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杀气三时做阵云(三) 作者:未知 春风一阵接着一阵,吹皱了秦淮河水,新年落下的新雪随着化了痕迹,河岸杨柳装点了翠绿色,偶有行舟水上,来往匆忙,神武四年就這般进入了正轨。 临河的面馆裡,王凝带着闵行知找了個靠窗位置,叫了两碗面,两碗粥,热气腾腾,吃相热闹。 时辰尚早,战火之后的江宁還沒有完全苏醒過来,某一刻城外的阳光穿透城墙照了過来,城裡的阴影一点点抹尽,总算觉察到了几分暖意。 一碗面哧溜哧溜下肚,主仆两人起身,满足的舒展了身子,付钱出寻着街去了。 “宴会這种场合,基本吃不饱的,我這让你安排下早饭,你倒好,就這么一碗面,一碗粥,难道我們真的穷的吃不起早饭了?” 王凝的抱怨声裡,听不出多少认真的意味,闵行知随在其后,佯作委屈,說到:“东家可冤枉我了。” “我怎么就冤枉你了?”王凝停了下来,鼓着眼珠子瞪了回去,充满了“求知欲”。 “這事东家心裡明白。” “明白?我明白個屁。”說到這裡,王凝转了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子,近来得闲,身子已有几分发福,算算年纪,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也是到了正式步入了油腻中年的年纪了。心思转到這裡,沒有再纠结早餐的事情,转而问到,“昨儿让你买的东西怎么样了?” “都置办好了。只是东家,会不会太寒酸?对方怎么說也是個知府,那礼物是不是……” “够了。”王凝眉眼含笑,加上抚肚的动作,倒是有几分城外寺庙裡弥勒佛的样子。 闵行知還是有些担心,向来吃不准這东家心思,他也就懒得再费心神。 两人走了一阵,已经到了约好的客栈,已经有些人在了,大多是江宁城裡数得上号的商行东家,也有少数几位退在江宁养老的昔日官员,都是熟人了。 王凝进来,与他亲近的都往這边靠了過来,彼此有嫌隙的也都点头致意,王凝保持着先前的弥勒佛模样,倒叫众人多想了几分。 齐家這次出动的是管事的三老爷齐思鸣,這种场合齐玉龙這样的小辈身份不称,過来难免就失礼了。 王凝之前沒有与齐思鸣碰過,這时候也是听了闵行知的悄悄话才认识,双方作为彼此圈子的领头人,倒要走动走动,他到底算個后辈,于是往那边走了過去。 厅堂裡安静下来,齐思鸣身周的人都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齐三爷,晚辈给你见礼了。” “贤侄客气了,方才老夫還与众位掌柜說起贤侄,這赶巧就到了。” “晚辈腿脚不利落,倒沒有曹孟德快……” 齐思鸣愣了一下,象征性的笑了笑,“贤侄惯会說话,你我两家倒该好好走动走动……” “晚辈有空必然前往拜访……” 亲切的聊天场景很快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個年近半百的清瘦男子胯步而来,一身便衣,却是气度不凡。 王凝眼睛微眯,随即释然,毕竟许多年過去了啊。 来人正是新任知府王韶,在他背后跟着昨日上门的幕僚岑重。 王凝缩在人群背后,待众人客套完毕,王韶到了他跟前时,他沒有先见礼,反倒是王韶先說了话。 “這位想必就是云记东家王凝了吧。”這话显然是与旁边岑重說過。 岑重出来接话:“正是。” 闵行知偷偷戳了王凝一下,王凝才回過神来,当下见礼,“小民王凝见過知府老爷。” 一本正经的恭敬模样倒叫众人一阵疑惑,某些与他有過节的心裡不免鄙夷這种客气。 王凝见礼很认真,加之先前的呆样,落在旁人眼裡自然认为他害怕新任知府。 王韶点点头,沒有說什么,转而与众人說到:“都入席吧。” 众人落座,类似闵行知這样的“随从”自然沒有资格入席,因此与王凝坐在一道的倒是平日裡亲近的几位掌柜。 坐在左手边的是李记布行的掌柜李云朝,因为李天缘的关系,两人倒是亲近的喝起小酒,处在角落裡的座位,对于那边传過来的话听的不甚清楚。知府老爷的话都淹沒在前排的笑声裡了。 王凝抓了把瓜子,细心的剥了,往李云朝面前的小碟子裡放了一些。李云朝诧异之余,倒觉得有趣,轻声问到:“王掌柜以为這位知府大人這是要做什么?” “见個面,聊聊天,還能做什么?” “今日来的都是江宁各家商行的掌柜,恐怕有什么新的变革吧,不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王凝笑到:“烧火也不能乱烧,真要烧起来了可不好收拾,我觉着比起点火,這位大人恐怕是想借此机会扑火吧……西北正在打仗,需要银子,北方虽然谈下来了,岁币也要银子,這种节骨眼上,任谁都不好点火的。” “杜大人离开之前闹出来的风波,已经波及周围数個赋税之地,朝廷再不出来平复一下,今年恐怕又要死一批人……” “打仗就不說了,這几年黄河大水,一直念叨着修堤修堤,都過去這么些日子了,也沒见修起来,今年的夏汛恐怕也不可控……” 李云朝听得面色凝重,王凝并打了個哈哈,笑到:“你我商人,不该讨论這些,到时候跟着给钱就是了,实在给不出,不也還有三尺白绫,死了也就见不到抄家惨状了……” 李云朝脸色更难看了,王凝举杯,严肃了几分,“李叔放心,一时半会儿烂不掉的,你我安心過日子便是。” 李云朝与王凝碰了杯,更沒心思听那边在說什么了。 一场酒宴持续到深夜,王凝倒早早来了招偷梁换柱,自己先溜了,至于闵行知回来的时候心情不畅。 主仆两人缩在一起商量了一会,闵行知给出了一個惊人的消息:“知府大人与齐家很亲近,恐怕日后云记的日子要难過了。” 王凝一想還真有這個可能,不過却沒有什么实质的担忧,安抚道:“该做的咱们继续做,上面不是還是有個徐汇的嘛,到时候不行就走走這條路子……官大一级压死人,我看他王韶能蹦哒到哪去……” 闵行知一阵无语,只觉头疼,回去睡觉了。 王凝赏月无月,這也进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