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博弈第四
沒想到梁照一還是個睚眦必报的主,他笑着给自己的提问画上句号:“都那么暧昧了,還沒在一起,当我傻啊。”
“……”
她被反将一军,心中满是不服气,琢磨了一节课,在脑中编纂出长篇大论来解释她和傅舜华就是纯友谊。
但最终也沒能把自己說服。
就算她這样认为,傅舜华看她的眼神也绝不清白。
是個人都能看出来。
平时晚自习,梁照一总要看会新闻报纸再写作业。今晚他什么也沒看,异常专心,50分钟搞定两门作业,震惊马鸿泠全家。
一下课他就不知死活地调侃:“照狗這是要考斯坦福啊。”
“我是你爹。”对方留下一個白眼,沒再看這对同桌,径直往教室后面去了。
马鸿泠擅长察言观色,悄悄问任乐清:“他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我和傅舜华太暧昧,生气了。”
任乐清对天发誓,她沒有歪曲事实的意思,但什么话从她嘴裡說出来就会有断章取义的倾向。
說者无意,听者马鸿泠误会不浅:“你是不是漫画看多了?小小年纪就患上妄想症。”
“……”她一向怼不過马鸿泠,只满腹牢骚地看着男生起身,“不是啊,我們俩聊完這個话题之后,他就不說话了。我的意思不是他因为我和傅舜华生气啊!”
“就你這表达能力,趁早告别閱讀理解吧。”
任乐清对這句话表示赞同:“确实,我准备下次考试的时候就把閱讀理解空着,不答了。”
“……”马鸿泠觉得跟她多說一句话都是费劲。
四月初天气回暖,夜晚還是会有凉风。
傅舜华和梁照一抓住商店要关门的尾巴,叛逆地去买了两支雪糕回来,刚踏进教室后门便承载男男女女各种语气的感叹。
傅舜华买了一盒哈根达斯。
他见任乐清随人声回過头来,扬起手裡的雪糕。
梁照一在他后面站着,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果不其然,她就屁颠屁颠跑到后面:“我去,你俩不嫌冷啊?”
“谁跟你似的,能把秋裤穿到五一劳动节。”马鸿泠嘲讽道。
任乐清懒得理他,乐呵呵揭开哈根达斯的盖:“太冷了,我就吃两口。”
“哦,两口一盒。”傅舜华嘴上呛她,唇角的梨涡倒是一点不见浅。
說两口就两口,任乐清确实怕冷,浅浅地抿了两口。第一是因为這是巧克力味的,她不爱吃。
第二,冰激凌這么一点還沒個包子大,她怎么好意思都吃了。
但是傅舜华好像看出来了:“你大口吃啊。”
舌头凉得失去知觉,她拼命摇了摇手,半张着嘴呼气。
男生接過她用完的塑料勺,又確認了一遍:“真不吃了?”
“不要了,不要了,吃感冒了。”她不是夸张,真抽了两下鼻子,手指也冰。
傅舜华就着這個勺子继续讲剩下的冰激凌吃完。
旁边围着的、看的同学不少,大多是男生,对此见怪不怪,沒人起哄。只是有個男生天性馋,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忍不住上前:“给我尝尝。”
“自己买。”傅舜华毫不客气地回道。
“靠,舜狗真偏心啊。”
“舜狗這叫好男人,你懂個屁。”
所有的话溜进梁照一耳朵裡,生生让這一幕刺痛了眼睛和耳膜。
他拆开自己手裡那根雪糕,一口咬掉半根。
大片凉气在他口中上蹿下跳,激得人原地打转。
任乐清注意到了,哈哈大笑:“你一下吃那么大块牙要冻掉了。”
梁照一自己也哭笑不得,只能含着那半块雪糕,扶着膝盖自己消化。
“哇,雪糕耶。”嗲嗲的声音由远及近。
全班出口就是撒娇语调的、嗓音甜到发腻的女生,只有李满月一個。
她直奔傅舜华,“哇,哈根达斯,土豪哦。”
“你個小富婆就别羡慕别人啦。”马鸿泠一看见她便眉开眼笑,上前說话时也爱伸手拍打两下。
“我還沒尝過哈根达斯什么味儿呢,泠哥买一個让我尝尝嘛。”李满月人高挑,与马鸿泠差不多高,推搡起来相当和谐。
闹着闹着,女生就越来越靠近梁照一的方向。
在校服即将触碰之际,男生忽然抬脚往正前方去——中央两大排之间,那條他平时看都不想看的狭窄缝隙。
任乐清原本在垂着头抠手,阴影笼罩下来,迫使她麻木地抬起头。
他手上還拿着那半截雪糕,冒着缕缕白气。
梁照一按住她的双肩,轻轻旋转半圈,推着她往座位上去:“走啦,快上课了。”
本来好好的岁月静好,她非得這個时候犯贱:“你前女友在诶,不說句话嗎?”
“再胡說八道给你舌头拔了。”
“……”最毒男人心。
两個人一前一后回到座位,不约而同面对面坐下。
四目相对,谁也沒有开口。
任乐清先撑不住了,心跳有点快,她移开目光,指着半截雪糕问:“好吃嗎?”
他把沒咬過的地方送到她嘴边:“你尝尝。”
其实她不想吃了,吃完真的会有发烧的感觉。但盛情难却,人家都把吃的喂到嘴边了,怎么能拒绝呢!
就像段礼周似的。
小时候她贪玩不吃饭,段礼周就在旁边一勺一勺地喂,直到把她喂饱之后自己再吃自己的饭。
十多年都是這样過来的。
所以她对喂到嘴边的东西,无法說不要。
任乐清咬了一小口,淡淡地香草味在舌尖上化开。
她最喜歡的味道。
“嗯!”她高兴地跺脚,指指雪糕,比了個大拇指。
梁照一三两口把剩下的全部吃完。
间接接吻。
任乐清思绪彻底乱了,不断摩挲自己的脖子,随口扯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哎,你俩到底怎么了啊?”
怎么就从形影不离,变成形同陌路了呢?
梁照一无视她。
她也不敢继续问下去,生怕自讨沒趣。
然而马鸿泠踩着上课铃坐下之前,還在与李满月隔空开玩笑。
李满月說:“我吃不起哈根达斯,配不上傅舜华,只有任乐清能配得上。”
她声音很大,大半個教室都能听见。
李满月最好的朋友殷茵趁机起哄道:“对啊,满月和梁照一最配。”
马鸿泠与任乐清同时转头去看男性当事人。
他面无表情,像沒听到似的,自顾自把手裡的木棍给任乐清:“帮我扔了。”
任乐清离得近,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不好,老老实实把垃圾接過来,扔在她与马鸿泠中间挂着的垃圾袋裡,然后小声和同桌八卦:“你和李满月关系好,沒问问他俩怎么了?”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八卦。”马鸿泠越来越不耐烦,“你老這么关心他俩干什么,想上位啊?你学习、身材比得上李满月嗎,你觉得梁照一会看上你?”
若是换了平时他以开玩笑的语气說出来,任乐清指不定会笑成何种等级的抽搐,也会淡定地否认。
但今天,压在她心底的那股倔强之魂蠢蠢欲动。
“对,怎么了。”她微抬下巴,略有些俯视意味。
挑衅完马鸿泠,她立马拍了下梁照一的手臂,“小马說你看不上我。”
男生刚从乱成垃圾堆的卷子裡找着自己的数学作业,回答时沒有犹豫:“看得上啊,怎么看不上。”
任乐清骄傲地给马鸿泠递了個眼神。
马鸿泠沒想到梁照一会這么捧她的场,刻意绕开這個话题和对方扯别的:“你怎么吃独食,爸爸平时就這么教你的?”
“呵呵。”
任乐清倒是被哄开心了,偷偷看了一整节课的漫画。
有的人却连转笔节奏都杂乱无章,到下课为止,愣是只做了一道選擇题。
那道题,還做错了。
·
任乐清永远都是卡点进教学楼,坚决不早到、尽量不迟到。
第二天来得早,教室裡還沒几個学生,理由当然是为了抄作业。
她来不及和傅舜华等人问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开英语报纸,熟练地誊抄着答案。
“干什么呢?”梁照一原本在教室最后和傅舜华聊天,這时候回到座位上,欺身看了眼任乐清的动笔速度,不得不感叹一声熟能生巧,“你還抄作业。”
你不都不写嗎。
“装成一個表面努力上进但实则愚笨无能的学生,我還是很在行的。”任乐清头也不抬地回答。
梁照一笑笑,坐下来閱讀昨天的新闻报纸,关注一□□育赛事。
她抄到一半猛地想起今天還要值日,鬼叫一声丢下笔就往水房跑。
梁照一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夺门而出的女生。
她与李满月被分到同一天做值日,而李满月永远踩着早自习铃声进教室。
早读是英语,班主任来的也比平时早一些。
以致于,七点的指针刚過,教室只打扫了四分之一,属于李满月的那部分還未进行。
“值日生怎么回事?早自习开始了還沒打扫完。”這一句话把任乐清和李满月都批评了,好在班主任是個温柔知性的男人,教训人的时候语气也沒有什么威严。
任乐清恹恹地把扫帚送回水房,小跑进教室,在自己的椅子上安顿下来。
沒等她翻开听力书,就听到右边的梁照一幸灾乐祸地笑她:“挨呲了吧,哈哈。”
任乐清抬眼瞄班主任的位置,转头给了他一個白眼:“你媳妇儿也挨呲了,我心裡平衡着呢。”
男生不爽地咂了下嘴,低下头不說话。
任乐清看到他的反应,沒有觉得愧疚,反而凑近问:“你俩因为什么吵架啊?”
男生不答。
任乐清继续问,“难道是因为你表白,她拒绝了?”
“你怎么這么多問題?”梁照一猛地抬头厉声呵斥她。
班主任听到动静,看了看对峙的两個人,最终選擇批评男生:“梁照一,不看听力干什么呢?”
任乐清低头捂着嘴偷笑。
梁照一气不打一处来,咬牙瞪她一眼。
任乐清在做北京卷听力真题的时候,总觉得智商被摁在地上摩擦,连她這個从不听讲的学渣都能做到只错三個题。
她向马鸿泠吐槽北京高考卷水分太大:“好福利都给首都了,像我們這种十八线小城市,连北大清华门缝裡吹出来的灰都摸不着。”
马鸿泠每次听她說话都要反应一会儿:“咱们這儿往年也有考上的,考不上還是智商的問題。”
“我智商挺高的啊,我连第一都考不上。”
他不否认她的說辞,但从另一個角度否定她的因果关系:“你天天连作业都不写,智商220又怎么样?”
她咯咯笑两声,对他的嘲讽丝毫感觉不到生气。
“看看李满月,同样都在玩儿,人家怎么就能考前十。”
任乐清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再看看你。”他语气裡满是轻蔑与嫌弃,“胸也沒人家大,哪哪都比不上。”
她竖起校服领口,将拉链拉到顶,而后用手撑脑袋,掌心堵住靠近马鸿泠那侧的耳朵。
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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