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灵光乍现
虽然問題的根源還沒有找到,但今天毕竟是周末,她得回去陪妈妈好好吃個饭。
收拾好桌面,她拎上电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角落裡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影晃动。
宁筱曦哼了一声:真看不出来,在大山裡那么逍遥自在的一個人,回到城市裡,比她還卷!
還說什么欲速则不达,慢就是快。呵呵。果然山裡的一切,都是拿来骗小白的!
還大言不惭地让她相信他……骗鬼去吧!她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轻易相信了這么一位老江湖在世外桃源裡伪装出来的领队形象。
宁筱曦又哼了一声,穿上大衣离开了。
回家吃完一顿平常而温馨的晚饭,筱曦洗了水果端到客厅,打算陪妈妈一起看会儿电视剧。
电视裡,在放一個非常令人尴尬的家庭伦理剧:婆婆正坐在地上撒泼耍赖指责儿媳妇不尊重她。
宁妈妈叹了口气:“這样的婆婆活该不受人尊重。筱曦啊……你以后结婚,与其是找老公,不如說是找婆婆。你们年轻人不爱听,但其实婚姻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
這是完全入戏了。
筱曦腻到妈妈怀裡,笑着打岔:“那我找個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好不好?”
“呸呸呸。”宁妈妈啐她:“說点吉利的好不好?怎么不盼别人好呐?”
筱曦实在看不下去這辣眼睛的剧情了,借机举手投降:“妈,這种被婚姻毒打的剧再多看几部,我连父母双亡的都沒兴趣了。为了保持我幼小心灵的纯洁,我還是回屋加班去吧。”
宁妈妈嫌弃地推她:“去吧去吧。刚才就看出你心思不在這儿了。你這個班加不完,肯定又睡不好觉。”
宁筱曦笑嘻嘻地捻起一块苹果塞进嘴裡,跳下沙发回屋了。
回了屋,打开电脑,她又一脑门子钻进了下午沒看完的细节。
经過一天的鏖战,這事现在对筱曦来說,就像打游戏打到了关底,不打完這個大boss,真的沒法安心入睡啊。
筱曦愣了一下,不由想到了自己在徒步时做的那個噩梦……
果然人是有惯性的,离开那個环境,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真不知道邹峰是怎么做到在两個身份中游刃有余地无缝切换的!
一想到邹峰,她立刻眨眨眼,挡掉了乱七八糟的思绪。
到了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宁筱曦知道,今天估计要通关失败了。
那個答案仿佛近在眼前,却又隔着一道无法穿透的玻璃墙,就是碰不到。
就像中学时的一道数学难题,找了各种解法,仿佛在无限逼近那個正确答案,却就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嗯,挺好。
這說明,经過一整天的努力,她终于抵达了——
黎明前的黑暗,开悟前的混乱。
這個时候,硬闯是不好使的,那就……休息吧。
若不是刻意等筱曦回家,宁妈妈一般晚上十点就睡觉了,所以宁筱曦轻手轻脚地出来洗漱,然后又蹑手蹑脚地回屋爬上了床。
关了灯,一室黑暗,但窗帘边還是隐约透出了路灯的光亮。
宁筱曦闭上眼,很是怀念那個充满绝对黑暗的山野。
她的脑子裡,那些数字,报表,分析,文档依然在眼前飘来飘去……就跟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但终究是越飘越慢,越飘越慢。大脑也终于渐渐进入了松弛的睡前状态……
半梦半醒的朦胧中,脑海裡有一张清隽的脸从晦暗中慢慢出现,向她俯身。
他目光平静而清冷地看着她,薄唇缓缓靠近,似乎能感受到他喷在脸上的呼吸,低低的嗓音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說:“有的时候,答案在問題之外。”
一瞬间,脑子裡刚刚淡去的所有数据,报表,文档和分析,又哗啦一下涌了出来,仿佛列队集合的士兵一样,突然穿成了一條长长的整齐胶片,如电影快放一般迅速地逐一闪转而過——各归其位。
宁筱曦倏然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第一件事,她就是去摸枕边的手机,打开微信,翻出了团队群,发了一條简短的信息:[陈晶,罗存浩,明天上午公司见,来不了沒关系,线上开会。]
罗存浩秒回:[好嘞,早上十点见]。
陈晶過了十分钟也回复了:[我十点半到。]
筱曦:……
他俩连這個都达不成一致意见啊。
第二天一早,宁筱曦九点就到了公司。
她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重新過了一遍数据,看了文档,又调出了昨天来不及看的另外一组报表研究了半個小时,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昨晚她的猜想被证实了——罗存浩和陈晶的工作都沒出错。
問題真正的根源,来自于他俩上游的获客团队。
从电脑上抬起眼来的时候,宁筱曦的眼睛裡闪烁着信心和开心,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微笑,笑得就像一個刚吃饱了狗粮,心满意足的二哈。
然而,就是在這抬头的一瞬间,她整個人跌入了一双寒潭一样的眼睛。
是刚来加班的邹峰……這一刻他恰巧路過她這排工位。
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正以一副二哈一样得意洋洋的表情迎接了邹峰,宁筱曦尴尬地飞速低头。
今天邹峰穿的非常随意,一件虎头套头衫,一條帆布休闲裤,一双白色的球鞋,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
他明明看到了筱曦那個傻呵呵的表情,脸上却不动声色,一点活人的情绪都沒表露,跟带了個面具似的,脚步也沒顿一下,就直接经過了宁筱曦的面前。
眼瞅着,就要走进陆翔宇的办公室了。
周日的办公室与昨天大相径庭,此时此刻并沒有其他人,空旷而安静。
宁筱曦觉得這种情况下,实在需要說点什么,不然关系真的就闹僵了——
毕竟,减少接触是一回事,可只有两個人的情况下,面面相觑還视而不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也并非她所愿。
“哎——”筱曦张口就叫。
叫到這,她又顿住了,這才发现,入职一周她从来沒有主动和邹峰說過话,更沒有主动跟他打過招呼,所以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好在邹峰站住了,转過身来看着她,挑了挑一边的修眉,目光和煦而平静。
许是這目光鼓励了宁筱曦,她脸上的尴尬变成了职业而礼貌的微笑:“谢谢您前天的提示,帮我解决了大問題……”
邹峰点点头,不温不火地:“不用,主要還是靠你自己。”
宁筱曦来了兴趣:“可是,您怎么知道,問題并不是出在這两组的策略身上?”
邹峰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瞎猜的。”
轻巧而不负责任地蹦完三個字,他转头进了办公室。
宁筱曦:……
她想哭。
邹峰进了陆翔宇的办公室,放下背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刚才,小变色龙对自己的笑……完全沒露牙齿啊。
中午,宁筱曦和两個组长开完了会,一起出门找食吃。
罗存浩明显非常兴奋:“筱曦姐,你太牛了,居然从数据就推出問題出在获客组身上,還定位的八九不离十。”
筱曦关心的则另有其事,她转头问陈晶:“咱们刚才讨论的时候,我觉得你也想到了這個可能的,周五早上开会,为什么沒說呢?”
陈晶从若有所思的状态裡缓過神来,纠结而慢吞吞地說:“我……也只是猜测,我手头的数据支撑不了這個猜测,所以……”
“所以你就怼我?”罗存浩在旁边跳了起来:“筱曦姐看的数据不是跟你一样嗎?她怎么就分析出来了?”
“谁让你针对我們组的?”陈晶毫不客气:“你上来就說是我們出了bug,你怎么不說你自己甩锅甩得沒脑子?数据你也有,你不是也沒看出来嗎?!”
眼瞅俩人又要打起来,宁筱曦决定引开战火:“我先问個問題,获客组看起来這周调整了很多策略,为什么他们都不跟你们沟通呢?”
俩人一起安静了。
宁筱曦耐心地看着陈晶。陈晶藏在镜片背后的眼睛闪了又闪,终于說:“他们一贯如此……過去一年,获客组是公司最重要的团队。”
“你知道的嘛,jackie加入公司时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做大客户基数……所以,钱啊,资源啊,都向那個团队倾斜。”
啊,是這样啊。筱曦了然地点点头。
连罗存浩都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吞吞吐吐:“就,我觉得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我們……平时各干各的,都习惯了……”
“再說,筱曦姐,這次你来了以后,jackie把我們俩個运营组和周思媛的产品组都交给了你,唯独获客组還是他亲自看着,我們都觉得……更不能轻易……对吧?”
“而且,他们那组长,王凯旋那個人,怎么說呢,背景比较牛,硅谷回来的,所以不是很好打交道……”
宁筱曦彻底明白了。
她闪动着眼睛,若有所思:看来,她需要花一点時間去会一会获客组的组长了——那個表面上职位比她低一级,实际上却比她权力更大资源更多的王凯旋。
陈晶又开口了:“可是,曦姐,你是怎么发现問題的呢?”
宁筱曦回了神,心裡苦笑,难道她要說,因为是某個大神,哦不,某個跳大神的,随口猜中的?
踌躇了一下,她只微微一笑:“行业经验。”
陈晶和罗存浩看她的眼神简直都有点像山猫看江离了。
但,其实,這也不算蒙人。
宁筱曦顿悟式的发现了問題的根源還真的是因为過往的经验——其实不论有沒有互联網,行业的有些底层道理還是共通的。
比如,很多客户后续問題的出现,大概率都是因为找来的源头客户出了岔子。
就好像,上游水土流失,下游必然泥沙俱下。
只是,她被這一個星期的新世界和新名词晃花了眼,扰乱了心神,产生了自我怀疑……觉得要重头捡起的东西太多,光顾着脚下的石头,却忘了整條路通向哪裡。
直到——有一個人,提醒了她。
就像,山野中的那個人一样,用最冷的语气和最大的耐心手把手地教会了她,该如何爬上一段碎石坡。
宁筱曦眨眨眼。
领队云骨虽然不见了,但邹峰,還是可以作为老板和支持者交往的。
這,才是职场裡真正成熟的心态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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