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后来⑥
他一边关上店门,一边看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熟悉的字迹——
【惊喜吧?這是我在雪山下面寄出的明信片。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歡12這個数字,說不上来,就是很喜歡,就像我喜歡你一样。這是第十二张明信片,我觉得很有意义。
那么,段野同学,我要施展魔法了,集齐十二张明信片可以召唤我,实现你一個心愿哦!
好好想想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都会满足你。
谢谢你這十多年来,从未变過的爱意。】
喜歡12這個数字?
他正沉思着,那边传来喇叭声,看過去,街边停车位上停着她那辆车。
又是突然袭击,或者說是惊喜。
江雨茉得承认,這是查岗。
自从她发现這條街那家米线店老板娘总会多给段野一勺肉丝后,她就格外上心了。
段野解释,有一回老板娘停不好车,他帮她停了,仅此而已。
江雨茉叉腰,不管那么多!
段野笑得很开心,好像中了大□□。
老板娘人真的很好,在知道她是段野的未婚妻后,她也享受到了這個待遇,每次去买米线,老板娘会笑眯眯地给她多打一勺炸酱,美极了!
“不是說明天才回?”
段野過来,江雨茉就想偷懒了。
她打开车门下来,绕到另一边坐上副驾驶座,意图很明显,让他来当司机,她要休息。
“今天本来是要聚餐的嘛,但机长的老婆发动了要生孩子,只好改天,我想着一個人在那边也沒事做,干脆回来好了。”江雨茉解释,瞥见他口袋裡露出边缘的明信片,笑了,“收到啦?有沒有想要的东西,都可以满足你。”
段野沒說话。
江雨茉自顾自地猜测,“手机?”
段野摇头,“還能用,不想换。”
“屏幕都裂了哎。”
“一個老同学开了店修手机,我去问過,几百块就能换屏。”
江雨茉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段野很节俭,几乎都不花什么钱。去年夏天,他们连着看了快两個月的房子才终于定下来,用她的公积金贷款的,不過也沒办法完全覆盖,每個月還是得自己還一部分。他们买的是现房,已经拿到了钥匙,但对房子的精装修不是很满意,毕竟是要住很久很久的家,也不想敷衍,两人商量后,决定還是能拆就拆,請专业的设计师,再重新装修一次。
其实以她和他的收入,還房贷也好,装修也好,压力都不是很大。
他大概也有他的执念吧,比如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工作很卖力,钱也花得少,除了店裡的周转资金,他的钱都给了她。
“那……车?”江雨茉问。
她也存了些钱,结婚父母也给了一笔钱,還算是小金库挺多的小富婆。
段野吃惊地看她,“不是有?”
江雨茉:“……”
她当时买這辆车时,是觉得很萌也挺适合她。
但段野人高马大,开她的這辆车总要调整座椅,显得非常局促。
段野店裡也有车,是当时跟一個客人买的二手车,一辆国产suv,新车落地价都不会超過十四万。
他们领证时,她爸妈给了她一张卡,意思就是說,段野在买房上出了大头,那他们家就可以买一辆稍微好一点的车。
段野說:“不用买,過几年再說吧。”
江雨茉懂了他的意思,真要再换车,那肯定是……生了孩子以后。
呃。
他们两個在父母眼中,那绝对不算年轻了,可還是想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生孩子的事,過两年再說吧。
江雨茉叹息,“那无欲无求的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說吧。”
段野注意着前方路况,等汇入车流后,才缓声道:“其实只有一個。”
“什么?”
“你幸福平安就好。”
江雨茉将热泪逼了回去,侧過头,假装去看车窗外的风景,因为压制泪意,声音有些奇怪,“干嘛這样煽情,好啦,你想要的,還是攒着,等什么时候想到了就跟我說,都满足你。”
段野握着方向盘,低低地应了一声。
两人回家,江母已经准备好饭菜,快過年了,宁城变得很热闹,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了,走进小区,各家各户的阳台上都挂着腊肠腊肉,很质朴的气息。江雨茉挽着段野的手,突然放慢了脚步,她踮起脚尖,他下意识地弯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前面的爷爷奶奶你看到沒,我记得我們家刚搬来时,他们就在這裡住了。他们感情很好,一儿一女都在省城安家了,逢年過节也会回来,听我妈說,他们都结婚六十年了,六十年啊……”
两個老人年纪都不小了,走路的步子很慢很慢。
段野看着也失了神。
结婚六十年的夫妻就是這样的嗎?
正說着话呢,老奶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转過身来。
江雨茉才发现奶奶抱着一盆花,她赶忙走上前去,礼貌地打了個招呼,“王奶奶,這個重不重,要不我們帮您搬回去?”
王奶奶旁边的刘爷爷手裡也搬着东西。
王奶奶眼睛有些不好,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刘爷爷咳了咳,“這還认不出来,整個小区說话声音最甜的小茉莉啊。”
“小茉莉?”王奶奶乐了,“对不住啊,奶奶眼睛不太好。”
“沒事啊!”江雨茉說,“我們帮您吧?”
段野已经上前来,要去接刘爷爷手裡的纸箱,刘爷爷调皮的侧過身子避让,“這可是我的宝贝,小伙子,真不用你帮忙,這么点重量而已。”
江雨茉已经接過了王奶奶手裡的花。
王奶奶仔细端量段野,笑眯眯地說,“小茉莉,這就是你对象啊?前不久,你爸妈买了好多喜糖,挨家挨户的发,我們都知道你要结婚了。”
江雨茉有些害羞地点头,“嗯,已经领证了。”
“那就好。小伙子真高。”王奶奶想起什么,又拍了拍江雨茉的手,“這花我是养不了了,我孙子明天回来,重孙太调皮,指不定要把我這花给霍霍了,就送给你吧,算是奶奶的心意。”
江雨茉只好接過了這個“新婚礼物”。
或者更准确的說,這是一对来自结婚六十年夫妻的最真挚的祝福。
……
送王奶奶刘爷爷回家后,江雨茉跟段野往家的方向走,段野還抱着那盆花,很珍惜的模样。
“结婚六十年,真不敢想象,我爸妈结婚三十多年,感觉我妈都快嫌弃死我爸了。”
“你在想什么……”
江雨茉问。
段野抱着這盆花,“我想等下好好查查资料该怎么养這盆花。”
毕竟是祝福。
一般過年时,宁城的西餐厅咖啡厅都爆满,很多人回来后都会聚会。
他们六個人找了個都有空的時間出来吃饭。
进了餐厅包厢后,郭世超数了数椅子,啧了一声,“這包厢都是最小的了,要不是我刷脸,根本订不到,你们瞧,這包厢都有八张椅子,我們六個人根本坐不满。要是八個人的话,就正好了。”
“简单啊。”颜晴脱了大衣,“梦婷你把你男朋友叫来,郭世超,你也把你老婆叫来。”
郭世超无语,“我是這個意思嗎?我是說,当时要是多两個人一块儿玩,现在也不至于一個包厢都坐不满。我老婆社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喜歡呆在家裡。”
孙梦婷抬起头来,捏了捏后脖子,“我男朋友比我還忙,等下我還得给他送饭,对了,郭世超,正好顺路,等下你送我過去?”
郭世超:“某問題~”
六個人坐下来,点菜的点菜,聊天的聊天。
赵正一边给颜晴洗碗筷一边說,“嘿,你们還记得周寂嗎?就之前我們十班的。”
郭世超扯了扯嘴角,“那哪能忘,那一撮人天天想跟段哥争老大。”
颜晴扑哧笑了,“啊,现在想起来不会觉得尴尬嗎,十几岁的孩子懂什么,還学校老大,段哥,你說是不是。”
段野轻笑了一声,“是尴尬。”
护夫宝江雨茉說:“再尴尬有我尴尬嗎?你们当时都怎么叫我的,我才无语了。”
“可现在成真了啊。”颜晴眨了眨眼睛,“你难道不是……”
靠!
怎么回事!
十几岁的时候天天說“段哥的女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三十岁了,這五個字在嘴边愣是說不出口。
太尴尬了。
江雨茉赶忙举起双手投降,“得,别說那五個字,以前我听到就只是尴尬,现在我听到,我想回火星。”
孙梦婷哈哈大笑起来,很贴心的为江雨茉转移话题,“赵正,你继续說啊,周寂怎么了,我记得他好像不是我們宁城人吧?”
“不是。”赵正语气感慨,“他是燕京的,高三下学期开学就回燕京了,后来就沒见過他,我們谢师宴同学聚会他都沒来。我就想說,前段時間我們班级群有人发了他的照片,他了不得啊,周氏集团你们知道吧,原来是他家的,他都上了财经杂志,不過看着都不像他了,戴着眼镜,财经杂志上介绍,說他大学是在美国读的,前两年才回国。”
“有钱人啊。”郭世超调侃了一句,“人家一出生就在罗马,我們是牛马。”
“哈哈哈哈哈!”
“我倒是也听說了一点。”孙梦婷說,“就前段時間在医院碰到了以前的校友,是二班的,她来住院,真的是想尽了办法,居然找到了我這层关系,让我去打招呼……她跟我說,宁知芋嫁入豪门了,宁知芋你们還记得吧?就当时的市状元,我們高三最牛的学神,好像跟周寂谈過,后来又分了,沒想到两人又复合了。”
孙梦婷看向江雨茉,“和我們雨茉跟段野有得一拼。”
颜晴大声嘲讽,“那肯定拼不赢,人家就分過一次复合就结婚,我們雨茉谁啊,不分個三五次,不能跟我們雨茉一战。”
江雨茉委屈地看着段野,“你看他们!”
段野不会去警告颜晴,谁叫颜晴是江雨茉最铁的闺蜜。
但他可以整赵正。
段野瞥了赵正一眼,警告意味很浓。
赵正忙不迭的起身去捂颜晴的嘴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們颜晴今年十八岁,见谅见谅哈。”
颜晴:“唔唔唔!”
赵正你想死!
“好了,继续說事。”孙梦婷笑,“他们复合了,然后结婚了,婚礼好像是几個月前办的,他们二班的人聚会时都羡慕宁知芋,成绩是最好的一個,后来工作也好,能力很强,靠自己在燕京买了房,周寂家认可她,也是她自己特别厉害。当然也有說酸话的,說什么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咦。”
江雨茉也想起了宁知芋。
其实她们那個时候差一点就成为了朋友。
就只是差一点。
宁知芋真的很好,她還记得宁知芋给過她卫生巾,为什么沒成为朋友呢?她想了一下,应该是缺少一些缘分跟机会。
吃了饭后,就各回各家了。
年底大家都忙,孙梦婷要给男朋友送饭,郭世超也要回家陪老婆打游戏。
赵正跟颜晴更忙。
這边停车比较难,江雨茉跟段野出来的时候就沒开车。
宁城的街上肉眼可见的车辆多了很多,竟然還堵车。
江雨茉再次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正好吃多了,跟段野散步回家顺便消食。
走到一半时,江雨茉想起那边是烧烤一條街,被勾起了馋虫。冬天是养膘的季节,身体每一個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要炫肉我要爆碳”,她還怀疑過自己這段時間這么能吃是不是怀孕了,吩咐段野去药店买了好几种牌子的验孕棒,两人紧张地看着……最后当然只有一條线。
他们怀孕的几率很小很小的。
即便分分合合,可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多的,那么多次,从来沒有中招過,全是段野非常的谨慎,他从不抱侥幸心理。
如果這样也能怀孕,江雨茉就真的服了。
正在江雨茉准备去医院抽個血时,经期如约而至。
危机解除。
原来沒有任何原因,她就是馋,就是想吃。
江雨茉看向段野。
段野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吃烧烤?”
“一点点。”江雨茉說,“我就是很想吃五花肉,给我买几串就好。我就不過去了,那边油烟大,很容易沾上味道。”
“行,只要五花肉嗎?”
江雨茉想了想,“再来一串鸡翅也行的。”
段野忍俊不禁,“好。你就在這裡等我,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啦,知道!”
這裡离那條街走過去也就几分钟,她這么大的人還能丢嗎?
段野一步三回头,去了烧烤一條街。
江雨茉百无聊赖,数了几块地砖后也沒耐心,拿出手机刷朋友圈。
正在這时,一辆车停在了路边,就在她身旁,她也忽视不了,以为自己拦住了别人的路,正要避开时,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江雨茉,真的是你?”
江雨茉看向声源处。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起来這個人是谁。
好奇怪,高中毕业直到现在都十几年了,她居然一眼就认出了。
“宁知芋?”江雨茉微微诧异。
宁知芋坐在车裡的副驾驶座上,她将车窗全部打开,探出头来,“真的是你,我還以为自己看错了,好奇怪,远远地看着我就认出来了。”
“好久不见。”江雨茉冲她笑了笑。
自然也注意到了开车的男人。
应该是周寂了,她其实也不太记得周寂长什么样子,但他们都结婚了,那肯定就是他。
周寂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他沒了高中时的桀骜,但通身气质依旧冷峻。
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稀释了他的傲慢。
江雨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他身上掠過,专注地看宁知芋。
宁知芋变了,也沒变。
還是记忆中温柔内敛的模样,但她看起来很幸福,笑容也比那时候多。
“哦,忘了跟你介绍,這是周寂。”宁知芋笑道,“好巧,我們才从机场回来宁城,见到的第一個熟人就是你。”
她看了一圈,见江雨茉一個人,又看了周寂一眼。
两人也很有默契,周寂明白她想做什么,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他沒所谓的。
“江雨茉,你是要去哪裡,不然我們送你一程吧,我看這裡也不好打车。”
江雨茉微微弯腰,笑着摆手,“不用了,我老公马上来了。”
老公?
宁知芋一怔。
她跟周寂之前也回来過一次,见過段野,也听說過他们之间的事,听說他们分分合合。
江雨茉结婚了?
那……是跟谁结呢?
宁知芋眼中的疑惑跟好奇,江雨茉都看得到,她眉眼弯弯地說,“前不久才领的证。”
“他来了。”江雨茉似乎是有所感应,侧過头看去,果然看到了朝她而来的段野。
坐在车裡的宁知芋跟周寂也看到了他。
一瞬间,周寂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些原本以为淡忘的回忆也逐渐浮现。
段野似乎還是老样子,依然那样挺拔。
依然還是只看得到他喜歡的女孩。
段野還沒走過来,江雨茉就小跑着過去,他接住她,明明隔着距离,但還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甜蜜。
段野拥着江雨茉,江雨茉想起什么,又冲车内的宁知芋挥了挥手,算是道别,“拜拜~”
宁知芋怔怔的坐着,也笑了一下,轻声回,“拜拜。”
寒风中,段野怕江雨茉被冻到,将她抱得更紧,两人一起面对這冷冽的冬天。
“是宁知芋呢,我刚才還挺想给她发电子請柬的,就說有空過来聚一聚,但想了一下,我又沒有她的微信,這样說似乎很唐突,会被人认为是要份子钱吧……哎,還是算了,我們也不是很熟。”
段野安慰她,“沒事。”
与此同时,车内,宁知芋還是朝那個方向看着,那对神仙眷侣已经远远地离开,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還打了個响指。
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回魂了。”
宁知芋:“……”
她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眼裡又浮现出笑意来,“你相信嗎,高三前的一個晚上,我看了一场特别壮观的烟火,是我见過的最漂亮的烟火,我猜,应该是他给她放的。”
“那個时候我就觉得,他们肯定会一直在一起,刚才听她說结婚了,我還在想,她会跟谁结婚。”
“真好啊,他们真的结婚了。好像也不应该惊讶,总觉得這就是本应该而且一定会发生的事。”
周寂鼓了下掌,取下了金丝边眼镜。
他其实视力好得惊人,但听說现在很流行戴這样的眼镜,就去定制了一份。
果然,从她的眼裡看到了惊艳。
他就适合這样。
“那,宁仙姑,你来回答我。”
宁知芋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却還是忍不住,怎么会有這样破坏气氛的人,“我說過了不要给我取外号!”
周寂点头,“哦,你嫌老土,你嫌把你叫老了,行,芋仙女,那你回答我。”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稍稍凑了過去,压低了声音,“你在看到我第一眼时有沒有算出来,我是你命中注定的老公?”
宁知芋:“。”
……
他们开车离开。
同一條街道上,段野拥着江雨茉在走。
他们坐在车上行驶過去。
或许,有沒有這样一种可能,如果在那個夏天,那個叫江雨茉的女孩子回头多看了一眼,看到了公交站台等车躲雨的宁知芋。
如果在那個夏天,年轻气盛的段野弯腰捡起了滚到他脚边的篮球上场。
那会是一個怎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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