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雪國(3)|漓雨紀年·櫻梨
瀾析皺了皺眉,他也不知道這個被關在這裏的女人是誰,他並不記得在自己的計劃裏面出現過這個人。但是一股格外熟悉的氣息卻持續不斷的從這個女人的身上傳來,很熟悉很熟悉,彷彿許久未見的親人。他想用力的去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長相,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朦朧的幻境,一座座高高的塔,一場漫長的雨,幾百年前的記憶重新被那個氣息挖掘了出來,然而卻不是痛苦也不是悲傷,而是那種許久未見的懷念。
“她……她怎麼了……”瀾析下意識的自言自語着。
“不知道啊,好可憐吶,全身都是血,從這裏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那股濃重的血腥味了呢。”淞淞觸目驚心的說,“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罪責,以至於會被虐待成這個樣子,就連咱們幾個剛進來的時候也沒這樣啊……”說到這裏她下意識的看了顏枚一眼,又看了看他沒有知覺的下肢說:“對了,你這腿……不會就是剛進來的時候被打斷的吧……不應該啊……骨頭沒事啊我記得……”
顏枚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沒有說話。淞淞在一旁吐了吐舌頭,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這是時候,一聲聲孱弱的呻吟聲傳了過來。
“救救我~”
“救救我~好疼啊~”
“救救我的孩子~”
瀾析的瞳孔驟然收緊,這個聲音是……下一秒,彷彿一道閃電,他的身影就來到了那個女人的身旁。這時他纔看清楚那個女人的樣子,長長的頭髮,很美的容顏,蒼白的面容上冷汗一顆一顆的流淌着,把黑色的頭髮都浸溼了。她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色紗裙,滿身都是粘稠的鮮血。她挺着很大很大的肚子,在白色的紗裙上甚至可以看到肚皮正在一點一點緩慢的蠕動着,她竟然懷着身孕,而且即將面臨分娩,她身上所有的血跡也都是從下身流淌出來的。瀾析的瞳孔漸漸凝固了,臉變得蒼白,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不論過去多少年,這張臉他也絕對不會忘記的,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裏?
“蝶依……怎麼可能會在這裏……”
就在瀾析發呆地時候,淞淞推着顏枚走了過來,一把推開他慌忙跑到那個女人的面前,“喂,你在這發什麼呆呢?……這……她這是要生了麼……”
三個人都呆住了,過去他們都是可以飛天遁地,揮手就可以翻雲覆雨的幻術師,可是在這樣的情況面前卻都傻了眼。連顏枚的表情都變了,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這……這怎麼辦?你們誰會接生?”
淞淞朝他翻了個白眼說:“你盯着我看幹什麼?我可沒生過孩子。”
顏枚喃喃的說:“這裏就你一個女的,難道你要我們兩個男人去動手麼?”
淞淞一愣,皺了皺眉,然後把兩條衣袖掀開,說:“好吧好吧,你們兩個到一邊去,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叫你們。”
瀾析的思緒卻早就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裏,他突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一定是金銘那個老傢伙在蝶依剛剛從冰封裏甦醒過來走出多彌芬的時候抓住了她,並洗去了她所有的記憶。否則當蝶依看到他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是那種陌生的眼神和無動於衷。可他真的沒有想到蝶依在多彌芬被完全冰封之前竟然有了一個孩子,那這麼說,這個孩子豈不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爲數不多的親人了……
“別急……你別急……我們一定會幫你的……你放心……”淞淞盡力的安慰着她,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下手,畢竟她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這簡直比讓她和別人戰鬥一場還要痛苦,“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啊……”
蝶依的表情很痛苦,豆子般大小的汗珠止不住的流淌着。而且從下身流淌出來的血液越來越多,一小股一小股的從紗裙裏面淌出來,像一條條窄窄的溪流,慢慢匯聚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血泊。她伸出蒼白而又纖細的手臂緊緊地用力地握着淞淞的手腕,就像是怕她走掉似的,乞求地說:“……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一種很難過的情緒在淞淞的心底裏蔓延着,想哭卻哭不出來,她重重的點了點頭,說:“放心好了……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
“我……我叫……我叫月璃……”蝶依說出來了一個瀾析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字,她虛弱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只知道我有個孩子……我要把她救活……我一定要把她救活……”
淞淞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點了點頭。
蝶依的體質很奇怪,每一寸肌膚裏都有着很嚴重的寒氣,就像是被冰封住了好多年的感覺一樣。水元素凝結成的冰如果在體內長時間停留的話就會形成可怕的毒素。蝶依因爲懷孕的關係,下身每分每秒都因爲腫脹和掙扎而破裂流血,而因爲這種毒素存在的原因,傷口剛剛裂開就會被快速的冰凍住,甚至連一部分溫熱的血液都會被凝結成水滴一樣的液體。這也就是蝶依之所以如此痛苦的原因,彷彿被同一把刀一遍又一遍切割着傷口,又一遍又一遍的癒合,再一遍又一遍的切開,如此循環往返着。
在瞭解了大概情況之後,淞淞把瀾析叫了過來,讓瀾析用自己寒性的體質再利用幻術一點一點將蝶依體內的毒素吸出來。瀾析坐在蝶依的身邊,輕輕地握着她的手,溫柔的摩擦着,就像許多年前那樣。他忽然想起過去每當自己吵吵鬧鬧不聽話的時候蝶依就不在他身旁喋喋不休的嘮叨着,但每當他生病了虛弱的躺在牀上動彈不得的時候蝶依就會像現在的自己,輕輕握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擦,不分日夜的守候,直到他恢復健康。記得剛出生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自己是看不到任何東西的,蝶依就每天揹着他帶他出去曬一曬陽光,吹一吹和煦的微風,給自己將很多很多的故事還有這個世界的樣子。不知不覺的,他的眼眶一點一點的溼潤了,好久沒有流過眼淚的眸子漸漸被淚光灌滿,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這個世界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於是心裏的怨恨也就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濃烈,越來越無法自拔。
毒素漸漸消弱,蝶依的臉色也好了許多,但緊接着流出的血也更多了。
淞淞又考慮到蝶依被水元素的寒毒折磨的太久,身體太過虛弱,就叫來了顏枚,讓他用火元素來溫潤蝶依全身的經脈和血液,讓她待會可以承受的住分娩時無法想象的劇烈痛楚。
蝶依淚眼婆娑的看着淞淞,蒼白的嘴脣輕輕地動了動,說了一聲謝謝。
過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所有的疲憊。
遺憾的是她的母親卻再也聽不到她興奮的哭聲了。淞淞輕輕貼在蝶依的耳旁說:“是一個女孩呢……很漂亮……”然後合上她的雙眼,結束了她漫長而又荒誕的人生。
每分每秒都在有人離開我們,我們卻沒有時時刻刻準備好最好的道別。
“你們來看……這個孩子似乎……有什麼問題啊……”淞淞抱着剛出生的嬰兒,突然叫着兩個人。
顏枚和有些失神的瀾析走了過來,“怎麼了?”
淞淞有些不確定的說:“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怎麼是灰色的啊……好像什麼都看不見……”
淞淞的話讓瀾析心裏一驚,他慌忙朝女孩沒有半點光彩的瞳孔裏看去,別人也許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因爲他曾經也有過這種經歷。帶有祭司血脈的人在剛出生時候的一百年裏,雙眼會進入特定的失明狀態,這也就是爲什麼祭司要比天卦師稀少的多卻也珍貴的多的原因,這一百年裏,所有的世界都是灰黑色的,每到午秋時節雙眼還會有微微的脹痛,但卻有着普通天卦師所有的天賦,並且還可以學習任何一個種族的幻術。但這一百年也是祭司最容易夭折的時間段。
瀾析更加確認這個女孩的身份了,她身上流淌着的血和自己是一模一樣的。
蝶依也死了,那麼現在這個孩子可能是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唯一的親人了吧。
淞淞:“我們給她取個名字吧。”
顏枚:“叫什麼好?”
瀾析:“凝露,就叫凝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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