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雨下的非常应景,好像拍电视剧似的,墓碑、白花,黑衣、黑伞。
兄弟两個送走了他们的母亲,尽管气氛并不愉快,仪式进行的很顺利,沒有忽然出现狗仔,把庄严肃穆的事情变成供众人取乐的谈资。
沈毓轩不在意這個,他早就习惯了曝光在公众视线下。
更何况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与父母并不亲近,只能看着他们把所有的关爱与耐心,给了身后這個面无表情,气质阴郁的少年。
对比像個木头一样,半点反应都沒有的苏韶,他沈毓轩已经做的够好了。
沈毓轩用指纹解锁,打开门进去,冷淡道:“阿姨過两天才会回来,這几天我来照顾你,听到了嗎”
苏韶不想跟陌生人一起,听沈毓轩這么說,松了口气,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走进了屋,然后被沈毓轩一把按住。
少年害怕地抖了一下,依然低着头,对沈毓轩的动作沒有一点好奇心,乖巧地任由他动作。
“换鞋。”沈毓轩說。
苏韶低头看了眼鞋架上崭新的灰色拖鞋。
从妈妈那边搬過来,沈毓轩嫌麻烦,什么都沒让带。他公寓裡的一切都颜色暗淡,一点都不温馨。
苏韶觉得好难受,這种难受跟以前的感觉不一样,空落落的。
沈毓轩见他迟迟沒有动作,挑眉,“不会”
其实会的。
敏感纤细的少年感受到他的不耐烦,张了张嘴,還是沒有勇气发出声音。
“麻烦。”沈毓轩念叨了一句,自己先换了鞋,苏韶站在门口一动都不敢动,可怜巴巴的。
“去坐到沙发上。”沈毓轩說。
苏韶踩着水渍過去,在地板上留下了湿哒哒的脚印子。
沈毓轩蹲下身子,帮苏韶把两只脚上的鞋子脱掉扔到一边,从一旁抽了像纸巾,草草的擦了一遍脚丫,套上拖鞋,“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做這种事。我不管妈在家怎么宠你,到了這裡你就得学”
他抬起头,正巧苏韶也在低头走神,两人目光撞到一起,苏韶好似被烫到似的,匆忙别過头去。
他的头发很长,总是低着头看不清样貌,沈毓轩第一次发现,這個弟弟模样還不错。至少对着他的脸,会耐心很多。
“听到沒有”沈毓轩放缓了声音。
苏韶沉默着点了点头。
换好鞋子,苏韶呆在沙发上沒有动,看着沈毓轩去卫生间拿来拖把,将地板拖干净。
收拾好之后,沈毓轩打了個电话,拿着两杯热水回来,递给苏韶一杯,“你会說话吧”
苏韶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点头。
“会說话就好好讲,别闷不做声的。”沈毓轩說,“我明天有工作,你想自己在家還是跟着我”
“不不知道”苏韶還是低着头,失去了母亲的少年已经很久沒有讲话,他声带紧绷,微微颤抖,听上去像是刚過变声期。
沈毓轩很清楚,這個毫无自理能力的弟弟已经二十岁。可他依然瘦瘦小小,苍白的不像個成年男人。
连鞋都不会换,沈毓轩一点都不怀疑苏韶自己呆一整天会把自己饿晕。
“早点睡,明天跟我出门。”沈毓轩說。
他极不情愿地带苏韶去浴室裡冲了澡,擦干身体后直接给他套上助理提前准备好的新睡衣。好在全程苏韶都像個洋娃娃一样任由他摆布,配合的态度让沈毓轩心情好了一点。
他跟苏韶每年只见两三次,大多数时候苏韶都是把自己关在屋子裡,两人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一点。
沈毓轩分辨不出苏韶的反应不正常,在他看来,苏韶和从前见面时一点区别都沒有。
“行了,你房间在那边,助理都收拾好了,去睡吧。”沈毓轩给他吹干头发,把人从眼前赶走,自己去了书房。
沒一会儿,门外传来一点动静。這么晚了,就算有其他人過来也会提前给個电话,除了今天刚搬进来的小拖油瓶,沈毓轩想不到還能是谁。
他意外地挑了下眉,想不通苏韶要做什么,放下手裡的剧本,等他敲门。
過了好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沒有。苏韶就像死在了外面一样。
沈毓轩時間宝贵,沒那么多功夫等他,干脆走過去一把拉开了门,反倒把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有事”沈毓轩冷硬开口。
苏韶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他很怕這個哥哥,不想惹他生气。可越是這样,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毓轩看着他一言不发,不耐烦道,“沒事赶紧回去睡觉,怕黑就开着灯,我很忙,沒工夫哄你。”
“我”
“嗯”
“牛奶八点半,喝牛奶”苏韶终于讲出了在這十几分钟裡重复過无数次的话。
他的生活很规律,什么時間做什么事,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现在已经快九点,他焦躁极了,来回的在屋裡转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出来提醒沈毓轩。
沈毓轩不以为意,淡淡道,“牛奶在冰箱,自己拿,别来烦我。”
“要温的。”苏韶說。
“”
沈毓轩任劳任怨地把牛奶加热,赶紧将人打发走。
苏韶抱着玻璃杯看不出情绪,他還是低着头,轻不可闻地說了一声谢谢。
“嗯。”沈毓轩說,“早晚要把你這头发剪了,看着碍事。”
苏韶沒给出反应,带着杯子回了房间。
他几下把牛奶喝完,在心裡又问了一遍系统,你确定哥哥对我的好感是负数嗎
确定。系统說。
這可不太好办。同样是负数,杨贽哥就淳朴的多。城裡人真的心思很重啊。
沈毓轩对他的恶意是从小到大累积起来的,父母的偏心很容易让人心态失衡。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沒有其他亲人,要不然沈毓轩也不会作为沈悠宁的监护人把他带回家。
他是個理智的成年人,即便不喜歡,该做的事也都会做,但是他行为上的体贴并非发自内心,時間久了更可能会因为疲倦厌恶他。
喝完牛奶后,苏韶又抱着杯子回到书房前。這次他沒有等這么久,两分钟后敲了敲门。
沈毓轩把门拉开,面色不善地看着他,“還有什么事”
苏韶把杯子递過去。
沈毓轩深吸了一口气,“一杯不够”
“洗洗杯子”苏韶怯怯道。
“放在厨房,我明天洗。不准再来了听到沒有”他讲话的声音大了点,苏韶跟着瑟缩了一下脑袋。
沈毓轩觉得真不能把他当正常人看,最好是做個智力测试,看看這人心理年龄是几岁
他道,“听到沒有說话。”
苏韶低着头,一点动静都沒有。
“抬起头来,看着我說,听到沒有”沈毓轩又重复了一句。
苏韶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受惊一般低了下去。
沈毓轩都要被他气笑了,他捏着苏韶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神却隐藏着愠怒“我就這么可怕”
“”苏韶觉得很不舒服,他大叫了一声,挣扎开沈毓轩的手臂,手裡的杯子摔在地上,变成了一滩碎片。
沈毓轩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向后一步拉开跟他的距离。
他刚刚的力道不大,本意也不是要伤害苏韶,“好了好了,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你要是不喜歡,我向你道歉。是不是不想睡觉”
苏韶冷静下来,慢慢摇了摇头。
“那就去睡吧。”沈毓轩說,“明天七点起床,早饭有想吃的东西嗎還要不要牛奶”
苏韶又沒了反应。
沈毓轩头疼道,“去睡吧。”
苏韶回到自己屋裡,锁好了门。
沈毓轩也重新坐到座位上,打开电脑網页,在搜索栏裡输入了“自闭症”三個字。
攻略总进度10
总算是不把所有的错都怪到我身上了。
第二天沈毓轩起床之后,苏韶已经在客厅坐了很久。
他還是穿着昨天晚上的睡衣,看起来已经洗漱好了。他什么都沒有做,就盯着桌子上的橘子发呆。沈毓轩有点欣慰,主动過去交谈。
“想吃橘子”他问了一句,把橘子拿到手裡,同样在沙发上坐好,“不会剥”
苏韶的视线跟着橘子一起转移到他身上,忽然回過神来。
沈毓轩两下把橘子剥好,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苏韶,“拿着。”
苏韶犹豫着伸出手接住,却沒有吃。
沈毓轩沒管他,“一会儿我助理過来送早餐,吃完后你跟着他去公司。”
对着一点反应都沒有的人,沈毓轩失去了兴趣,拿出手机来打开微博,刷着上面的新闻。
苏韶的视线還在他的手上,看到手机后好奇地歪了下头,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沈毓轩见状,也沒把手机给他看,而是将屏幕按下,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吧”
苏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這么问,但還是点了点头。
“算了,跟你說這個做什么”沈毓轩沒有继续讲,正好這时门铃响起,助理小张带着早餐袋子从外面进来,适时地打断了话题。
“沈哥,我带了灌汤包油條和豆浆,還有两份胡辣汤,应该够你和弟弟吃的。不够的话我再去买。”
“行,谢谢。”沈毓轩說。
小张很热情,他对苏韶充满了好奇,“先前都不知道沈哥你還有個弟弟,藏得可真严实。怎么忽然舍得带出来了”
“我妈死了。沒人照顾他。”沈毓轩用筷子戳破了一個包子,汤汁从裡面流淌出来,香气弥散,“這包子不错,以后买這家的就行。”
“好。”小张尴尬地应道。
沉默了小半晌,小张還是觉得道個歉比较好,“抱歉啊,沈哥您之前請假是因为這件事嗎要不要多休息几天”
沈毓轩笑了一下,“沒关系,我已经调整好了。”
他看起来不怎么悲伤,一直面无表情沉默着的苏韶也似乎沒有多难過。小张觉得這兄弟两個相处起来尴尬极了,忍不住脑补了很多东西。
剧组和公司距离不算太远,小张开车先把沈毓轩送进组,再带苏韶回公司。
下车前,沈毓轩嘱咐了一句,“注意着他点,他从小就有病,很严重。”
小张還沒来得及问是什么病,就看到沈毓轩跟同组演员打了個招呼,并肩离开了。
再回到车上,他的心情有点忐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早餐时会是那种气氛了。
“我叫张明磊,跟着沈哥有三年了,叫我小张就行。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张說完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苏韶开口。就在他以为苏韶不打算理他的时候,听到后面的少年弱弱地說了一句,“我叫沈悠宁。”
“我可以叫你小宁嗎”
小张透過后视镜,看到這個腼腆的少年自以为沒人注意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到過分的脸,慢慢点了下头。
总算是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了。小张心裡想着,除了气质不同,跟沈哥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带人来到公司,下车前小张按照沈毓轩的吩咐,找出帽子和口罩给苏韶戴上。
這张脸太有辨识度,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沈毓轩话题度高,不想把苏韶扯进去。
啧,其实就是不想要這個弟,所以才不愿曝光吧苏韶把自己包裹严实,头发撩到一边,戴好帽子,只露出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透出不谙世事的单纯。
跟在小张后面的苏韶实在显眼,引得众人侧目。
苏韶紧张地手心流出了汗。
上电梯时,一個高個子女生笑着跟他们打了個招呼,探寻的目光放在苏韶身上,她问道,“小张哥,這是谁呀是沈影帝的朋友嗎”
“对,是沈哥的朋友。沈哥還在工作,就让我带他来休息室坐坐。”
“這样啊。沈影帝的朋友,一定长得也好看,为什么来公司還要穿得這么严实”
苏韶觉得她的目光透過了口罩,直接落在自己脸上。
“是男朋友嗎”她一脸神秘,小声向苏韶询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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