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第 179 章
一大早,茶坊裏走來個衣着富貴的中年男子,幾名茶客一見他便喜道“老陳啊,你這陣子可是春風得意啊,聽說寒雲宗把你們陳家最珍貴的浣水紗全都買走啦?”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哪裏哪裏,無非是沾了景老祖的光。”
茶客甲感嘆道“寒雲宗立宗以來,還從未有哪位老祖結過道侶,這次風光大辦,簡直滿世界蒐羅好東西,真是氣派。”
茶客乙得意道“那是當然,你瞧最近這城裏,來得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今日大典,聽說連龍殿龍祖都來了。嘖嘖,咱們寒雲宗可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宗,如今兩名渡劫、兩名返虛大能坐鎮,還有誰能比?”
茶客甲“是啊!景老祖千年前才初入洞天,這不過千年便已是返虛。人人都說秦老祖乃修真界第一天才,可景老祖當年拜入寒雲宗時,秦老祖便是紫府修爲,兩者實力天差地別,如今竟是同一修爲了。”
茶客乙“到底誰纔是第一天才,還用說嗎?”
陳姓中年男子呵呵笑道“話也不能這般說,景老祖進益如此之快,與秦老祖也有很大關係。”
幾名茶客都困惑道“何出此言?”
中年男子“莫非你們不知?他們兩人齊齊消失一千年,據說又不知躲在哪裏雙修了一千年。景秦二位老祖雖無道侶之名,但早有道侶之實,今日結侶,也在意料之中。”
茶客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有人細細琢磨,忍不住感嘆,“一千年啊……真是龍精虎猛……”
引起羣衆紛紛贊同。
流言傳得沸沸揚揚,寒雲宗當然有人聽說了,但誰也沒膽子向景嶽求證,事實上,不少人也是做此猜想。
但這些人中,並不包括對景嶽行蹤極爲了解的一葉。
此時,他正獨自在祖師殿中,手捏三柱香,對着一忘的畫像拜了拜。
“二師兄,今日便是師尊大喜之日。”一葉直視畫像,面色難得嚴肅,“師尊道侶名爲秦燕支,乃一名劍修,與你一樣對劍赤誠。”
“他雖年級尚幼,不足三千壽數,但卻是修界僅次於師尊的天才,如今已有返虛修爲,而且爲人有大義,有大善,對師尊也是一片真心。”
“大道路漫漫,日後師尊有此人陪伴,你、我,還有大師兄都能放心了。”
說完,一葉將香插入爐中,望着嫋嫋煙霧背後的那張畫,久久不言。
寒雲宗,落霞峯。
處處掛滿了紅綢錦紗,燈籠從山腳一直蔓延到山頂的大殿中。
殿外,流風正捧着一件紅袍,恭敬道“祖師,弟子流風,給您送喜袍來了。”
很快便傳來景嶽的聲音,“請進來吧。”
流風獨自入門,見殿內也是煥然一新,而祖師此刻正披頭散髮地坐在蒲團上,懷裏抱着嘰嘰,見了她淡淡一笑,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流風“祖師,這落峽峯您住着可還好?”
原本景嶽與一葉同住白霧峯,但他此時已成返虛,又是大婚在即,當然要另闢一峯。而寒雲宗最好一座峯頭便是白霧峯,一葉此前還想讓出白霧峯,景嶽卻表示他已選好了落霞峯,當日就遷了過來。
“很好。”景嶽視線落在喜袍之上,“你們怎麼還特意做了喜袍?挑件新道袍不就行了嗎?”
流風“祖師大喜之日,當然什麼都得準備好。”
景嶽樂,“不會還有喜蓋吧?”
流風微笑,“這倒是沒有,莫非祖師想要?”
景嶽“……不。”
流風再次奉上迷之笑容,將喜袍放在殿中方桌上,道“等祖師換好衣裳,就可舉行大典,秦老祖和諸位賓客已在青雲峯恭候多時了。”
景嶽“賓客都到齊了?”
流風“各方賓客都已來了。”
景嶽小聲嘀咕,“這麼隆重,搞得我都有點兒緊張了。”
流風笑道“祖師請吧,弟子就侯在殿外,有事隨時喚我。”
待流風一走,嘰嘰立刻化作人形,興奮道“景景,嘰嘰幫你更衣。”
“……不用。”景嶽打量着藍鳳一身七彩的衣袍,眉心一跳,“你這打扮是……”
藍鳳“嘰嘰羽毛變的!瑪麗蘇色!好不好看?”
景嶽“……嗯。”
藍鳳得到了肯定,心中滿意,又催促道“景景快快換衣裳,錯過吉時就不好了。”
景嶽這才慢吞吞站起來,隨口道“你不是不喜燕支嗎?爲何我與他結侶,你卻興致高昂?”
藍鳳“哼!雖然嘰嘰嫌棄他,認爲他配不上景景,但是今日是景景的好日子,嘰嘰就算心中滴血,也要裝作高高興興的樣子,不讓景景爲難。”
景嶽“……”
不,我覺得你真的很高興……
藍鳳當然高興了,他最近又看了一部純愛話本,足有一千多回。故事倒是一般,但感情戲跌宕起伏,甜虐得當,簡直寫到了他心裏。到了結局,攻受終於成婚,哪知大婚之日,曾經喜歡過小受的十位炮灰男配都前來搶婚,相繼對心上人表白,場面一片混亂。
小受左右爲難,既不忍辜負任何人,又不忍讓愛自己的人相互結仇,最終拋下小攻,帶着自己唯一的愛寵遠走他鄉,從此消失在江湖。
藍鳳心想,tali景景如此完美,愛慕者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待會兒必然十分熱鬧。
只要想想五百人來和流氓子搶婚的一幕,以及景景帶着他歸隱的結局,藍鳳就很想化爲原形搓翅膀。
景嶽見藍鳳一個人傻樂,也懶得猜他的心思,默默換好了喜袍。
兩人走出殿外時,等候的流風忽見祖師身旁多出個驚豔少年,素來淡定的她笑容也凝固了,“祖師,這位是……”
景嶽“哦,我兒子。”
藍鳳“……”
流風“……”
流風彷彿被雷劈過,久久邁不開步子,恍惚中見少年隨手摘了一朵紅花,對景嶽撒嬌道“景景,你給嘰嘰戴在頭上好不好?嘰嘰想打扮得喜慶一點。”
“……你已經夠喜慶了。”
“嘰嘰要更喜慶一點!”
……
流風也不知少年最後有沒有如願,因爲她已經快神志不清了——祖師啥時候有兒子了?不是,祖師和秦燕支,誰能生???
景嶽並不知流風受到的衝擊,當他來到青雲峯時,見到殿內殿外擠滿了人,雙腿莫名有些發軟。
前世今生加起來,無數次生死危機,他都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就像踩在了棉花上,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
尤其所有人見他來了以後,都突然安靜下來,那一道道複雜的目光簡直讓景嶽芒刺在背。
這時,殿中一道紅袍身影忽然轉過來,對着景嶽笑了笑。
那一瞬間,景嶽忽然想到今生第一次見到秦燕支,也是在寒雲宗內,對方從陰影中走來,迎着陽光,最終卻成了他生命裏的一束光。
帶他回溯了前世,又爲他照亮了今生。
景嶽的心忽然安定了,他直直望着秦燕支,一步步走向對方。
當他走到秦燕支身旁時,所有人都豎起耳朵,想要聽聽這對聞名修界的新人會說些什麼?
但什麼都沒有,兩人默默凝視着對方,千言萬語,盡在這一眼中。
秦燕支握住景嶽的手,“走吧。”
景嶽“好。”
兩人相偕走向大殿正前方,那裏有小黑、有一葉,有他們前生共同的記憶。
而人們的視線也追隨着他們,所有人都面帶微笑的祝福。
——這是一對新人,也是正道修界的希望和曙光。
人羣中,有三個人擠在一塊兒,臉上皆泛出興奮的潮紅。他們正是當年景嶽化身爲景山時的室友——梁遠、詩年、餘小寶。
一千多年過去,他們早已修成金丹,也對景嶽當年的告誡有了更深的體會。
他們看着景嶽從練氣期一路走到今日,心中仰望的同時更有幾分慶幸,爲了他們曾與景嶽短暫的相處。
不止他們,還有龍日天、龍日地、穆楓、顧俠、鄭白……等等許多人。
景嶽和其他老祖不同,他並非從一開始就高不可攀,他的成長之路被所有人見證,讓所有人爲之驚歎。
寒雲宗的弟子注意力都在景嶽身上,而萬銘劍宗則都關注着秦燕支。
不論是桃仙還是浮塵,都沒有想過秦燕支會有結侶之日,當初秦燕支宣佈這個消息時,整個萬銘劍宗都震動了,很不能當場趕到寒雲宗,問問景嶽到底做了什麼能夠讓一心劍道的秦燕支心動?但後來他們又想,若說全修界還有人能與秦燕支相配,也就只有寒雲宗那位天才老祖。
在他們心裏,秦燕支便是最好的,當然也要配最好的人。
兩宗人內心活動異常豐富,若是把他們心裏想的都說出來,怕是還要掐上一架。
而大殿前方,還有位感情更加充沛之人——寒雲宗的一葉老祖,面對此情此情忍不住又哭了。
當然,殿上人多,他哭得還算很剋制。
此時,一葉望着並排而站的一對新人,心中默唸道“二師兄,你看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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