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走到這裏時,楚昭陽想起什麼,留戀地東張西望,他跑到溪流中,將水流踩得飛濺起來,但卻並不是很開心,大概是沒找到他想遇到的人。
楚寒今並不催促,等楚昭陽無聊地走上岸來,牽着他擰了擰衣角的水,耳邊響起一陣蒼老的嗓音。
“咦,是你們啊?”
楚寒今神經繃緊,下意識回頭,卻是上次牽着芽芽的老者,竹簍裏裝了不少草藥,單手拎了一隻鋤頭,笑盈盈地看着他倆。
楚寒今不確定他是否看過六宗現在鋪天蓋地的告示,心正高懸着,老者問:“怎麼又回來了?”
語氣十分平和。
越臨拉了拉楚寒今的手臂。
這裏荒山野嶺,距離城鎮遙遠,只有零星幾個村落,很有與世隔絕的桃源之感,這位老人恐怕並不知道他倆的“罪過”。
越臨抱了抱拳,說:“對,我們有事要辦,這段時間便是兩頭來回地跑。”
“那趕路辛苦,”老者簡單地寒暄畢放下揹簍,摸摸楚昭陽的小臉,“又見面了,小童子。上次回家後芽芽一直念着你,老讓我帶她上山找你玩兒,可在這等了好幾天,一直沒看見你人,可難過了。”
老者言辭慈愛,擡頭望望二位:“晌午天氣熱,要不要到我們村舍坐坐?也讓兩個小孩子見見面。”
“這……”
楚寒今急於行路,本想拒絕,但話到喉頭又咽了下去。他看越臨一眼,眼中有別的計量,點頭:“那就打擾了。”
老者草藥簍裏是尋常山野藥材,根部泥土新鮮,越臨接過拿到手裏,耳中聽到楚寒今的密音:“到老先生這兒看看。”
越臨眼中思索,大概明白楚寒今的意思了,低頭再看看興奮亂跑的楚昭陽。
他尚且幼小,雖然跑得快,跳得也高,但依然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孩兒,有時候踢到石頭還摔一跤,疼得癟嘴坐在地裏,哭着要父君抱抱。
深秋樹上結滿了果實,他們走的一路,越臨將他抱起騎在頸上,託着他的腳,楚昭陽便仰頭摘枯黃的樹葉和果實,要麼往越臨嘴裏賽一顆,要麼包在兜裏。
老者笑着問:“球球摘這麼多喫的幹什麼呢?”
楚昭陽奶裏奶氣:“給芽芽喫。”
“哎唷!這孩子聰明極了。”老者笑得合不攏嘴。
楚寒今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家裏有小孩子的,彼此理解照顧小孩兒的心情,對小孩子也有更多的憐愛,他們不幾時便十分熟絡起來。繞過了一座橋樑,沿河流是綿延的竹林,走了好一會兒,前方好幾株大樹,正對面園圃中藤架上瓜苗枯萎,終到了老者的家裏。
“二位仙君不要嫌棄啊,山野村夫家舍鄙陋,恐怕招待不周。”老者放下竹簍,取碗到缸裏打出清水。
“老先生客氣了。”
楚寒今在院子裏坐下,球球東張西望,急得輕輕牽老者的袖子,問,“芽芽呢,芽芽呢?”
“哦!恐怕在外面瘋呢,快喫午飯,她自己馬上就回來了。”
茅舍內走出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婆,雙手粗糙,也經常務農,臉色慈愛,招待他們之後也到一旁逗楚昭陽去了。
老者慈愛地看着:“老夫的兒子兒媳早些年得病走了,留下這個小的和我們兩個老的相依爲命,哎。”他笑着說,“我和我老伴都愛孩子。”
“孩子能陪伴二位,很好。”
老者站起身:“是啊,先不說了,二位坐着,我和老伴兒去燒火,做幾個家常菜。”
“麻煩老先生。”
目視兩位老人進了竈屋,站在院子裏,楚寒今望向越臨:“你覺得怎麼樣?”
越臨:“這裏山高水深,位置偏安一隅,院子裏的樹木種了幾十年,春種秋收,的確是普通的山民。老先生性情慈愛,把球球暫時託給他照顧,我只怕他嫌麻煩不肯。”
楚寒今:“我一會兒誠心問問。”
他跟越臨去的這一路,有十二萬分的兇險,他和越臨是成熟的修士,可以抵禦水深火熱,可球球是個小孩子,怎麼能放心帶着他顛沛流離。
之前便有這個想法,但他和越臨現在便是四處漂泊,無處容身,球球能託付給誰?
籬笆外走出一道女孩兒的身影,是芽芽回來了,她看到楚昭陽猛地瞪大眼,大步跑上前來。楚昭陽開心瘋了,走近抱住她,兩個人滿臉興奮地說着話。
眼前兩條小小的影子,跟以前被送往榮枯道避難的自己重合,楚寒今轉向越臨:“這樣做對嗎?”
當年爹孃亦是爲了他的平安,送他去別處避禍。
他雖然安全了,可卻不快樂,直到現在仍然留有遺憾。
越臨輕輕拉了拉他的手:“我們很快會平安回來。”
楚寒今閉了閉眼,攥緊的手指鬆緩。
門內,老者端着煮熟的臘肉和黃酒上桌,道:“二位仙君,請上桌喫飯吧。”
盤中的臘肉色澤棕黃,裹滿油脂,片片肥厚香醇。老者十分開心:“這是我去年養的豬,殺了浸在油罈子裏放到地窖,想吃了挖一塊化掉豬油,合着炒菜香的很。”
農家好酒好菜本就不多,老者待人極其真誠。
楚寒今捏着筷子,在想什麼時候提出請求合適,倒沒想到酒過三巡,老者問起:“二位仙君是哪裏來的?”
楚寒今實話實說:“江南。”
老者拈着鬍鬚,神色糾結,被身後的妻子推了幾把才磕絆道:“其實請二位仙君過來,也有個不情之請。”
越臨擡了下眉梢。
“我豁出這張老臉說了,”老者望向一旁玩耍的倆孩子,“我和老伴年紀大,在這山裏住了一輩子,不知道還能看芽芽長大幾年。我年輕時讀過書,也想修道,但苦於沒有出身,天資也不行……現在只有一個小孫女,不想她在山裏呆一輩子,想讓她跟着二位仙君,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說到這裏,楚寒今心中明瞭。
老者滿臉動容地看着他:“仙君儀表高雅軒昂,氣度不凡,宛如朗空皎月,一定不是尋常人等。我想讓芽芽跟着仙君學習本領,將來一定好好報答仙君!”
楚寒今心道,這並不是報不報答的問題……
他現在被六宗追殺,名聲不保,怎麼還能牽連其他人?
他剛想說話,桌底下,腳被越臨輕輕勾了勾。
越臨示意他先別說話。
老者言辭激動:“本來以仙君的姿態,老頭子是不敢提出如此要求的,可看見仙君身旁有個孩子,老頭子……料想仙君一定是慈悲之人,纔敢舔着臉請求……”
說着,竟然翻身要跪下來。越臨迅速拉開凳子搭住他的手腕,道:“老先生折煞我們了。快坐好,這件事我們慢慢說。”
將老者扶回椅子裏坐下,他沉吟了一下,看看楚寒今:“楚仙師確實身份不凡,本領高明,同樣也認爲老先生您熱情慈愛,高義大善,只不過……”
“只不過怎麼?”
“楚仙師和我現在被一些麻煩事纏身,還沒處理乾淨,現在冒然收徒,是對芽芽不負責。”
老者臉色茫然,接着,聽越臨講清了他們這段時間的遭遇,只不過稍微隱去了魔族和六宗的姓名。老者邊聽,臉上義憤填膺,道:“二位仙君只管去辦事便好,孩子確實不適合跟着風餐露宿。載着實不相瞞,老頭子本就很喜歡球球這個孩子,交給老頭子,老頭子一定當親孫子對待。”
楚寒今心中不勝感激,取出全身的金銀交付於他,道:“多謝先生。”
強硬地將金銀塞給他,越臨說:“放心,我們回來就帶着芽芽一起回宗門,給她找個負責任的好師父。”
說到這裏,院壩裏,兩位小孩兒正面對面蹲着揪小花兒,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老者說:“飯後我叫芽芽帶球球去午睡,二位仙君可以趁此離去,不然讓小孩兒看見,恐怕心裏要難受了。”
楚寒今想了想,說:“他醒來也會難受。我好好跟他說吧。”
“也是,球球一定是個懂事的孩子。”
楚寒今到他背後時球球正在拋石子兒,聽見聲音轉過了臉,抿着脣笑了笑。
楚寒今也笑了:“好玩兒嗎?”
球球點頭:“好玩。”
“在這裏跟着芽芽姐姐住幾天,願意嗎?”
球球不假思索:“願意!”
但剛說完,嫩圓的雙眼思索着:“父君呢?”
“我不住——”楚寒今還沒說完,球球就奶氣奶氣地否認前句,“那我也不。”
楚寒今沒忍住,脣角又有了笑意。
“父君和爹爹有事要幹,你是小孩子,刀光劍影會傷到你。在這裏跟芽芽姐姐玩兒,等着父君和爹爹回來接你,好嗎?”楚寒今十分耐心。
可楚昭陽仰着小臉,愣了半晌。
“可刀光劍影,前幾天也傷到父君了。”
他表情委屈。
楚寒今一時語塞,身旁越臨跟着坐了過來,摟楚昭陽在腿上,神色嚴肅:“父君受傷了,可身體很快就能恢復,你受傷了,一抹劍氣就能把你劃成兩段,再也合不起來。你不聽話,到時候一不小心死了,就再也見不到爹爹和父君。”
楚昭陽的小眉毛狠狠皺着。
他明顯被這句話嚇住了。
他竭力思索半晌,道:“那我也要拜師父,學道術……”
越臨嗤一聲笑了,笑完,摸摸他的頭:“好,到時候和芽芽姐姐一起學。”
楚昭陽眼看是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兒了,悶悶將頭埋進楚寒今的頸側:“好叭……”
楚寒今摸摸他:“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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