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愧疚
杨玉环为之心动。她想,我要是能像张野狐大师一样运用指法,那么将来演奏起来肯定会格外优美。不但声音优美,动作也优美。演奏琵琶,本来讲究的就是形、神、声、韵皆美。杨玉环默默记住了张野狐的指法,心中跃跃yù试。
李隆基不愧是杨玉环的知己,见杨玉环一双乌黑晶亮的美眸中透出十二分的期待,便說:“玉环,你模仿张大师的指法,也演奏一曲,請张大师指点一下。”
杨玉环心想,這皇帝老儿真是我的贴身小棉袄,我哪裡痒痒,他就往那裡挠。她连忙跪倒,谦虚道:“禀皇上,在张大师面前,我就是幼儿园的小学生,不敢献丑。”
皇帝一愣,问道:“什么园,幼儿园?幼儿园是個什么园?”
杨玉环见說漏了嘴,连忙往回圆,她說:“我是說,在张大师面前,我就是一個在院子裡蹦蹦调调玩耍的幼儿,哪敢献丑?”
皇帝心想,這個小家伙,古怪jīng灵,经常說一些听不懂的稀奇语言,也不再追问了,只是让杨玉环演奏一下。
杨玉环抱起琵琶,模仿着张大师的指法,开始了演奏。但是,荒腔走调,连节奏都错了。杨玉环一曲奏罢,连自己都不满意,心想,大师就是大师,我东施效颦,邯郸学步,难免惊动四邻,自取其辱。她忽然又怪到了皇帝身上,心想,這個死老头若是不逼我演奏,我哪能出這番洋相?想到這裡,偷偷地瞄了皇上一眼,那眼神裡全是嗔怪。
皇上却不理会杨玉环的眼神,开始带头叫好。皇上一叫好,大家齐声叫好,掌声雷动。
杨玉环觉得這掌声,简直就像抽在自己脸上的耳光子一样。待掌声平息,她红着脸,向张野狐表达了钦佩之情。
张野狐說:“王妃不比谬赞,其实野狐的演奏技巧,全是一年年积累起来的。以王妃现在的年龄,初次模仿别人的指法,能演奏到這個水平,当属不易了。”
皇上午膳,自然是杨玉环陪膳。但是,杨玉环却气乎乎地坐在桌前,不动筷子。
皇上說:“玉环,用膳啊,你看看這道‘甘露羹’,是配置了何首乌、鹿血、鹿筋熬制的清汤,喝了不但提神养血,而且還可以使人的头发由白变黑。這道菜的菜谱,可是宰相李林甫献给朕的。”
杨玉环看也不看那罐清汤,只是說:“我一头青丝,不需要由白变黑。”
“哦,对对对,那么,”李隆基又指着另外几道菜,“這是汤洛绣丸,這是同心生结脯,這是仙人脔,這是葱醋鸡,這是凤凰胎,這几道菜都很不错,你尝一尝?”
但是,杨玉环還是低垂着眼睛,摇了摇头,看也不看。
“怎么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些儿也沒有jīng神?是不是病了?”皇上用手去试杨玉环的额头,并不发热。他很奇怪,“刚才還好好的,怎么忽然间這样了呢?”
杨玉环嘟哝了一句:“刚才,当着众位乐师的面,玉环顾忌到皇上的面子,不敢跟你生气……”
李隆基這才明白,原来杨玉环在生他的气。他笑着问道:“我怎么……怎么惹恼了你這個小姑娘?”
杨玉环說:“你,昨天晚上那么冷的天,却强行将我招了過来……這還不算,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請我模仿张野狐大师。我杨玉环跟张野狐相比,那是小巫见到了大巫,能力高下相差很大……這不是有意让我当众出丑嗎?”
李隆基恍然大悟:“原来是为這件事情生气啊。玉环,大家一起玩玩音乐,沒人会笑话你的。再說,人家张野狐是大师,你演奏技巧自然比不上人家,那也很正常。比如說,如果你作诗输给李白、杜甫、白居易,你会感到难为情嗎?”說着,像哄小孩一样,挑了一口菜,亲自给杨玉环送到嘴裡。
李白、杜甫、白居易到了后世,那可是名人。在二十一世纪,知道李隆基的沒多少人,可是,就算七岁的孩童,都知道李白、杜甫、白居易這三位诗仙。身为紫萱的杨玉环,对這三位诗人非常敬仰。听李隆基提起他们,突然来了兴致,也忘记自己正在生气,问道:“难道……李白、杜甫、白居易,他们现在……真的還活着?”
李隆基哈哈大笑:“玉环啊,你净问些孩子气的话。他们沒理由死掉啊,就算遭遇不测,也不会三個人一起死掉啊。”
杨玉环摇着李隆基的肩膀:“皇上,那我有机会见到他们嗎?”
李隆基說:“太有机会了。大唐皇帝的儿媳妇杨玉环,如果想见他们,有什么难?”
杨玉环低声說:“你呀,還好意思說什么儿媳妇?”
李隆基对着杨玉环的耳边說:“不久之后,你就是李隆基的妃子了。”
杨玉环头脑一热,就想气气皇上,于是脱口而出:“你霸占我不算,還派了侍女、内侍监督阿瑁,可是,他照样爬窗户进我房间……”說完這句话,立刻后悔了。她怕皇上生气,发雷霆之怒,那样会害了寿王。
但是,皇上却笑得将一口饭喷了出来,挥挥手說:“唉,可怜的瑁儿。不過,我沒办法,谁让我离不开你呢?玉环,很快,你就要离开寿王邸了。阿瑁,再也沒机会爬窗子了。你……以后就完完全全成了我李隆基一個人的了。”
杨玉环见皇上沒有发怒,有点后怕,有点侥幸,有点醋意,有点伤感……她不理解,既然皇上這么爱自己,为什么对寿王的行为一点也不嫉妒?伤感的是,以后真的要跟寿王一刀两断了,她觉得有负于他。她又想起那一年,在邙山脚下,一地野花,一场浪漫的情景……
今rì的菜品的确不错。杨玉环尝了几口,就兴致勃勃地又吃又喝了。期间,還与皇上說笑。
等她吃完了饭,忽然想起,自己正在生气,好像被什么事情打断,因而忘记了生气。她說:“你狡猾……我生气的时候,你用别的话题打断了我,使我忘记了。可是,我的生气還沒有结束……”
皇帝亲昵地抱住她,說:“過完年,你就成为道士。一個女道士应该修身养xìng,不能生气的。”
“噢,還說……”杨玉环嗔怪,“人家本来不愿意做什么女道士的。”
李隆基說:“你這個女道士与别人不一样。你去了后,既不用念经,也不用礼佛,更不用打扫厅堂,就是玩。”
杨玉环說:“道观裡有什么好玩?”
李隆基不假思索地說:“到时候,我去接你,我們悄悄跑出去玩。”
杨玉环忽然想起在二十一世纪看的那些古装电视连续剧,都是皇帝微服私访的情节,当时就觉得颇有意思。她說:“你答应我,到时候带着我去民间微服私访。”
李隆基沉吟了一会,說:“這個……”
杨玉环說:“你既然不答应,那我接着生气。”
李隆基忙說:“好好,朕答应你就是了。”
杨玉环被皇帝一直在宫裡留了两天,回到寿王邸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chūn节,马上就到了。
也许寿王已经感觉到妻子离去的rì子越来越近了,因此,他对妻子的依恋也越来越强烈了。這时候的他,已经接受了现实,不再对這件事情表现出愤懑和醋意。
杨玉环的心情再一次陷入矛盾之中,她又想起她和寿王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rì子……但是,她知道,自己的那颗心,已经离寿王越来越远了。這种变化,起初来自于强权,而现在已经不完全是了。
因为愧疚,所以她对魏来馨非常好。实际上,魏来馨也的确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她们一起去保姆处看了杨玉环的儿子。儿子已经那么大了,可以满地跑了。但是,他对杨玉环并沒有表现出特别的感情。在他的心裡,觉得最亲的人就是nǎi妈和保姆。
杨玉环抱着儿子,将脸贴在他的脸上,流下了愧疚的眼泪。自从将儿子生下来之后,既沒给儿子喂nǎi,也沒有看护過儿子,她有愧于他。假如自己离开王府,那么,以后跟儿子见面的机会,也就不会太多了。
杨玉环拜托魏来馨,希望以后好好照顾儿子。魏来馨說,王妃你放心吧,我会视为己出。
杨玉环說:“我以后……再也不会生育了。因为,如果我跟皇帝生了孩子,那么,与我现在的孩子该怎么面对?他们同一個母亲,却成为两辈人……噢,這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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