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七十二章 情
“噠”
當道域延展開去的那一刻,那些來自林間的窸窣便化作了一片寂靜。
許元朝着天衍走去,腳步窸窣。
而隨着他的移動,下方的林海宛若發生了某種病變,以其爲中心迅速朝着四周席捲蔓延。
花海凋零乾枯,古樹沙化傾塌,無數飛禽走獸於無聲中化作一具具乾癟的屍體。
整座山脈因生機被抽取而化作死域,但在這份沉寂之中卻又有磅礴的生機在醞釀。
許元走得很慢,如同閒聊一般的感嘆從他口中緩緩吐出:
“名爲生命的道域,綻放的卻是死亡之花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想用這個。”
天衍金瞳緊盯着許元的每一個舉動,聲音清冷:
“因爲它會讓你顯得像一個非人的怪物?”
“不。”
許元搖了搖頭,笑着道:“我倒是蠻享受這種被人當做反派矚目的感覺。我不願,只是因爲這是劍宗的地盤,弄髒了主人家的地界總是會惹人生厭的,但現在也只能抱歉了。”
說話之間,
雲靴踏過斷裂的木屑,血色衣襬掃過黑色土地在其上留下一抹嫣紅。
步步滲血。
天衍見狀眼眸微微一眯。
這是屬於異鬼的黑死菌毯?
它們自死去的土地中悄然萌芽,在磅礴生機的澆築中極速成羣,如蝗蟲般朝着周遭山海蔓延吞噬,將已然死去的山林染成了一片妖冶的血紅!
看着這一抹的變化,觀賽之地沒人再出聲評價。
如果說先前監天閣聖女與相府嫡子之間的戰鬥還讓他們保有着一絲屬於長者的姿態,幻想自己即便對上二人也是有着勝算,那麼當二人展開道域的這一刻,他們心中所有的傲氣都已然化作雲煙消散。
這是兩個怪物。
作爲世間成名已久的強者,他們已然能夠看出這兩個小輩的實力已然完全超出了蛻凡。
這是兩個能以蛻凡之軀,硬撼聖人的怪物。
而更讓他們感到驚恐的是,相府太子腳下血海的驚變並未就此停歇,當那些血褐色菌毯達到一個臨界點後,大地驟然開始顫鳴,密佈的黑死菌毯破土而出,瘋狂的涌向了天劍峯的山腳,在那裏堆砌出了十二根環繞山峯的血色巨碑!
它們像是一隻只巨手在天光的照耀下搖曳飄搖
而就在衆人好奇這些石碑功效之時,它們又驟然轟然炸爲齏粉歸於天地!
嗡——————
爆炸的震盪席捲而出,粉塵化作詭異霧氣于山林之間四溢而出,僅是數息便將整座天劍峯籠罩,霧氣之深甚至阻隔了那來自天際的輪光。
看着這一幕,知情者紛紛倒吸涼氣。
強烈的不安在一瞬之間便席捲了所有觀賽之人,他們的目光開始遊弋,落在了那劍宗宗主的身上。
眼前比鬥已經完全超出了大比的範圍,無論出於對邪修的誅殺,亦或宗盟的立場,他們現在都應該立刻對這許長天展開圍殺。
因爲這是異鬼的間淵,
它時隔萬年,再度出現在這片天穹之下。
劫難
許長天真的是監天閣口中的永夜劫難!
但很可惜,
洛薇雖面沉如水,卻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她在等。
等天衍的對策,
等那邊的兩位聖人之上出手,
等許長天的真正底牌。
而很快,
天衍的對策便映入了洛薇的眼簾。
天際的輪光與大地的血海交相輝映,彷彿將整個世界對立二分。
嗖————
地面的霧氣驟然翻涌,在那血色的霧氣之中驟然探出了一根長達百丈巨型血肉觸鬚,朝着天空那白衣仙子捲去!
天衍見狀不退反進,一根斬天絲線破空而出,瞬間將那參天肉須一分爲二,但令人訝異的是,被斬斷的肉須並未失去活力,反而直接順着斬痕分裂,化作一根根奪命須線繼續朝着她嬌小的身形纏繞而去。
但天衍似乎能夠看清這些快若閃電的軌跡,她如同精靈般在肉須間隙遊弋,徑直衝入了那能阻隔外界探查的血霧!
瘋了麼?
洛薇瞳孔略微一縮,視線緊隨着天衍,但卻在對方鑽入霧海的一瞬失去了目標。
異鬼間淵,阻隔了外界的探查。
她可以藉助雙陣偉力強行破開間淵探查其內部,但這無疑已然算是插手干預了下方兩人的比鬥。
握劍的手略微攥緊,洛薇終未選擇強行干預,而是擡眸看向溫忻韞與天夜所在之地,視線凝重似冰。
你們還不出手麼?
與遠處戰圈的混亂不同,靜止的空間之中依舊歲月靜好。
溫忻韞瞥着遠處那籠罩着天劍峯的血霧,淡聲詢問:
“若非立場與你監天閣對立,看到現在這幅場景,我興許真的會相信永夜劫難一說。”
天夜聞言輕哼一聲,低語道:
“我也未曾想到許元他竟能以此等方式將萬年前的劫難再現。”
溫忻韞沉吟一瞬,道:
“生命道蘊和異鬼之間應當存在着某些聯繫,不過不可否認,許長天確實是個妖孽,作爲異鬼的衍生產物,間淵應當能在一定程度上抗衡你們的‘天衍道法’。”
天夜聞言挑眉,視線斜着身側女子:
“哦?你對間淵的瞭解似乎很深。”
溫忻韞並未隱瞞,直接了當的:
“要對付那東西,千載時光總不能白費。”
天夜眯了眯眼,警告:
“小心玩火自焚,異鬼決不能再現世。”
“多謝提醒,不過我並沒有毀滅世界傾向。”
溫忻韞話語溫吞,不急不緩:“而且我也早已放棄這條路了,間淵不是我能操控的東西,強行爲之只能反受其害,不過你就不擔心那位聖女真的死在那間淵裏?”
“天衍不會死。”天夜話語篤定。
溫忻韞蹙眉問:
“又是你們監天閣那因果之說?”
天夜搖頭,紅脣勾起一抹笑意:
“不,因爲我瞭解許長天,他絕不會殺天衍。”
“.”
忽地沉默。
溫忻韞安靜了片刻之後,似是揶揄,又似是感嘆的說道:
“很難想象閣主你會將籌碼壓在個人情感這種不確定的東西上。”
“情感確實多變,但許元在這臨戰之際深入敵營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天夜並沒有去反駁溫忻韞,而是順着說道:“他願冒着生命危險來此劍宗必然有着其他的目的,但在這些目的之中也必然有爲了情。”
溫忻韞低聲問:
“既然許長天爲情而來,那麼那位不諳世事的劍宗首徒真的能對他出手麼?她的道蘊在你的計劃中應當是最關鍵的一環。”
天夜深吸了一口氣,道:
“她當然無法出手,但許元會幫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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