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国之腻臣】 作者:未知 火红的夕阳将落山,哪怕是春风也让人遍体生寒,白栋盘膝坐在岭上最高的土丘上,长发披散、面有剑痕,倒是有几分游侠儿的悍猛味道。 书囊佩在腋下,這是士子身份的明证,万万丢弃不得,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黑衣女出现的方向。追杀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白栋既紧张又有些好奇,回想自己的应对之策,沒发现明显的错误,才算松了口气。 真正的聪明人总是会用看似愚蠢的方法解决問題。 如果换個自作聪明的人,此刻最好的選擇有三個,一是杀了黑衣女,用她的首级邀功受赏;又或者是把她安顿在山洞后,立即离开這裡远远逃走,似乎后者更为稳妥,不立危墙之下,是君子的選擇;又或者自己也隐藏起来,等到安全后再离开。 白栋毕竟有一颗现代人的心,不会无缘无故杀一個女人;逃也不是上策,太阳快落山了,两千年前的关中平原连狼群都有,逃下岭去等于找死;至于隐藏起来更是下策中的下策,万一被追杀黑衣女的人找出来,只会被当成同党,到时冒充士子也无法救命。 现在白栋在等追兵出现,古人等级森严,看衣着就能分辨出来人身份,如果是官家正道,不怕他们会伤害士子,就算他们拒绝自己忽悠,找出黑衣女,见危援手也是士子风范,他们只会砍下那女人的脑袋,然后冲自己伸出大拇指。如果是山贼盗寇,說不得就要跑下岭去与狼群赌命了,那也是沒有办法的事。所以要向上帝祈祷,来得千万不要是山贼强人。 终于有人来了,五百米、三百米......身影渐渐清晰,是五個行动如风的人,距离百米远近时,白栋清楚看到前面四人都是半身皮甲、形容彪悍,后面似乎是個面色白皙的青年,铜甲玉冠,气质非凡。可以松口气了,山贼强人中估计沒有這样漂亮的人物,看衣着穿戴,白面青年多半是這個时代的公子王孙、上等人。 上等人就好办了,容易找到共同语言。白栋沒有丝毫犹豫,一溜小跑下了土丘,把右手食中二指深深捅进喉咙裡,顿时一阵恶心,弯下腰大声干呕起来,看看苦水都吐出来了,干脆一头栽向地上,开始大声呻吟。 “住!” 公子模样的年轻人做了個手式,四名披甲大汉围住了白栋,其中一個走過来扶起他,仔细打量几眼,回头大声禀道:“景公,這人佩剑囊书,似是個士子,发髻被人打散了,面上有剑痕,从伤痕判断,应该是那贱婢所伤......” “好汉子!這份眼力不到21世纪当個法医都是屈才了,感谢感谢,算哥们儿欠你一個人情。” 白栋真想大笑,赌嬴了。這时代能被称‘公’就两种情况:一是周天子亲封的公爵;另一种就是下属对上官、下人对贵族的尊称,眼前這個漂亮小伙儿看上去不過二十多岁,如果剃了胡子,估计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披甲汉称他景公,显然是后者。 “士子?” 白面青年走到白栋面前,目光从他的佩剑上掠過,又从书囊内取出一卷《尚书》翻了翻,微微点头道:“韦编尚有折痕,书简松卷而非缚紧,可见不久前還曾翻阅過。先生行旅之中仍好学如此,当是大才,請受景监一拜!” 這個时代的读书人都是如此好骗麽?白栋强忍住想要仰天狂笑的冲动,缓缓起身,学着景监的样子還了一礼:“不敢当,秦人白栋,有幸得遇景公,這就太好了,那個女子......” “先生见到她了?是她伤害了先生?” 景监表示很关心,放回书简,走到白栋面前,目光无限温柔地望着他,看得白某人脸上一阵火辣辣,心說這個姓景的什么毛病,男人看男人有用這种目光的麽,你是景公,可不是景公公罢?仔细打量景监几眼,只见面前人风神俊秀,就连胡须根部的皮肤都如美玉相仿,眼波流动,一双凤眼好像会說话一样,這家伙要是弄到21世纪做個伪娘什么的,保证能一夜爆红...... 等等,景监?若真是那個家伙,可是大大的有名啊。秦孝公嬴渠梁一生豪强,却唯独宠幸此人,虽然正史上沒记载過這位有断袖分桃的爱好,野史上說得可就暧昧了,如此一個漂亮少年,偏偏被国君恩宠,而且歷史上似乎沒有多少關於嬴渠梁老婆的记载?透過现象看本质,越想白栋心裡越膈应,弯下腰先吐一会儿。 “嗯,這個女人真是泼辣,用剑伤了我,還要踢我几脚,你看我现在還不舒服呢。景公是少年英雄,一定要抓住她为我复仇!” 白栋随手一指:“那個女人逃向东方了,快追,迟恐不及!” “先生受惊了。” 景监叹息摇头,好似要抚慰白栋所受的伤痛,轻轻为他拢起长发,仔细检查面上剑痕;他的手指又软又滑,本来应该很舒服,白栋却有些不安,這家伙太奇怪了,莫非是看上了自己,摆明了车马来吃豆腐? “你们都听到先生的话了?”景监忽然吃吃笑起来。 “景公,我等這就去追踪那贱婢。” “谬,大谬!先生既然說她逃了,那就是告诉我們,她還藏在附近......” 景监笑得越发开心起来:“搜索這片山岭,一寸土地也不许放過,吃了我一掌,她能逃到這裡已经是出人意料,哪裡還有力气再逃呢?” 四名披甲大汉目光古怪地望了白栋一眼,纷纷领命而去。 “其实做追兵也很不容易的,這個女人跑得很快,尤其是到了山地,我們的马匹无法使用,只能徒步追踪了,我和我的手下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景监很会整理头发,很快就为白栋挽起一個漂亮的发髻,叹口气道:“先生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可惜景监沒有携带上好的冠簪,只能這样暂时系住,先生不会见怪吧?哎,其实先生如果肯告诉我那個女人藏在哪裡,我們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就像管仲和鲍叔牙那样,你說呢?” “景公的手法真好,你知道不知道,我少年时曾随家师远游,在一個奇怪的地方见過很多女孩子,她们不种田、不织布、不养桑蚕,就靠帮人打理头发赚钱营生。她们個個都很美丽,手指又白又柔软,穿着打扮像仙女一样,让人看着都舒服。我一直以为她们就是天下间最会整理头发的人,今天见到景公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而已......” “为人整理头发就能赚钱生活?這真是匪夷所思啊,先生說话也真是有意思,什么叫做井底之蛙?景监从未听人說起過。” “呃,這個井底之蛙麽......就是說一只水蛙坐在井底,怎么跳也跳不上去,也只能看到井口那么大的一片天......”白栋微微一愣,才想起這個成语是出自庄子秋水篇,如今庄子他娘亲還是個小丫头呢,难怪這位景公公会茫然。 “原来如此,真是太有意思了,先生果然大才。对了,那些女子只为人整理头发,恐怕不够营生吧?景某不才,也去過几個国家,可沒听說過有這样的人呢。”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啊,不错,光靠整理头发当然是不够营生了,所以遇到肯出钱的男姓客人,她们還会提供非常美妙的服务,比如‘保健大套餐’什么的,都是一对一服务,在一個单独的房间裡。像景公這样的美少年,整理头发的手法又好,如果做這种生意,一定会宾客如云,能赚很多很多钱,我不骗你,真的。” 在白栋的耐心解释下,景监算是勉强明白了服务、套餐這些新名词的含义,十分钦佩地望着白栋:“先生出语不俗,果然是有大学问的,這样新奇的地方我竟然沒去過,真是遗憾。不知在哪個国家?叫什么名字呢?” “哎,早年随恩师行走天下,去過了无数奇怪的地方,很多都记不住了,不過這個地名我還清楚记得,叫东~完,景公可要记住了。” “东~完?果然从沒听說過,一定是個非常神奇美丽的地方吧?”景监大为神往,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些女子一定要遇到男姓客人,才会提供那种‘保健大套餐’呢?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忽然警醒:“先生原来是位舌辩之士,不過你真的以为這样就可以蒙混過关麽?秦国从不杀士子,不過要让先生吃些苦头,景监還是能做到的。” “你的手下回来了,问他们不就好了?” 看到那四名披甲汉两手空空地转回,白栋心中一松,不知是自己在洞口的伪装瞒過了他们,還是黑衣女真有蟑螂般的顽强生命力,居然自行离开了? ps:感谢‘srqg’‘头疼也不行’两位老友的打赏,感谢‘逆风’兄弟的五星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