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耳坠 作者:未知 春风渐绿江南岸,神武元年的正月却在一种悲恸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柳绿花红随着這份温柔而来,在江宁短暂停留了一段時間,北上而去,想必不久后整個天下都会在這一片盎然绿意之中再次焕发活力。 另外,去岁那些好与不好的事情,大抵也会一并随着春风北上,最后停留在雁门关一线。 只是关城内外,仍然透着上個寒冬遗留下来的冷冽肃杀。 去年发生的最大的事還是皇帝驾崩,纵然皇帝在位时候并沒有太大的作为,但去年不是個好年,本就是天灾人祸频繁,再遇上皇帝驾崩,有心之人刻意的放出消息后,在各地還是掀起了一些小规模的动荡。尤其是往西北去的那一带,那边百姓生活本就不易,天灾之后,并是人祸了。 简单来讲就是发大水死了一些人,然后瘟疫横行又死了一些人,直到后来有人揭竿而起,朝廷平乱后,到底再又死了一批人,是以去年三個月的時間裡,整個西北,真的是十室九空了。 也在這种境况之下,西凉出兵,烧杀抢掠一番,最终占走了大片的土地。再后来的遣使议合,朝廷答应下来,新朝付出巨大的代价赎买回那些土地。 在這之后,大抵有些人心裡也在犯难。纵然那一代生活艰难,百姓本也稀疏,但到底也是有着能够耕种的土地,但眼下,這片土地真的快荒芜人烟了。 大漠苍凉,黄沙漫天,這本该是塞北之地才能看到的光景,已经在西北扎了根。 朝廷诸公抢着功劳的时候,被派到西北的使臣看着满眼荒凉,痛不欲生,若非是手下救得及时,這位已经撞死在了城墙之上。 新朝有不杀士大夫的祖令,文官们也惜命得很,能让一個文官做出這种举动,可见真实见過此处荒凉的他已经悲恸到了何种样的地步。 只是這样的悲恸,到底只是换来上官的斥责而已。 同时背负着的還有天下人的谩骂。 明面上讲,新朝是派了军队与西凉打過仗才收回了這大片土地,朝野上下都是将之当做对西凉战事的一次大捷通告天下,鼓舞民心的。只是对于真正参与的人来說,不過是依据事前商量好的,他们从南门进的时候,西凉军从北门出,這样的收复背后只是权钱的肮脏交易罢了。 然而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寻常百姓到底听信朝廷那一套,又哪裡分辨得了好歹,一個劲的对有功之臣大肆辱骂,恨不得对這种“卖国贼”剔骨抽筋。 這事稍后往南传来,先一步到达的则是皇帝病死的消息了。 ********* 几根粗糙的松木顶着一块发旧的帆布,四周用竹子围起来,裡面放了几套老旧桌椅,此时三三两两的坐着几個吃茶的人。 這裡距离江宁有一段距离,靠近长江一侧,不远处应该是一处渡口,远远的能够看出些轮廓。若在好的年景,往来南北的人其实会選擇走更好一些的渡口,但眼下這种光景,那些大的渡口往往都查的严实,真要往来两岸,花销太多,是以這种比较偏僻的渡口一時間并也有些繁忙。 過了岸,并也需要吃杯茶醒醒神,過了长江,大抵也就意味着安生了。 毕竟這么些年战乱不断,汴京几度被围,到底也沒被打過长江過。 茶铺明显是临时搭建的,因此很是简易,這时候天色尚早,并也沒什么人,店主清闲之余,对于往来的客人也就留了几分心眼。 他的目光大多时候還是停留在靠北一侧的那对男女身上,看得专注,却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旁边的妻子拐了他一下,气闷的吼道:“你個老不死的!” “嘿,你這婆娘,好不知歹……” 夫妻拌起嘴来,一时半会是歇不下来的。 桌上的男女偏头看了那边一眼,随后年轻男子看着对面的女子,打趣道:“都說让你再打扮一下,你偏不要,现在好了,走到哪都被人盯着看……我這一路上可真是被你害苦了。” 最后這句却是抱怨起来。 女子哼了一声,不理会男子的疯言疯语。 女孩子毕竟是爱美的,对于扮丑這种事本能的抵触,换個角度,在喜歡的人跟前总是想要表现出自己最美好那一面的,是以一路上她都很生气。 男子嘿然一声,毫不在意自己被冷落了。 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女子,笑了笑,连续大半月紧绷的心弦短暂的放了下来。 “差不多了,走吧。”男子端起粗糙的土碗,灌了一口。 余光不经意瞟到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有些难過的低下头去。 “不给钱了?”女子突然大声吼道。 這一声惊到了旁边的客人,同时也使得灶台边吵架的夫妻安静下来,妇人神色惊惶的看着這边,随后推了推身边的丈夫。 年轻男子无奈的苦笑起来,這大半月的经历,他哪裡会有什么钱,之前之所以走进這处铺子,大抵想的是人多眼杂,对方不好下手。 “要不你留在這裡给人做個小老婆……”年轻男子摊了摊手,“我沒钱。” 话音弗落,莫說是那边的店主,并是旁边听到的人都直勾勾的看了過来,有的不愤,有的则是跃跃欲试。 下一刻并有人走了過来,试探性问到:“要不這茶钱我帮你付了,這小娘子就跟我罢!” 王凝听到這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好笑的看着苏筱妍:“我看成……” 桌子底下,苏筱妍狠狠的跺了王凝一脚,恶狠狠的瞪了過去,咬牙切齿道:“你再說一遍。” 王凝疼的龇牙咧嘴,要知道這几天日子颇为辛苦,他那双鞋已经穿在了苏筱妍脚上,此时他穿着是从路边捡来的破鞋,可沒有太好的隔绝疼痛的功用。 正要說话,苏筱妍从身上掏出一個精致的荷包,从裡面拿出一個耳坠来,示意那边的店家過来。 旁边被晾了一阵的人有些气恼,但看到苏筱妍拿出的东西时并默默的回了原本的座位。 店家却沒有任何欣喜之意,反而有些为难。但在妻子的催促下,他還是走了過来。 “這個就当茶钱吧。”苏筱妍和气的說到。 店家忙推辞道:“不敢,不敢,這两碗茶不值這么多。” 主客推辞之间,王凝一把从苏筱妍手裡夺来耳坠,从身上变出几個铜板给了店主,并拽着苏筱妍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那先前說過话的男子也起身,放下几枚铜板跟了上去。 随后那老板娘的骂声再次响了起来,店主却任打任骂,笑着揉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