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 185 章
秦燕支微一皺眉,總覺得不妙。
果然,接着他便聽對方道“從今日起,我就不配合你學習那套雙修功法了,養養腰再說唄。”
秦燕支“……”
秦燕支很想搶救一下,但景嶽不給他機會,兀自遊開了。
甬道七拐八彎,當他們終於來到盡頭時,卻發現出口被一座大石給堵上了。
石頭上生有禁制,並非人力可以搬動,如此,終於輪到了魏陣圖上場。
景嶽等着他破開禁制,身旁的秦燕支幾番欲言又止,藍鳳依舊沉浸在“丟醜”的悲傷中,唯有雪明怔怔地望着魏陣圖。
對方的側顏很英俊,長眉入髻,鼻樑挺直,此時一臉嚴肅的樣子也與平時大不一樣。
明明應該是陌生的,可他總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似乎在很久以前曾發生過……
雪明忽覺腦子裏一陣脹痛,紛亂的記憶碎片衝擊着他的神魂,他捂住頭,忍不住悶哼一聲,惹來其他人的注意。
魏陣圖趕緊停下手中動作,上前扶住雪明,急道“你怎麼了?”
雪明半靠着他,無力地搖搖頭,想說自己沒事。但話到嘴邊,又想起來自己還在修閉口禪,於是睜着一雙水霧的大眼睛,無辜地望着對方。
他的小心機就連藍鳳都瞞不過,更何況魏陣圖?後者知雪明只是不想與他說話,心中微澀,又見對方沒什麼大礙,便道“沒事就好,照顧好自己。”
他繼續破禁制,但離了他的懷抱,雪明頓覺有些不是滋味。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雪明想了想,決定還是念經吧。
等到禁制一破,衆人眼前豁然開朗——青山重巒,綠水幽幽,淡淡的檀香氣繚繞鼻端。
幾人一邁過禁制,並沒有施法,身上的衣袍卻自行幹了,他們互看一眼,魏陣圖道“這裏應是一處被禁制封閉的空間,不受外界影響。”
景嶽“空妙大法師雖說咱們此行沒有危險,但我看這裏頗爲詭異,還是小心爲妙。”
他們順着山路而行,一側是刀鑿斧削的崖壁,一側是幽深的溝谷,等行到半山腰,崖壁上開始出現零星的坑洞,每個坑裏都有一尊尺高的石雕佛像,但無一例外,這些佛像都沒有頭。
越往山上走,坑洞越大,洞中佛像也越來越多,但仍舊一個佛頭也不見。
衆人心下都覺得詭異,唯有藍鳳見有了自己表現的機會,振作道“每尊佛就代表了一個萬佛寺的弟子,這些弟子一日間都死了,佛像當然沒了頭。”
魏陣圖來的路上也聽了關於萬佛寺的事,此時驚道“莫非寺中弟子都是斬首而亡?”
藍鳳豆眼一瞪,“又不是本座殺的,本座如何得知?”
魏陣圖“你不是全知全能嗎?”
藍鳳語塞,半晌纔想到理由挽尊,“些許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配入本座的眼,本座所知皆是諸天萬界的大事!要事!”
魏陣圖“哦……”
藍鳳很氣,總覺得這個“哦”是在侮辱他!
他們一連翻過六座山,終於來到了萬佛寺的山門前,僅從外觀上看,山門沒有半點衰殘之相,反倒像有人時時打掃一般,可遺蹟裏怎麼會有活人?
景嶽心下警惕,小心翼翼地邁入山門。
一進山門,便見到一座巨大的香爐,爐中青煙嫋嫋,爲前方矗立的上百座大殿蒙上一層薄紗。
景嶽“這裏的香爐怎麼還燃着?寺中弟子不是都死了嗎?”
秦燕支“就算當時未死,這麼些年過去,也不該還有人跡。”
可惜他們的疑問就連藍鳳也答不出來,幾人圍着香爐四處驗看,也沒找出什麼線索。
景嶽擡頭,望着離他們最近的一座大殿,爲今之計,只有先入殿再說。
大殿厚重的門扉緊閉,幾人一步步靠近,可剛走到一半,忽聽秦燕支道“有人。”
“誰?”景嶽下意識問道,環顧四周,半個人影也沒見着。
“你你你別胡說八道。”藍鳳躲在景嶽懷裏瑟瑟發抖,他被秦燕支說的話給嚇得不清,“這裏不可能還有人的!”
秦燕支指着大殿旁的一條小路,“真的,我看到有人從那邊走過了。”
他擔心有什麼陷阱,不敢貿然追上去。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是入殿好,還是追去小路好?
就在這時,只聽“吱呀”一聲,大殿的門竟然自行打開了!
衆人望着黑洞洞的大殿,明明此時陽光正好,但每個人心中都一片陰冷。
景嶽凝神一看,殿中有一座巨大的佛像,一排木梯環繞佛像而上,延伸至佛像背後,而殿中同樣不見人影。
是誰開的門?
是風?可是此時明明無風。
最終,景嶽橫下心,“我……我和燕支進去,魏道友和雪明大師在殿外等候。”
魏陣圖“不妥,這裏十分詭異,若我們分散,反而危險更大。”
景嶽想了想,覺得魏陣圖所擔憂的也有道理,便道“那我們一塊兒進去,大家小心。”
人人都繃着神經,可他們在大殿裏繞了一圈卻毫無發現,最終,他們的視線落在了木梯之上。
還不等他們上樓,忽然聽見樓上發出了奇怪的聲響。
“咚、咚、咚……”
秦燕支瞬息間拔出太清,微微仰頭喝道“誰?!”
陰暗中沒有人回答,只有持續不斷的“咚咚”聲。
魏陣圖“這到底什麼聲音?”
景嶽“好像是……”
“敲木魚的聲音!”
接口的是雪明,此時此刻,他也不敢矯情地修什麼閉口禪了,“就是敲木魚的聲音,我不會認錯!”
其餘三人面色凝重,誰也沒心思和他計較閉口禪的事,良久,景嶽一隻腳踏上了木梯。
隨着幾人陸續登上樓梯,木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迴盪在大殿中,顯得格外陰森。
幾人登樓的腳步越來越快,當景嶽轉過彎繞到佛像身後時,他猛地頓住。
“怎麼……”雪明下意識發問,隨即睜大眼睛——木製的地板上,一顆顆人頭整齊排列,每顆人頭上都浮着根白骨。
“咚咚咚……”
這是白骨敲打人頭的聲音,而人頭面上卻一直帶着慈悲的微笑。
“啊!!!”藍鳳嚇得死死扒住景嶽衣襟,扭着頭不敢看,“景景,有鬼!有鬼!”
“別怕。”景嶽拍拍藍鳳發抖的身子,“他們消失了……”
是真的消失了,就在藍鳳發出尖叫的一刻,這些人頭和木棒都在瞬間消散於衆人視線,地板上空空蕩蕩,唯獨剩下四周幾尊造型各異的彩色佛像,似乎正注視着這些擅自闖入的人。
“是、是魔門手段嗎?”雪明顫着聲問道,“可我感覺不到魔氣。”
魏陣圖“是幻術。”
他一步跨上木梯,在剛剛擺放人頭的位置起手一劃,就見地板上出現十來個骷髏頭,附近散落着十幾根白骨。
魏陣圖“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我們看見的又是另一幅景象。”
幾人相繼上樓,仔細驗看一番,連角落也沒放過,但除了這些白骨,依舊沒有發現。
他們只得離開大殿,走向秦燕支剛剛提過的小路,路旁一側是巍峨的殿宇,另一側是硃紅的牆。
當他們走到小路盡頭,便見到個空曠而寬廣的平臺,可當他們一踏上平臺,眼前憑空浮現許多僧人的身影。這些僧人衣衫半退,做着和甬道巖壁上所刻的畫像一樣的事,他們表情或興奮或痛苦,或淫靡或沉醉,但一切都只有視覺上的衝擊,沒有半點聲音。
“咻——”
劍鳴聲響,小滄瀾劍自行飛出,衝着那些僧人刺去。
劍還未至,僧人們就像感受到威脅般轉瞬消失,與他們出現時同樣無影無蹤,沒有痕跡。
小滄瀾劍又回到景嶽手中,他想了想道“幻術一定有操控者,不是人就是物,或是陣法,我們無需在幻術上浪費時間,而是要找到其背後的操控者。”
魏陣圖“這些幻術暫時沒有傷害我們,反倒像是在引導我們,他們有何目的?”
景嶽低頭問藍鳳,“嘰嘰,當年釋真真的殺死了全寺的弟子,沒有留下活口?”
藍鳳整個身子都埋在衣襟裏,即便景嶽與他說話也不敢冒頭,只悶聲道“是真的!嘰嘰可以讓你看!”
他話音一落,周圍場景頓時大變。
他們置身於一座殿宇中,殿的正前方有座佛像,佛前一名身着白色僧袍的和尚背對他們而坐。
藍鳳“這是嘰嘰浩海識海里的一幕,嘰嘰將其顯化出來,你們在這裏只是旁觀者,不會對真實發生的事有任何影響。”
景嶽簡直對藍鳳刮目相看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等本事?”
藍鳳聽出景景在誇他,頓時鬼也不怕了,一下子鑽出頭來,“這個很厲害嗎?”
這對他們藍鳳一族而言,簡直就是天賦本能,跟凡人喫飯喝水一般,因此他一直沒當回事,也沒在外人面前表現過。
景嶽“聞所未聞。”
見其他人也點點頭,藍鳳頓時抖了起來,心中有些扼腕,之前竟然錯過了好多次顯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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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嶽此時注意力已放在和尚身上,他步步上前,漸漸能看見和尚清秀的側顏。
當他走到和尚正面時,就見和尚脣角含笑,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的眼中容納着人性所有的複雜,又在剎那間消弭於無形,只餘釋然。
“原來如此,我懂了。”和尚低聲道。
話音落下,右眼中一滴淚滑落臉頰,是智慧,也是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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