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第 191 章
此城因與萬銘劍宗相隔不遠,城中素來熱鬧繁華,但這些日子,街面上卻忽然冷清了下來。
由於魔胎一事已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知危難當頭,城中居民能不出戶就儘量不出戶,不少商戶都關門歇業了。
但每座城裏總有那麼些刺頭,素來愛跟大衆輿論唱反調,王昌盛便是其中之一。
他乃洛城土生土長,天賦不算多好,但也不差,如今已有築基修爲。因他從小膽子就大,又頗有俠義心腸,人送外號“王大膽”,在洛城裏也算一號人物。
此刻,王昌盛正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肩上停着自家養的靈鷹,口裏還哼着小曲兒,似乎根本不爲流言所懼,一派怡然。
忽然,王昌盛見着個熟人。
“喲,這不是林道友嗎?這麼匆忙是要往哪兒去啊?”
他口中的林道友身着一件破舊道袍,走路時因步子太快,道袍下襬不停被掀起,仿若一片風中飄零的落葉。
林道友聽得有人喚他,腳下一頓,隨即恍然,“原來是王道友,你怎的還有心思閒逛?”
王昌盛擡頭望了望天,“這大好的日頭,不逛逛豈不可惜?”
林道友不禁有些佩服,“王道友真乃好心氣,大難將至,王道友竟不全當一回事。”
“大難?你是說魔胎一事?”王昌盛朗聲大笑,“哈哈哈,市井流言,林道友又何必當真?想我正道修士實力遠勝魔修,天道氣運自然在我正道,又怎會容魔胎誕生?不過是魔道小小詭計,欲亂人心神罷了!”
林道友搖搖頭,“寧可信其有啊,小弟我趕着去鑫城,那裏離萬銘劍宗最近,若真出了事兒也安全點。”
王昌盛“豈會出——”
話沒說完,王昌盛猛地瞪圓了眼睛,林道友見狀,順着他視線一瞧,下意識長大了嘴。
只見空中無數紅丹仙鶴飛來,觀其數量足有上萬之多,鶴羣掠過他們頭頂時,彷彿一片陰雲籠罩在洛城之上,不見一點日光。
林道友“千羽派……”
圈養了如此多紅丹仙鶴當坐騎的,就只有上南洲四大派之一的千羽派!
一直到鶴羣消失無蹤,王昌盛才愣愣問道,“千羽派這是全派出動了?發生了何事?”
有那特意跑出來看熱鬧的人道“還能是啥事兒,必定跟魔胎有關,看千羽派這陣仗,正道各派怕是要動手了。”
王昌盛正想反駁此人,又聽後方傳來一陣驚呼。
他轉頭一看,就見空中出現個羅盤,羅盤呈純黑色,邊緣鑲紅,足有半個洛城大小,王昌盛一眼認出羅盤來歷——星羅山莊!
據說此物乃星羅山莊至寶,上面刻有陣法,別說半城人,就是十城人也盛得下!但催動此寶所耗靈玉甚多,若無關乎星羅山莊存亡的大事,絕不會輕易動用!
先是千羽派,接着是星羅山莊,上南洲四大派已出其二,莫非真和魔胎有關?
王昌盛心中驚疑不定,突然,他又見遙遠的天幕中出現數個黑點,黑點越來越大,竟是十艘巨大的寶船!
“是太初派!”
王昌盛身旁的林道友驚道“混沌寶船!”
此船乃是太初派飛行法器,名爲混沌,意指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爲一,即太初之意。
顯然,太初派出動如此多寶船,也是舉派上陣之勢。
但上南洲不止有這三派,最負盛名的乃是天下第一劍宗——萬銘劍宗!
只見一片七彩流霞從遠處飄來,好似虹橋垂落,但等流霞靠近,人們才發現原是無數飛劍殘影,毫無疑問,劍上必然是萬銘劍宗的修士!
洛城中人從出生至今,從未與萬銘劍宗的大能如此接近,只要想想劍上或許有哪些人,只要提起那些人的名字,他們就忍不住心緒澎湃,熱血沸騰!
他們望着天上彩霞,恨不能追隨萬銘劍宗,殺盡天下妖魔!
可惜,也只能做做白日夢——流霞轉瞬消散,只在天際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跡。
“真不敢相信,上南州四大派居然全數出動了?”
“是啊,沒想到正道的動靜竟然這麼大!”
“我記得就連千年前正道上蜀西洲清繳魔道,也只出動了十之一二的人馬……”
“看來這次魔劫非比尋常,可妖劫不是纔過去一萬年嗎?”
……
人們議論紛紛,然到了此時此刻,王昌盛再不敢提什麼“市井流言”,如此大的陣勢,若說不是爲了魔胎,他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
“唉……”
身旁之人一聲嘆氣,喚回了王昌盛的神智,他怔怔地盯着對方。
林道友“鑫城看來是不用去了,萬銘劍宗都沒人了,在哪裏都一樣危險。”
王昌盛“總還有些低階修士守宗吧?還有護山大陣!總是安全些的!”
林道友“看各大派如臨大敵的樣子,估計也沒多少信心,若魔胎真的降臨,咱們不管躲在哪兒都是枉然,索性我也熱血一次,跟着拼一把算了。”
他說完這句話,只感覺心上一輕,露出個輕鬆的笑來。
最終,林道友拍了拍王昌盛的肩,轉身往回走。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王昌盛身子一抖,而後急速往城門方向飛跑,他得趕緊躲去鑫城!
啥?俠義?膽子大?跟性命比起來屁都不是!再怎麼說,鑫城也比洛城安全!
這一刻,兩百年專注艹人設的“王大膽”同志,終於崩人設了……
上南洲的一幕也同樣發生在其它各洲,就連遠在禹東的龍殿都參與其中,如今即便是凡人也都明白——正魔大戰,一觸即發!
蜀西,血桃林。
這裏生長着全修真界都少見的一種植物——血桃,其外形若桃樹,但花瓣和樹葉都呈血紅色,故而名爲血桃。
此時,林間血桃花紛然而落,一個年邁的和尚站在落花下,對身旁的青年道“此地乃三條靈脈交匯處,依照老祖所言,陣點應該是這裏。”
和尚,自然是空妙,而青年,則是景嶽。
由於萬界星辰大陣佈置起來十分麻煩,不但對陣眼之外的其它陣點選擇有很高要求,陣法排列也要依據星位隨時變化,不能有半點差錯,只靠口述實在容易出紕漏。因此,景嶽和秦燕支便分頭行動,景嶽負責北面和西面,秦燕支則負責東面和南面。
蜀西作爲魔修老巢,魔修人數遠超另外六片陸洲,景嶽爲了不引起魔道警覺,便將蜀西放在了最後。
前不久,景嶽終於抵達蜀西,又於今日找到了空妙。
“只有東南西北面佈置完成,封鎖魔道氣運,我才能進行陣眼的佈置。”景嶽道“如今只剩這裏了,就從今夜開始吧……”
而距離他們千里之外的荒野之地,荒野中央有一座祭臺,祭臺周圍足有上萬正道修士,而妖魔組成的聯軍正步步緊逼,廝殺聲震天。
大地焦黑,處處是水淹和火燒的痕跡,地上堆滿了殘肢,坑窪中盛滿鮮血。
一個獨臂修士跌跌撞撞地跑到位紫袍老頭身前,“不好了!妖族增兵十萬,咱們怕是要頂不住了!”
紫袍老頭正是紫霞派那位被景嶽打臉數次的魏長老,他眉心一皺,“妖族怎會突然如此捨得?”
雖說妖魔已聯手,但此次魔劫畢竟是人族中事,妖族就算幫忙,也不應該犧牲太大,畢竟如今妖族人丁凋零,十萬妖可不是小數目!
不等他想明白,又有個修士氣喘吁吁地跑來,“東面,七八萬魔修正趕來此地!”
魏長老“什麼?!”
魔道一直想攻下祭臺,阻止人族的佈置,但此前也就出動了幾萬人,爲何今日卻忽然來了近二十萬?
獨臂修士“會不會是最近正道動作太大,韓廣心急了?”
畢竟前些日子,三界寺和玄月九宮派的人都來到了蜀西,一部分人已來祭臺處匯合,另一部分人則不知去向。
魏長老“有可能,妖魔派來的這些人手不可能短時間內調動,他們必然準備多時,要在今日一舉奪下祭臺!”
獨臂修士“那怎麼辦?”
魏長老“迎戰!哪怕我們全部戰死在這裏,也必須守住祭臺!”
獨臂修士“可他們人數遠超我們,萬一守不住呢?”
魏長老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沒有回答,喚出本命法劍,一躍而上,往敵營衝去!
獨臂修士一愣,咬了咬牙,跟着衝了上去。
此後數日,正道一方可謂拼勁全力,但妖魔聯軍人數衆多,逼得他們不斷縮小地盤,漸漸不支。
戰場之上向來是此消彼長,眼看正道中人接連退敗,僅剩下三分之一的修士還在堅持,而妖魔卻氣勢大盛,攻勢越來越猛。
人人心裏都有數,要不了多久,此處祭臺將徹底易主!
但正道中人沒有放棄,也不敢放棄,他們承載的不是己身性命,而是此後數萬年、甚至數十萬年來的正道氣運。若他們不想如老鼠一般躲在陰暗的角落,還想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這方世界,他們就絕不能退!
又一日,妖魔聯軍距離祭臺已不足十里,人羣中廝殺的魏長老已到了強弩之末。
“嘭——”
他被一頭豹妖的尾巴抽飛,在地上砸出個大坑,魏長老感覺全身的骨骼都被碾壓成粉末,他嘔出一灘黑血,擦了擦嘴角,艱難地爬起來。
他的寶劍已然破損,劍身處處裂痕,而他此時也蒼老不已,與數日前判若兩人。
但魏長老還是抖着手拾起落在一旁的寶劍,強忍劇痛,掙扎着往前……
突然,他身形一頓。
魏長老呆愣片刻,從腰間取下一枚鈴鐺。
此時無風,鈴鐺卻微微顫動,發出悅耳的鈴聲。
他面露狂喜,轉而大吼道“撤!快撤!”
有人不解,“魏長老,我們此時若撤走,祭臺……”
魏長老“還管什麼祭臺!快走!”
除他之外,戰場上還有不少人也作出了同樣的命令,儘管大部分修士都是一頭霧水,但他們還是選擇聽話的撤離。
他們一走,妖魔聯軍輕鬆攻上祭臺,可祭臺上卻什麼也沒有。
有妖王道“他們突然撤了,會不會有詐?”
另一魔修沉吟片刻,“難說,但他們守了數月的祭臺,總不會沒用吧?”
魔修們試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但忽然間,西方忽然亮起一束刺目金光,直上雲霄。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極北、禹東和下南洲,同樣有三束金光沖天,那一刻,不論實力多低微的魔修,都感覺身上像被套上枷鎖一般,好像這一方氣運都被封鎖住了。
一名洞天魔修望着極目處那道貫通天地的金光,大驚道“不好!我們上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