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斷乾淨。”
段逐弦略頷首:“應該的。”
江杏看着兩人兄友弟恭的場面,人傻了。
我他媽不是這個意思啊
就算做不成朋友,好歹也鬥了這麼些年,真的就連半點兒默契都沒有嗎
江杳不信邪,拋了個眼神過去詢問,撞上段逐弦一臉“不懂你想表達什麼”的寡淡神情。
他磨了磨後槽牙。
很好。
是真的一點也沒有。
一旁的江琛已經開始吹沫品茶了,喝完半杯綠茶後連聲讚道:“好茶啊,好茶,沒想到小段不僅在商場上年輕有爲,還精通茶藝。”
段逐弦淡淡道:“過獎了。”
江杳眯了眯眼,落在段逐弦身上的視線逐漸變得探究了起來。
他根本不信段逐弦不想送走他哥。
也不信段逐弦沒有體面的手段達成這個目的。
對於某人一貫的虛情假意,他自認看得非常透徹,沉思默想後,他將段逐弦反常的舉動歸結爲對他演技的挑釁。
很合理。
但狀況有點失控。
他覺得有必要遏制一下某人過剩的勝負欲。
趁江琛出門遛彎後,江杳綴在段逐弦身後走到樓梯口,直接挑明。
“段總,你剛纔戲太過了哈。”
段逐弦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矮他幾公分的青年。
江杳面上染了幾分不悅,說話的時候,尖削的下頜骨不經意微微擡起,牽出一條精緻漂亮有些傲氣的頸線,更顯得挑剔的性子暴露無遺。
兩人互看幾秒,忽然段逐弦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讓我相敬如賓的是你,嫌我把你哥當自家人接待的也是你。”
江杳眉尾一挑:“所以呢?”
“所以,”段逐弦頓了頓,將笑意藏進眼底,盯住江杳略帶譏誚和挑釁的眸子,“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你滿意?”
話裏摻雜的小刺剛剝出個尖尖,就被段逐弦一句話剷平,江杳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有點甕聲甕氣的。
在他印象裏,段逐弦總是雲淡風輕,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就好像無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都無法挑起段逐弦的情緒。
即便段逐弦其實懟他從不嘴軟,偶爾還使點損人的陰招。
這反倒成了這麼多年刺激他咬緊段逐弦不放的導火索,讓他無比迫切地想看到段逐弦喫癟後,無計可施、無可奈何的樣子。
可就在剛纔,段逐弦好像對他……沒轍了
實在太反常,江杳大腦有些過載,耳邊猝不及防落下一道沉緩的嗓音:“江杳,你挺難伺候的。”
段逐弦說完,長腿一邁,上樓去了。
留下江杳被這句話哐哐砸在原地。
有意見可以好好提啊
幹嘛要講這種讓人渾身冒雞皮疙瘩的人身攻擊
江杳瞪着段逐弦背影消失的拐角,心中大聲斥責,整個人卻還陷在段逐弦最後那個無奈的表情裏,半天沒爬出來。
江琛到底不是個缺乏責任心的人,不可能真的放任老丈人家剛上市的公司不管,儘管他還在跟老婆冷戰。
他壓根沒打算賴着不走,只是平時和江杳掐習慣了,才故意跟他唱反調。
看到江杳和段家小子意外地一切都好,不像他那樣一地雞毛,他心裏多少有點安慰。
畢竟江杳那個脾氣,比他倔得多,他先前是真擔心江杳會在倉促的婚姻上喫虧。
週日吃了頓早飯,江杳親自開車送江琛去機場。
站在人潮洶涌的航站樓裏,江杳把行李箱交給江琛,伸手整了整江琛肩膀上的褶皺,然後揣回兜裏。
“回去好好工作,好好哄嫂子,這個社會對女人要求太高,尤其是她那樣的女強人,承受的壓力更大,你想想咱媽就明白了,哪怕真體諒不了,也別太苛求。”
江杳眉眼認真,好生規勸,反倒更像個成熟穩重的兄長。
而後又四平八穩地補了一句:“還有,以後沒事別來打擾我和段逐弦二人世界。”
這話說完,差點沒化成道雷,把他自己劈死。
但他這人向來有始有終,既然接下了爸媽的艱鉅任務,就要給任務來個完美的結尾。
返程時接近晌午,天際薄薄的灰雲醞釀着一場微雨,江杳把車速放得比來時慢。
跑車駛入城北通向別墅區的業主專行道,切出一張絃樂專輯,雙手愜意地搭着方向盤,任由錚鳴的節奏和窗外洶涌的秋風一股腦往臉上拍。
那種鬆弛的感覺,就好像拆了個360°懟臉拍的攝像頭,渾身繃着的勁兒都懈下去了。
他哥明明纔來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卻比做完一整個大項目還累人。
果然,他和段逐弦還是保持不和最好。
江杳挺不屑地哼了一聲,一踩油門,追着天邊的流雲跑。怎麼說也是在十八歲那年,對着生日蛋糕發過誓的一
永遠永遠,不會跟段逐弦和好
強行和諧共處,恐怕連老天爺都不答應。
到家之後,江杏第一要務是給爸媽彙報情況,第二件事就是從段逐弦臥室搬走。
段逐弦人就在房間裏,撥弄着領帶從衣帽間走出來,江杳正好和他打了個照面。
段逐弦等下估計要出席什麼正式活動,剪裁得體的墨藍色西裝包裹住修長筆挺的身軀,腕際綴了顆質感十足的金色袖釦,頭髮整齊向後梳,略微低頭時,幾縷髮絲
虛垂在額前。
不折不扣地斯文敗類。
江杳內心銳評。
“我來拿東西,感謝你這兩天的配合,你辛苦了。”江杳直接表明來意,語氣平平,毫無誠意。
段逐弦點了下頭,拿起桌上振動的手機,走到窗邊背對着他發消息去了,直到他收拾好走人的時候,還沒發完。
那道寬肩窄腰的修長背影,逆着光,莫名有些冷淡。
但江杳也不甚在意。
畢竟這麼多年司空見慣了。幾分鐘後,江杳再次出現在段逐弦臥室裏。
“我睡衣好像落你這了,剛纔收東西的時候沒看到。”
江杳站在門口,衝已經坐在沙發上翻看財經雜誌的男人說,言下之意是讓對方幫忙回憶一下放哪了。
段逐弦頭也沒擡:“自己找。”
江杳眉心一跳,心說好你個段逐弦,我哥一走你連裝都不裝了是吧
於是更加堅定了找到睡衣的決心。
堅決不能讓他的睡衣流落在壞人的領地
江杳憋着氣,翻來覆去找了一通,最後連牀縫都不放過,趴跪在地毯上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到牀頭櫃,搞出很大動靜。
沙發上的段逐弦略微擡眼,視線從股票數據中移出,落到江杳又薄又韌的後背上,而後順着襯衫的紋路,一節節地下滑。
江杳穿了條白色修身褲,略微塌下的腰被兩條斜掛的同色系細皮帶束緊、掐細,隨着往牀縫裏看的動作,更凸顯渾圓挺翹的臀型。
從正後方的角度看,像顆飽滿多汁的桃。
段逐弦端坐於偌大的沙發上,視線緩緩勾勒至中間的縫隙,停住。
江杳渾然不覺自己被視奸了,心裏還在痛斥段逐弦一秒變臉的冷漠,剛站起身,兜裏的手機響起來,是會所的ay打來的。
他夾在肩頭接通,手機裏傳來嬌嗔的聲音:“江少最近怎麼都不來玩了?”
江杳注意力都在找睡衣上,敷衍了句:“忙。”
ay顯然不信這個理由,畢竟江杳以前隔三差五光顧,尤其是忙的時候,更會擠出時間過去會所放鬆。
她半開玩笑地嗔道:“江少不在,我那些姐妹們找不到搭子,一個個都挺心癢難耐的。”
是錢包心癢難耐吧
江杳不以爲意。
不過他這段時間的確一心撲在工作上,像在和誰賭一口氣似的,有點太拼了,外加還要應付聯姻,娛樂時間銳減,被ay這麼一勾,起了點牌癮。他單手插進兜裏,半笑着調侃:“這麼想我?”
ay趕緊繼續遊說:“是呀,來嘛來嘛,帶我們飛,哦對了,今晚的場子有個男網紅要過來,一千多萬粉絲,就是你挺欣賞的那個jerry。”
房間很靜,嗲裏嗲氣的夾子音漏出手機,一串接一串,飄散在空氣中。
江杳腦中閃過好幾張帥哥的臉,都沒對上號,估計就是偶然看到,誇過顏值。
“哪個傑瑞啊?我只知道有隻老鼠叫傑瑞,見過的帥哥太多,記不清了。”
他隨口一問,還沒來得及聽到答案,手機就被人從身後突然抽走,掐掉電話。
江杳猛地轉過身,朝劫匪追過去。
對方在他撲來的瞬間直接把手機舉高。
“喂,手機還我!”
江杳跳了幾下,沒奪到,人還險些摔進劫匪懷裏。
他淨身高182,段逐弦188,分明都邁入了猛男行列,可偏偏就是這該死的六公分,讓他每回都差一點夠着。
段逐弦掃了他一眼,將手機換到另一隻手,毫不遲疑地扔到了沙發上。
江杳顧不上滿頭問號和衝上腦門的暴脾氣,撲過去從靠枕縫裏掏出手機,確認電話已經掛斷,才轉頭瞪向段逐弦。
“你有病吧?”
這人剛纔還作壁上觀,把他當空氣呢,怎麼忽然連他打電話都看不順眼了
“以後不要總去那種不正經的場所鬼混,和外面的鶯鶯燕燕斷乾淨。”
段逐弦語氣沉肅,臉上沒什麼表情,配上這身貴氣逼人的精英扮相,落在江杳眼裏,充滿了上位者的獨裁和傲慢。
江杳吊起眉梢,毫不示弱地回擊:“江太太還沒過門呢,這就開始擺正宮的譜了?”
話音落下,空氣毫無預兆陷入寂靜。
僵持好一陣,段逐弦那雙淡薄的脣才吐出一聲哂笑:“原來你還記得自己是個要結婚的男人?”
他深沉銳利的眸光壓在眉骨之下,嘴裏卻是一副相當喫驚的語氣,聽着既諷刺又欠揍。
江杳沒忍住,氣笑了。
他哥在這幾天,段逐弦搖身一變謙謙君子,說話也時常含蓄到別有意味的程度,搞得他都快忘了段逐弦是個什麼德行。
他不爽得要命,一把扯過段逐弦的西裝衣領,逼近提醒:“注意,是要結婚,但不是已婚。”
段逐弦道:“正因爲沒拿到結婚證,在段家其他人眼裏,我們還只是相親階段,進行着一段不穩定的關係,隨時都有可乘之機。”
江杳道:“關他們什麼事?是你說的,你跟我聯姻,正好讓他們的兒女逃過一劫,他們拍手叫好都來不及呢。”
段逐弦道:“你以爲,他們不想推自己的兒女出來聯姻,就一定希望我和你的聯姻順利進行嗎?從敲定聯姻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在暗中窺視,只等你我露出破綻,他們好從中作梗。”
江杳聞言,攥着段逐弦衣領的手驀地放鬆,腳也跟着往後退了一步。
他沒在這種枝繁葉茂的大家族呆過,的確沒想這麼深。
段逐弦擡手握住胸前那隻垂落的手腕,把人拉了回來,垂眼盯着那雙被火氣灼紅的桃花眼,六釐米的身高差在這一刻更加明顯,彷彿居高臨下。
“你哥來的時候,我配合了你,現在是你投桃報李的時候。”
話音落定,江杳徹底被拿了七寸,氣勢頓時矮下去幾分,眼神閃爍起來,面上很快只剩下薄薄一層怨氣。不去就不去,這麼兇幹嘛
他當然知道婚後要收着斂着,既然決定了爲江家做貢獻,他便早已做好準備。
可某人思想也太不乾淨了
好像他要去做什麼對不起這個家的事情一樣。
“你想多了段逐弦,我知道自己現在承擔什麼責任,要顧及什麼身份。”
江杳站得筆直,表情鄭重起來,語氣也沒那麼衝了。
段逐弦聞言,繃緊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尤其是在聽到“身份”二字的時候。
江杳繼續道:“就算出入娛樂場所,我也會注意影響,不會像以前那樣無所顧忌地玩。”
話音落下,捏在手腕上的力道驟然收緊,江杳喫痛地“嘶”了一聲。
“以前那樣是什麼樣?”段逐弦問。
江杏翻了個白眼,心想某人搞起合作來,還挺謹慎的,什麼信息都要抓在手裏,難怪剛留學回來就進了華延高層,就是心思太不純,總愛往那檔子事上想。
他看上去有這麼浪嗎
他去會所,除了喝酒蹦迪就是打牌,偶爾逗逗那些試圖找他調情的人打發時間,看那羣狂蜂浪蝶在他面前賣弄風騷,又悽悽切切失落退場。
他活到二十六歲連戀愛都沒談過,第一次和人上牀,就是跟面前這個姓段的混蛋,還成了下面那個。
但他存心和段逐弦對着幹,甩開段逐弦的手,故意模棱兩可道:“我和誰玩,怎麼玩,好像不關段總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