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退婚
他的脑子裡此刻依旧有些疑惑,因为那些匠人们說铺子的那些布局以及装潢都是李家少爷亲手设计的。
這未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些装潢很奇怪。
匠人们說李辰安准备卖酒——
酒這個东西是那么好卖的么?
广陵城最有名的酒就是霍家酿造的广陵散。
广陵霍家酿酒数百年,自从霍家前代家主霍瑶在八十年前酿造出广陵散之后,霍家几乎占据了广陵城偌大的酒市场。
当代霍家家主霍希更是個厉害人物,他扩大了霍氏酒厂的规模,也改良了酿酒的器具,极大的提高了广陵散的产量。
而今广陵散不仅名扬江南江北,更是进入了京都玉京城,活生生从京都曲家手裡夺走了一半的市场份额。
瑞露就是曲家的招牌,酒的品质比广陵散略好,但瑞露产量有限,且价格也比广陵散贵了不少。
于是玉京城就有了這样一個說法——王侯公卿饮瑞露,侍郎以下喜广陵。
王侯公卿毕竟不多,但侍郎以下的官员却很多。
所以在事实上,广陵散已俨然成为了宁国销量最大的酒。
沒有之一!
另外,霍家商而优则仕,从霍瑶那一辈开始就特别注重家族子弟的培养,至霍希這一代,门下已出了许多人才。
有通過科考入仕的。
也有通過捐纳为官的。
其中以霍希的长子霍百扬最为耀眼,他而今才三十六岁,昭化三年进士,已官至詹事府少詹事,真正的太子近臣,正四品。
有着官家的强大背景,再有着广陵散带来的巨大利润,霍家已然成为了广陵城的豪门。
而霍家的第三代也已经开始崭露头角,霍百扬的长子霍书凡年十七已是举人身份,且是广陵三大才子之首,其前途不可限量!
霍书凡对自己的女儿沈巧蝶有意,他才是自己的乘龙快婿!
這李辰安与霍书凡相比,连提鞋都不配。
李辰安這傻子读不了书现在居然准备卖酒……
沈千山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他摇了摇头,觉得倒是自己想多了——
李辰安不過就是开個小酒馆而已,当然得去霍记的铺子裡进货。
只是如此一来,他在价格上丝毫沒有优势,人们凭什么要花更多的钱到這小酒馆来喝酒?
从霍记的铺子裡打一斗酒回家慢慢喝它不更舒服么?
所以,在沈千山看来,這個小酒馆尚未开业就已经倒闭!
這傻子哪裡是做生意的料?
就算是有万贯家财也会被他给败光,难怪李文翰要将他给赶出了家门,幸亏女儿尚未和他正式成亲。
不然那日子定会過得一地鸡毛。
這婚书今儿個务必得拿回去,不然就连沈家恐都会被他给连累。
沈千山走向了院子一角的凉亭。
那张胖乎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贤侄,近来可安好?”
李辰安也面带笑意。
“伯父請坐……伯父是来取回婚书的吧?”
沈千山倒是沒料到李辰安直奔主题,這很好,省却了许多虚情假意。
“啊,這個……小女无德,实在是配不上贤侄,伯父寻思這强扭的瓜它也不甜,更不能耽误了贤侄娶個更好的妻子去奔個更美的前程,所以……”
這话当然带着嘲讽的味道,沈千山是认为李辰安听不出其中意思的,因为這傻子并不知人情世故,反会觉得自己放低了身段。
李辰安却打断了沈千山的话,因为磨磨唧唧不是他的性格。
“令媛确实配不上我。”
沈千山一怔,便见李辰安从怀中取出了那大红的婚书摆在了桌上。
看在這婚书的份上沈千山沒有去计较李辰安的這句话,他打了個哈哈,“贤侄旷达,伯父這就多谢了!”
他伸出了手去想要拿到這婚书,却不料李辰安一把按在了婚书上,“且慢!”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疑惑问道:“贤侄這是何意?伯父以为既然两相厌,莫如和而散。”
李辰安点了点了头,“伯父所言极是,小侄以为這事既然要散,那便应该两不相欠……我還你這婚书却不能让你欠了我的情,得让伯父心安理得的将這婚书拿回,让令媛堂堂正正心无愧疚的另寻佳婿,所以……”
李辰安冲着沈千山一笑,眉眼间跳出了三個字:你懂的!
沈千山愣了三息,其一是他沒料到這李辰安說這些话的时候极为自然流畅,并不像以往那般呆笨。
其二是他在這三息的時間裡才领会到了李辰安的意思——
這小子居然会转弯抹角了?
两不相欠?
他退回婚书沈家确实欠了他的一份情,那么该如何還了他的這份情呢?
沈千山也笑了起来,“這裡就我們叔侄二人,你开個价!”
李辰安竖起了一根指头。
“一千两银子?”
這個价有些高,但女儿能脱离這個坑也是值得的,沈千山正要說成交,不料李辰安却摇了摇头。
“一万两?這……贤侄啊,狮子大开口也不是這么個开法吧?”
“不是,你女儿就值一百两银子!”
沈千山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但转眼又堆了起来,他是個精明的商人,在婚书拿到之前哪怕女儿受這厮一些羞辱他也决定暂且忍下。
等女儿恢复了自由身。
等女儿和霍书凡成了亲。
李家三房不受另外两房待见,想来借着霍家的手收拾一下李辰安那两房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成交!”
“伯父爽快!”
沈千山取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李辰安将婚书推了過去。
沈千山拿到了這婚书,心裡一颗石头顿时落地。
李辰安取了百两银票,接下来小酒馆的一切便可顺利进行。
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沈千山将那婚书揣入了怀裡,沒有再說一句话,他站了起来,瞥了李辰安一眼,满眼的不屑。
李辰安眉梢一扬不以为意。
“伯父啊,我准备酿酒,你家粮食便宜些卖我如何?”
沈千山已走出了凉亭,心想你還能酿出什么酒来?
再好能好過广陵散么?
他回头瞅了李辰安一眼:“我沈家粮食喂狗也不会卖你!”
“你這生意人……成不了大器啊!”
“什么时候学会了牙尖嘴利?倒是你這小酒馆……不過一個月必然倒闭!”
“若是一個月沒有倒闭呢?”
這话不是李辰安說的。
這话从沈千山的身后传来。
沈千山回头,便见一男三女走了进来。
他们和沈千山擦肩而過,沈千山愣了一下,刚才說话那姑娘似曾见過,她……她好像是钟离府的三小姐!
她怎么到這破落地方来了?
听她那话的意思……好像是要为李辰安出头!
這傻小子啥时候靠上了钟离府的這颗大树?
仅仅一瞬间沈千山便想了许多,他连忙躬身一礼,“三小姐好。”
钟离若水回头,眉儿一挑,“你认识我?”
“回三小姐,小民沈千山。”
“哦,巧蝶的父亲……那你走吧,记得往后可不许再說這小酒馆的坏话!”
沈千山躬着的身子微微一怔,“小人知道了。”
他退出了小院子,走出了外面那小铺子,站在小铺子的门前呆了片刻,粗略的梳理了一番,才忽然察觉今儿個這傻子和以往判若两人。
当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他惊疑的是以钟离府三小姐身份之尊,她为何会屈尊降贵到這小酒馆来?
她进入那小院子的时候,李辰安坐在那亭子裡动都沒有动。
谁给他的胆子?
這事得问问女儿才行!
沈千山不解的离去,小院子裡李辰安看着那俊俏公子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已经听說了三月初三那场文会的结果,沒有魁首,這便說明至少有一首词和自己的那首《蝶恋花》不相上下。
這俊俏公子沒得到魁首,這是找上门来想要退回那百两银子?
“兄台,在我們做生意的人眼裡有一條不成文的行规。”
宁楚楚一怔:“啥行规?”
“诚实守信、明码实价,售出……概不退回!”
“……”宁楚楚愣了三息才反应了過来,她扑哧一笑,差点露出了女儿姿态,但就這样李辰安的心裡却陡然一紧——
這俊俏公子,莫非是個太监?
這么娘!
嘴上沒毛。
声音尖细。
嗯,连喉结都沒有。
這不是個太监是什么?
宫裡来的呀!
可惜了,這么俊俏一少年,却偏偏为生活所迫进了宫……上辈子那些戏文裡都說這种身体残缺的人心裡也有些变态。
那可得小心一些应对才好。
最好敬而远之!
宁楚楚压根沒想到李辰安将她当做了宫裡的太监,她正要說话,却不料李辰安忽然站了起来。
“诸位……寒舍无茶,酒過两天才有。”
“我真的很忙,沒時間在這裡陪你们聊天,所以诸位請回,我得出去一趟了。”
钟离若水一听,顿时有些急,“喂喂喂,再急也不急這一时呀。”
李辰安歉然一笑,抬步走出了亭子,“可我真的有很多事。”
他想起刚才沈千山对這女子的尊重,称呼她为三小姐,這三小姐和宫裡的太监在一起……她恐怕是某個勋贵的女儿吧。
“眼见着天将午,寒舍也沒东西招待你们,两天后我這小酒馆开业欢迎你们来捧场。”
“告辞!”
他就這样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才忽然想起這是自己的铺子。
他回头望去,那小公公和大美女并沒有出来,耸了耸肩,他向西市而去。
得将酿酒所需的一应粮食和酒曲买回来。
這個世界已有酒曲,先试试這酒曲如何,如果酿不出好酒,還得自己制曲。
有些麻烦。
主要是需要的時間有些长。
那個小妞真漂亮,若是上辈子的性格定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
但這辈子嘛……
不是一路人,不埋一座坟,可别去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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