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皇上和长公主走后,柳妃从床和墙壁的缝隙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鼻烟壶,柳妃倚在枕头上将它放在手心裡认认真真的看着。小小的鼻烟壶還沒有掌心大,上面画着一簇正盛开着芙蕖,配上绿色的水纹,明艳处更显得像是鲜血染上去的一般。
是楚休還是皇上?如果楚休不喜歡這個孩子怎么办?可是如果選擇了孩子的父亲,她就再与楚休无缘了。想到這裡,柳妃便觉得很是气闷,将被子掀开,仿佛减去身上的重量便能让心也轻松一些。
柳妃将鼻烟壶塞在枕头底下,侧卧躺下去,好像是在听那只鼻烟壶在說什么。
楚休心裡根本沒有自己,原本皇上也不過如此,可是皇上对這個孩子是十分挂心的,這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若皇上肯扶持他,或许這個孩子能够成就一番大业也未可知。
只是她能放下楚休嗎?她不能!不能!那是给了自己一個梦,又亲手毁掉了這個梦的人……如果楚休只是喜歡长公主的权势地位她反而会释然,可是楚休对长公主只有情真意切和殷勤周到。柳妃一想到楚休便觉得心乱如麻,她爱這個人,爱得心痒难耐;她也恨這個人,恨得嚼穿龈血。只要一想到现在楚休正在摇光宫裡与长公主浓情蜜意、卿卿我我,她就觉得自己也会像皇后那样疯掉。
得不到!不是因为自己无权无势,不是因为自己残花败柳,抛去這些,凭什么楚休偏喜歡长公主而不是自己!柳妃握紧拳头,狠狠的捶向枕头,就算她得不到,也不能留给长公主!
楚休……楚休……柳妃眼眶湿热,一串串泪珠划過秀气的鼻子、流過另一侧脸颊,掉在枕头上。如果再沒有楚休這個人,這個世界除了痛苦和绝望還剩下什么?或许楚休就不应该来到這個世界上,从来都沒有期盼,哪裡会有什么失望。
柳妃翻身平躺,眼睛不眨一下的望着帐顶,心裡到底拿不定一個主意。
柳妃的瞻前顾后、辗转反侧都是为了這两個人,此时這两人却都在看着恼怒的苏缘。
咏杉将新煮的白牡丹端上来,放在苏缘和苏玄身边的桌上,楚休走上前来自取一杯,悠然的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细细的闻着茶香,倒要听听苏玄這次有什么說法。
苏玄道:“我知道姐姐心中的疑惑,姐姐不必担心……”
苏缘沒有听完苏玄的话,便恼怒的打断,道:“你越来越有主意,动不动就用一句不必担心来敷衍我,我若不担心你,這世上就沒人担心你了!”說着苏缘不禁有些哽咽,别开脸不再看着苏玄。
苏玄娓娓道来:“那日,东一来报,說柳妃娘娘想要一样东西,一样能够让人用了即刻毙命的厉害东西。”
苏缘双眼圆瞪看向弟弟,道:“她想干什么?”
苏玄撇嘴邪笑,道:“還能干什么,杀人呗,并且极有可能我就是她想要杀的人。”
苏缘呼吸一窒,道:“你给了她那样东西?”
苏玄握住姐姐的手,道:“给了。”
“你!”苏缘正要挣脱苏玄的手,可是苏玄却沒有放开的意思。
苏玄道:“昨天让姐姐配合我的那些话,也都是說给她听的……”
苏缘道:“你是想自寻死路?還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苏玄道:“我待她与皇后沒有什么不同,毕竟夫妻一场,我沒有真的想要她的性命。”
苏缘点点头,沉声道:“所以你让她来選擇,是嗎?”
苏玄笑了笑,不再做声。
苏缘沉默了一会儿,道:“万一……万一……這太危险了……”
苏玄拿起茶杯摇晃了几下,茶已经凉了,真是可惜。继续道:“柳太师野心太大,他与刘相不同,他的弱点不在我的掌握之中,对付柳太师最好的办法就是连根拔起,時間差不多了,我也需要一個理由。”
苏缘不可思议,道:“所以你就以身犯险!”
苏玄道:“這也是朕必须承担的风险,不是嗎?”
“你!”苏缘无话可說,只剩下流眼泪。
苏玄实在看不了苏缘這样无奈的流泪,伸手将姐姐的头搁在肩膀上,道:“朕已经传了刘夫人和柳夫人一同进宫侍疾,殿试之前這些日子你尽量不要离开摇光宫,要一直与楚先生待在一起,外面由她们闹去,你只不闻不问就对了。我這裡有许悲和东一,等秋试過了我就收拾了這個烂摊子,再给我一点時間,就這一次……等我真的能够独揽大局,再也不会让姐姐如此担心了。”
苏缘只是流泪却无法阻止。从玄儿登基以来一直凶险不断……亲人不可靠、朝臣异心、后宫不宁……可是玄儿只有十几岁而已。此时苏缘心裡是怨怼父皇和母后的,为何就這样丢下他们姐弟俩個走這條凶险无比的道路。
楚休拍了拍苏玄的肩膀,道:“放心,我会好好保护阿缘的,你且放手去做,這摇光宫就交给我,只是你也要万事小心。你若有個什么好歹,你姐姐也沒法活了。”
苏玄看向楚休,道:“那姐姐就拜托先生了。”
东一轻声道:“公主,皇上其实是個多情的性子,他又如何愿意這样。皇上也曾让奴才提点柳妃娘娘,可是柳妃也是個不开窍的。今日之势,已经是骑虎难下,但是想要伤人的从来都不是皇上啊。”
苏缘抬起头,用秀帕擦干眼泪,道:“且不论谁对谁错,东一,我只要你好好保护皇上,也不辜负母后对你的信任。”
秋日的阳光依旧毒辣,一年又要過了,她和弟弟却始终還是被困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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