。”

  楚楹原本以为放出一缕言黎的气息后明炼之就会彻底信任她,沒想到现在還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她忍着心中的怒火,娇弱可怜的說道:“那公子你呢?你救了我,三娘无以为报……”

  明炼之打断她,道:“我日行一善,今天喂了鱼顺带着救了你,算是突破自我日行两善了,现在心情不错,這是什么东西都无法给予的,你不用感谢。”

  顺带。

  楚楹掩在袖子中的手指掐紧了手心,她脸上笑呵呵:“好的呢。”

  工具人不知道這是什么展开,只能暂时顺着明炼之的意思将楚楹背离水池边,走的远了,楚楹忽然拧起他的耳朵转了一圈,疼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啊啊啊啊——”楚楹喊了一声,“气死我了!”

  路人一脸怪异的看着他们两個這幅模样,让楚楹更是生出了锤爆明炼之脑袋的冲动。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這种乱七八糟的狗男人

  另一边,明炼之看着楚楹离开的方向,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他尚且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谁,但他知道,刚刚泄露出来的那一瞬气息,的的确确就是阿黎。

  千百年前,鲜活而又温柔的阿黎。

  明炼之举目四望,看着這处陌生的环境敛下眉。

  暖阳照耀之下,這些凡人脸上细微的表情都显得灵动非常。他们活生生的存在着,可以欢笑,打闹,争吵。

  既然让他遇到了,那属于他妻子的一切,他都要完完整整的拿過来。

  明琰眼睁睁的看着明炼之几乎把三娘气出内伤,忍不住笑出了声。

  浮白剑又转了几圈,实在沒看到明琰的身影,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可它真的听到主人笑了啊。

  浮白剑不信邪的又转了几圈,它速度很快,几乎化作流光,寻常人眼是无法看清它的踪影的。

  只是在路過某处地方时,忽然被人一把握住了剑柄。

  谁啊,真讨厌!

  它凶狠的偏過身子,入目就是一张幽冷惨淡的脸,整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哦,坏东西啊,那沒事了。

  浮白剑缩了缩身子,不敢再乱动了。

  “大人在哪?”封于斯问。

  他垂着眼梢,眉眼冷淡,冷白的脸上红色小痣鲜红如血,像一只妖诡的邪物,浑身上下透着粘稠且幽暗的阴郁。

  浮白剑哪裡知道,它也在找主人呢。

  封于斯见它沒用,便丢开了它,迈出狭窄街巷的阴影,踏入暖黄色的阳光照耀区域。

  已经两天沒有她的消息了。

  他按着自己的心口,感觉到仿佛有细密的游丝在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某种狂躁的情绪在叫嚣着,想要破坏,想要疯狂。

  封于斯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将這种不正常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明明已经表露心迹,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有一点喜歡他了。

  所以,所以不告而别,肯定是事出有因的,对吧。

  阳光照的他眯了眯眼睛,温暖又干燥的热度驱散了他身上裹挟的阴寒,這让他有些不喜。

  本就是生活在黑暗角落裡的怪物,他生来是讨厌這些明亮的东西的。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看不见的微粒,封于斯闭上眼睛,追随着這点熟悉的气息踱步向前走去。

  明琰坐在树杈子上,懒洋洋的看着黑衣青年一点点的靠近,心中好笑。

  她想,不知道封于斯能不能发现她。

  事实证明,他不能。

  因为此刻明炼之发现了他的踪迹,直接挡在封于斯身前。

  封于斯睁开眼睛,看到明炼之后,眉眼间的沉郁显然增加不少。

  “你来干嘛?”明炼之问。

  封于斯念及他的身份,還是回答:“找大人。”

  明炼之拍了拍封于斯的肩膀,像是個交心的长辈一样长叹一声,温声說道

  “阿琰不是总跟你待在一块嗎?怎么突然不见了,可能是和你相处久了腻味了,出去寻找其他年轻小郎君去了。我說你也别急,都知道家花不如野花香,我家阿琰就是這幅德行,你不喜歡的话尽早离开,找個别的女子……”

  明琰差点被她爹温柔包容的父爱感动到流泪。

  太好哭了,她想,真是世间难寻的好父亲,一心想要让她离开封于斯,进行左拥右抱的快活生活。

  ——可是他知不知道這样添油加醋讲她坏话,到头来吃苦的還是她自己啊!

  明琰揉了揉眉心,果不其然看到封于斯脸色变了。

  他淡淡的說:“你才和大人相认一個月吧。”

  明炼之不服:“一個月又怎么了,就算是一天我也是阿琰她亲爹,再怎么着也血脉相连,肯定比你更了解她。”

  說完他又补充道:“好了小伙子,赶快离开我家阿琰這個坏丫头吧,你看看她做得多么過分,连我這個做爹的都看不下去了,你跟着她以后只会受苦受累受气,不要傻啦,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家阿琰会为了你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嗎?单纯,天真,愚蠢!”

  封于斯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

  明炼之抓着浮白剑得意的笑了起来,笑得肩膀耸动,越发猖狂。

  哇咔咔咔,臭小子赶紧离开吧,乖女儿一定会感谢他的。

  明琰就坐在不远处的树杈子上,见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真好,风评被害始自亲爹。

  接下来的几天内,楚楹照着原定计划兢兢业业的表演着,时不时就动用一番言黎的魂灵,让明炼之对待她的态度越来越慎重。

  “明公子,”楚楹在一处邻水的亭子那找到了明炼之,略显殷勤的送上一只木匣,含羞带怯的說道:“這是送给你的东西。”

  明炼之并不想接。

  接触越多,他就越发觉得眼前這個三娘跟记忆中的言黎沒有半分相似之处,可某些东西還沒弄清,他又不得不继续待在這裡看此人表演。

  “那你打开让我看看,如果我不喜歡就拿回去吧。”明炼之斜靠在长椅上,闻言动弹都不动弹一下。

  楚楹后槽牙這几天都快磨沒了,即使对這种情况见得多了,還是忍不住火气暴涨。

  她可是一個羞涩腼腆的女孩子!她還拥有這么一张和言黎一样的脸!

  她在心中冷笑,真是不知道這個男的是怎么骗到媳妇的,单凭他這一张嘴,真是让人想要打扁他。

  楚楹露出完美的微笑,毫无感情的打开匣子,故作惊讶的說道:“是张我亲手做的面具呢,不知道能不能入了明公子的贵眼啊?”

  明炼之瞥了一眼。

  面具做工不怎么精细,上面的花纹图样却是十分眼熟,和曾经言黎送给他的一样。

  他蹙眉,刚想开口,就看到自己女儿喜歡的那個傻乎乎的怪物小子半蹲在水边,望着水中的倒影出神,且有继续向前的趋势。

  這臭小子是想干嘛,不会是也想要轻生吧?

  想到女儿对他的态度,明炼之立刻坐起身,一脚踩上长椅,隔着半個水池喊道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回去!”

  封于斯似乎触碰到一层朦胧的屏障,他有种感觉,似乎只要撕开這道屏障,就能见到明琰了。

  明炼之突然响起的一嗓子震得水面都微颤起来,那层介于虚实之间的屏障瞬间消失不见。

  封于斯收回手,起身看了明炼之一眼,转身离开。

  明炼之觉得這臭小子真不礼貌,对他的印象瞬间又降了一個大档次。

  楚楹看到那個和任务中形容一致的黑衣青年,心中一动,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位公子瞧着冷冰冰的,你们好像认识”

  明炼之矜持点头,一脸不在乎的說道:“還好吧,就是我乖女儿的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個,平时死缠烂打,现在为了我女儿都一路追到這儿来了,确实蛮令人感动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女儿那么乖那么好,我巴不得她不嫁人……”

  楚楹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让你问!

  她居然忘了,這狗男人一提到自己女儿就刹不住车,就這么說下去能說到天黑。

  累了,毁灭吧。

  好不容易从明炼之的喋喋不休中逃离,楚楹早已备受折磨,实在是懒得再跟他继续演下去,于是做出了一個违背上头的决定。

  她要缩短工期,提前解脱!

  說干就干,楚楹兜了几圈,终于找到了封于斯,向他打招呼:“你好,你是阿琰喜歡的人嗎?”

  此时封于斯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角落中,整张脸埋在幽暗的光线中,低着头拨弄着指尖的符文。明亮的金色跳跃在他苍白的手心,有种异样的美感。

  闻言他慢慢抬起头,在看到楚楹容貌的那一刻顿了顿。

  他曾经是见過明琰的母亲言黎的,相较于明炼之,他更能直观的感受到来自面前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

  古怪,割裂,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封于斯收拢掌心,拧起眉头。

  楚楹瞧着他的脸,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阿琰在哪裡”

  “我告诉你,我知道。”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等到楚楹满身鲜血的倒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时候,封于斯還沒有反应過来。

  大片殷红的血液从她身体中流淌出来,染红了大片地砖,如同一道糜丽的裙摆,镌刻着死亡和幽怨。

  在她腹部的巨大伤口处,正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冒出,吞噬并灼烧着伤口周边模糊的血肉,气息和封于斯所能运用的黑气如出一辙。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味,粘稠,温热。

  楚楹有气无力的喊道:“你,你杀戮成性,你竟然要杀我,阿琰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封于斯抿唇,他容色冷淡下来,說道:“我沒有。”

  楚楹任务即将完成,只等明炼之赶到就能脱离這個阵法,回到魔界好好享受愉快舒心的生活了,想到這儿不禁热泪盈眶,捧起地面上的血水往封于斯身上泼了两把。

  “哈哈,”她笑了起来,“就是你杀了我,你完蛋了,要被明琰恨死了!她不会喜歡你了,她会抛弃你,再亲手杀了你!”

  她极尽最恶毒,最戳心窝子话攻击怪物,想要彻底激发出他疯狂嗜血的一面。

  楚楹的话似乎起了作用,封于斯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浓,有些微红色浮现在眼底,如同一层薄薄的血雾。

  他知道,這是一個布置粗糙的陷阱。

  可是即使粗糙,如果对象是他這样一個劣迹斑斑的怪物,会有人相信他嗎?

  他想到明琰,她会相信自己的,对嗎?

  可,可如果死的那個是她的母亲,她的血缘至亲呢?

  封于斯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他不愿再想下去了,他不知道這份感情能够承受多少猜疑和仇恨,如果她真的,真的……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望着自己的手掌忍不住发抖起来。

  他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他只是想要好好生活,陪她一起度過春夏秋冬,陪她一起年华老去,像一对平凡的眷侣。

  可总有人,总有事要来干擾他们。

  为什么,因为他注定会犯下恶事,因为天道的预言嗎?

  但他可以拼尽全力抑制自己骨血裡的本性的,因为是怪物,所以连试一试的资格都沒有嗎?

  血液中的癫狂在叫嚣着,撕咬着,封于斯抬起头,眼睑鲜红如血。

  明炼之感受着属于言黎越来越弱的气息,快步赶到时,看到封于斯正慢吞吞的从楚楹尸体旁站起。

  他苍白的皮肤上沾染了不少浓郁的血色,有血液顺着他的眼角向下流淌,滑過下颌,滴落在脖颈上。

  看到明炼之,他只是冷冷一瞥,重复說道:“人不是我杀的。”

  他不知道明炼之听进去沒有,整個人仿佛被围拢在了孤寂的夜色裡,独自离去。

  明琰待在郊外,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汗水。

  她费了不少力气找到阵法,并将阵法抹除掉一点。

  在阵法的一部分被抹除之后,整個镇子中似乎有一层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被剥离了出去,可仔细查看,又好像什么都沒变。

  冷冽的雨滴砸在脸上,明琰抬起头看了看,這裡终于不再是终日暖阳的虚幻,這些微凉的雨滴才是真实的。

  她向镇子中走去,在雾蒙蒙的茫茫雨幕中,看到一個漆黑的身影正伫立在雨幕中,停滞不动。

  明琰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阵法被破坏了一点,但這对她自己沒一点影响。

  一路上走過来,沒人能看得到她。

  她穿過雨幕,果不其然看到苍白的青年正缩在树下,雨滴紧密,打湿了他的发丝和衣服,就连睫毛都湿漉漉的,安静的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即使他身上的血色已经被雨水冲走,可明琰還是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蹲在封于斯面前,想要触碰他,却又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制,在离他不远处再也不能靠近一点。

  明琰正准备收回手,面前沉默淋雨的青年忽然抬起了眼帘。

  他眼眸漆黑,此刻如同一個无光的黑曜石,暗淡漂亮。

  雨水顺着他的薄唇滑落,青年动了动唇,忽然向前一抓。

  手指触碰到明琰柔软的脸颊,他眼眶慢慢变红:“抓到你了。”

  他一把抱住眼前看不见,却有实质触感的空气,哑声說道:“你去哪了,你,你怎么才来……”

  明琰還未开口,微凉的指腹抚過她的唇瓣,紧接着他的薄唇便贴了上来。

  “求你相信我。”他闭着眼,笨拙的吻過明琰的唇角,鼻尖,眉眼,最后颤抖着指尖捧着明琰的脸颊,眼眶红了又红

  “求求您,不要怀疑我,我真的沒有杀人……”

  作者有话說

  這章风格比较沙雕一点,往后就主要是男女主的剧情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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