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絕情
燕慎滿懷心事的回到府裏，見到行禮的丫頭，隨口問了一聲：“王妃呢？”
丫頭聞言，露出有些奇怪的神情，這還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王爺回府會尋王妃，誰不知道王妃並不受寵，王爺待她實在平常，不過王妃再怎麼着那也是府中的主子，不是可以隨便議論的。
“王妃午時便帶着人出去了，至於去哪裏，奴婢也不得而知。”
燕慎揮了揮手：“退下吧。”
心裏頓覺得沒趣，他難得找劉氏，不想人家卻還不在府上，擡腳便往側妃的院裏走去。
“王爺回來了。”方側妃笑臉如花，人才走到門口，她便迎了上去。
“嗯。”燕慎應了一聲，便往屋裏走去，心裏有事，興致並不高。
“王爺這是怎麼了，瞧着臉色有些不好。”方側妃察言觀色，也收斂了些臉上的笑容。
“沒什麼，就是朝堂上的一些事，說了你也不會懂這個。”他隨意敷衍道。
“那倒也是，朝堂上忙的都是大事，我一個內宅婦人，哪裏懂那些啊。”
而隔壁的院子裏，史側妃的丫頭，正小聲與她稟報着：“王爺回府，先是問起王妃，後便徑直去了方側妃那邊，瞧着的丫頭說，方側妃都高興壞了，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跟什麼似的。”
史側妃聽着，卻是沒有出聲。
丫頭卻是有些着急道：“側妃怎麼也不去爭一爭，若是咱們趕着他去那邊院裏的時候將人攔了，興許王爺這會兒就該在咱們院裏了，你也就不必如此冷清……”
“傻丫頭，爭那些有什麼用，方側妃再怎麼得寵又怎麼樣，你看連王妃都沒將之放在眼裏呢，我又何必……再說了，爭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咱們女人，還是需得有個孩子傍身才好。”
丫頭聞言，也就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了，王妃不讓生，再怎麼得寵又有什麼用，這沒有孩子，便就是無根的浮萍，想想自家側妃身份也不差，怎的就落到這個地步了。
“王妃這也太霸道了些，王爺也不知道管管，真要一直生不出孩子來，府裏豈不是連個小主子的影子都沒有，別說王爺，宮裏頭都得有意見吧！”
“王爺還年輕，想來也是不急着這些的，你看恆王府不也沒個小主子嘛。”算來算去，皇孫輩的，也就恪王府有一位，而這一位，那活脫脫一個金疙瘩，據說皇上都稀罕得不得了。
“恆王府那邊……奴婢悄悄與側妃說，據說恆王自小體弱，喫的藥比喫的飯還多，這身子骨怕是有些不成，先前病重之時，太醫都說沒得救了，不知後來爲何又好起來，但這身子……恐也子嗣有礙，總之這些事兒，恆王成親前那會兒，暗地裏傳得沸沸揚揚的，側妃你是大家閨秀，旁人也不敢拿這話到你面前說，所以有所不知。”
史側妃聞言，輕輕笑了一下：“這事兒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罷了，可別拿出去亂說的。”
“奴婢明白。”
“去讓人打聽打聽，王妃今兒出門，是去哪兒了？”王妃身份貴重，有什麼事自是交代下頭的人去辦，少有出門的時候，尋常出門，要麼是去宮裏，要麼去參加誰家的宴請，但這麼不聲不響出門的，還是頭一次。
“王妃出門時，也並沒有交代說去哪裏，而如今府中之人，也盡歸王府教，咱們要打聽，怕是不容易。”丫頭爲難道。
這王府上上下下，讓王妃管得死死的，尤其對他們這兩個側妃院裏，更是防得跟什麼似的，旁的下人見到她是側妃院裏的丫頭，別說理會了，早躲得遠遠的去了，有事兒交代時，話都不會多說兩句。
“去取五十兩銀子，拿去打點，錢財動人心，咱們又不是要幹什麼，不過是想打聽一下人去哪裏，又沒壞心，不過是關心王妃罷了！”
“側妃說得是，奴婢這就去。”丫頭拿了銀子，歡喜的出門去了。
“王爺，小的有要事求見！”側妃院門外，小廝高聲喊道。
燕慎神思不屬的坐在屋裏，心裏頗有些不得勁，大事在前，他這心很不寧靜，這會兒聽到小廝一聲高喝，整個人都彈了起來，立馬擡腳走了出去，黑沉着臉問道：“大呼小叫的，出了什麼事？”
頓時也想起此人被他打發到別院裏守着，這會兒怎麼倒是跑回府來了。
“王爺，別院出事了。”小廝苦喪着臉，低垂着頭，都不敢擡眼看一眼。
見是別院的人，他還放心了些，不是那件要命的事敗露，旁的也都好說，心下已是放心大半。
“出了什麼事？”
“午時左右，王妃帶着人闖進了別院……”小廝將頭垂得低低的，心驚膽顫的說道，王爺吩咐他守着別院，可卻讓王妃闖了進去，可想而知，王妃定然是容不下那青杏姨娘母子，他都不敢等結果，徑直跑了尋王爺了。
“我說她怎麼不在家呢，原來是跑去別院了。”燕慎面色一寒，手握成了拳，劉氏這人心狠手辣，既是說了在她沒生下孩子之前，旁人不能生下孩子，可想而知那個孩子……
他不由閉了閉眼，長嘆了一聲，便擡腳就走：“跟上，去別院。”
“王爺，王爺，怎麼就走了啊！”方側妃見人走得急，連聲在後面喚着，但人家卻是頭也沒回。
“王爺走得這麼急，可知是爲什麼事，我怎麼聽到說是王妃去了別院，王妃好端端去什麼別院，莫不是與人私通，被王爺的人發現了？”方側妃胡亂猜測着，一雙眼瞪得老大。
“側妃，可別亂說，這要讓王爺、王妃知道了，可饒不了咱們的。”
“我就胡亂猜猜嘛，不然王爺如何這樣着急的。”
“這是在幹什麼？”燕慎快馬加鞭的趕到別院，正見到劉氏與青杏各站一方，對恃着。
別院中安排了一些人手，這些人自是聽燕慎之命行事，在些護着青杏，而劉氏也帶了些人手過來，不過多是丫頭婆子，這可不就對上了嘛。
“王爺怎麼可來了？”劉氏冷着臉問道。
“王爺，王爺，快救救奴婢，奴婢肚子裏可是懷了你的孩子，怎能讓他命喪王妃之手。”青杏原本一臉驚慌無措，只當自己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哪裏峯迴路轉，王爺竟是趕了過來，臉上的驚慌散去，帶出些暢快的笑意來。
還未等燕慎答話，她轉頭便衝劉氏道：“王妃，還請你手下留情，這個孩子他畢竟是王爺的骨肉，還請看在王爺的面上，留他一命。”話說得可憐，但眼神中卻帶出絲絲得意。
劉氏一陣氣結，這個女人先前可哭得悽慘得很，她差點就心軟了，不想靠山一來，便露出本性來，果然是低賤之人。
“王妃，這是做什麼？”眼看青杏還好好的，燕慎也鬆了口氣，他倒不是在乎青杏如何，他只是在乎她肚子裏那個孩子，那畢竟是他的骨肉，且他現在也很需要有這麼一個孩子，就算是庶子，那也是皇孫。
“哼，我做什麼，王爺難道這麼快就忘了，你答應過的事，如今這算不算毀諾？”劉氏一臉嘲諷的模樣。
“什麼毀諾不毀諾，青杏不過一個丫頭而已，還是皇上賞下來的，若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只管罰她便是，你是王妃，怎麼罰她也不得有怨言的。”
“王爺這是在跟我裝傻呢，這女人的肚子已是開始大起來了，王爺這是當我眼瞎看不見嗎？”劉氏有些妒忌的看了一眼那微凸的肚子，她想懷孕都要想瘋了，用了多少手段都沒能懷上，而這個女人，這麼快就懷上了孩子，不能不說她好命，但這也並非就是真的好命。
燕慎見裝傻已是裝不過去了，略尷尬的笑了笑：“這事兒，我原本也不知，只是後來得知了，便沒讓她在府裏待着，我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這孩子生在府外，對你也並無多大影響！”
“難道生在府外，就不是王爺的孩子了？”劉氏冷笑着道。
“生在府外，那也是本王的孩子，只是這孩子，斷然不能跟你所生下的孩子相比，嫡庶之間天差地別……”說到這話，他頓時收住了聲。
如今他自個這嫡庶的身份都還沒鬧清呢，心裏頓時一陣煩躁不已，嫡庶之間天差地別，他若是爲庶，那與燕恆、燕恪之間，便又添了差距，果然如劉學士所言，他能得大位的機會，還真是渺茫。
“王爺別跟我說什麼天差地別的話，你既然應下了沒有嫡子前，不得有庶子出生這樣的話，那無論如何都該守信纔對，這個孩子還不大，未成形呢，就此落了，此事我也就不追究了。”劉氏冷着臉道，一臉堅決半點不容退縮的模樣。
燕慎頓時只覺頭疼，這個孩子他是真的想保下，他如今還無子呢，這孩子生下來，不拘是男是女，也都是他的子女，可劉氏這裏卻不容！
“王爺，這是你的孩子啊，王爺！”青杏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燕慎，他沒來之前，她是真的心慌不已，王妃可不會對她手軟的，王爺來後，她覺得可以放心了，但這三言兩語間，她又不是笨人，早已聽明白了。
“這等身份的人生下的孩子，又哪來尊貴可言，王爺，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就真的不能容下這孩子嗎？”燕慎冷聲問道。
“做人當言而有信，王爺。”劉氏冷聲說道，寒霜罩面，其冷絕程度，不遜於燕慎。
青杏瞪大着眼，臉上閃過絕望之色，猛的撲到燕慎跟前，抱着他的腿苦求道：“王爺，你可憐可憐咱們的孩子，他還未出世，未曾見過天日，未曾見過你這個父親，你怎能狠心……”
燕慎看向劉氏，想着他與劉家已是綁在一起，想着既將到來的大事，容不得出半點茬子，他與劉家還遠遠沒到翻臉的時候，不由閉了閉眼，擡腳便將青杏踢到一邊。
“既然王妃決意如此，那便就如了王妃之意。”撂下這一句，神色陰冷的看了劉氏一眼，隨即轉身離開，走得十分絕決。
青杏大哭出聲：“王爺，王爺，你怎麼這麼狠心，你怎麼這麼絕情，王爺，求求你……”她爬在地上，追尋着燕慎的身影，哭得聲嘶力竭。
對於身後的聲響，燕慎卻是再沒回頭看一眼。
劉氏靜靜站在原地，看着燕慎離去的背影，看了好半響，這才轉過頭來，目光冷冷的看向青杏，扯着嘴角露出冷笑來：“我先前說過，你這孩子保不住，你偏還不信。”
青杏已是停止哭泣，整個人傻了似的坐在地上發呆，她不明白怎麼就成這樣了，明明她等到王爺來了，王爺也出手阻攔王妃了，可最終他卻還是轉頭就走了，王爺怎能這般無情，她肚子裏懷的，可是他的骨肉，他竟一點也不在乎嗎？
“王妃，這孩子從我肚子裏出來，便是生來命賤，並不能與你爭什麼的，王妃，你若擔心，可將我們打發得遠遠的，永世不得入京城，奴婢一輩子都不會有怨言，再則，這孩子是男是女也未可而知，說不定是個女孩呢，與王妃你就更沒有影響了，王妃你是貴人，何需如此髒了手，便放過我母女吧！”青杏說完，咚咚咚的磕起頭來。
這頭磕得實在，咚咚咚的聲響，聽着都讓人覺得疼。
然而劉氏的臉上，卻絲毫沒有鬆動之色：“無規矩不能成方圓，我既然立下這樣的規矩，就沒有犯的道理，你如此，卻是怪不得我，要怪便怪王爺吧！”
劉氏說完，甩了甩袖子，面無表情的離開，而在她身後，卻是響起一陣極爲慘烈的尖叫聲，她充耳不聞，連前行的腳步，都絲毫沒有停頓。
沒過多久，別院這邊的消息，便傳進了慎王府中。
史側妃聽得心中發寒，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王爺就那麼走了，過問都沒再過問過一句，就那麼走了……”倒底是他的女人，懷的也是他的骨肉，這不免太過狠心了些。
“是真的呢，奴婢打聽得清楚，王府這邊上上下下都是王妃的人，防得嚴實，但別院那邊都是王爺安排的人，王爺對內宅管得並不嚴謹，那青杏倒是有幾分精明，可人都沒了，誰還能顧及她啊！”
“王妃她也太狠心了些，竟是當着王爺的面，如此行事，只怕以後……”這夫妻倆越發的行同陌路了吧，這對於她們來說，其實也是好事，但是王爺這般，也倒底讓人心寒啊！
聽到這樣的消息，她不知怎麼的，卻是絲毫也高興不起來。
“王妃的心狠，怕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只說咱們府裏的側妃、侍妾，均是不能在她之前生孩子，便可見其霸道……”
“別說了，既是知道王妃是這般的性子，以後還當更加謹慎小心着些，可別讓人抓到把柄，不然，咱們怕不得落得跟青杏一般的下場，人家那還懷着孩子呢，咱們卻是連個依仗也沒有。”史側妃臉上帶出驚嚇的神情，對於此事，可見也是受驚非小。
曾經養在深閨的小姐，那怕也是知道些後宅手段，但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她又豈會真當什麼事沒發生呢。
而別一邊，方側妃也聽着同樣的消息，想較於史側妃的驚嚇，她倒是鎮定多了。
“哼，那個女人也是心比天高，本側妃都還沒生孩子呢，她倒是想比咱們還早生孩子，這可不就是活該嗎，王爺還爲了她特意跑這麼一趟，哼，結果還不是一樣沒保住孩子，還把小命給搭進去了。”方側妃臉上卻是帶着快意之色。
“側妃，你聽到這些事兒，不覺得王爺、王妃心狠嗎，好歹那也是王爺的骨肉，就這麼說沒就沒了。”丫頭縮了縮脖子，只覺得王府之內，都讓人覺得不安生。
“王妃心狠，我從進府頭一天就知道了，我好歹也是官家小姐的身份，她就敢讓人拿了避子湯強灌我喝，對付一個宮裏出來沒什麼背景的丫頭，那就更無顧及了，會有此下場，不是早有預料的嗎，也是那丫頭太過天真，以爲搬出府去，就能避過王妃的耳目。”方側妃一陣冷笑。
“唉，咱們王爺，也是個絕情的。”丫頭嘆氣道，竟是連自己的子嗣都不護着了，這也太狠了些。
方側妃聽到這句，臉上也露出些怔怔的神情來，王爺，可不就是個絕情的嗎，但凡他若是有心，又豈會讓王妃給她灌避子湯，男人的心，怕都是石頭做的吧，怎麼捂也捂不熱的。
“以後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隔牆有耳，若是傳了出去，怕是咱們都討不了好，你既知王爺、王妃是什麼樣的人，心中便要有數的好。”方側妃臉上的笑容已是散盡。
“奴婢明白了，側妃你……”丫頭瞧着她這神色有些不對，不由擔憂道。
“無事，你且退下吧，讓我一個人靜靜。”方側妃淡淡的吩咐了一聲，臉上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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