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徒费口舌
在我的印象当中,皇家的公主总是深藏于宫廷内院之中,应当是那种养尊处优尽情享乐的主子,却沒有想到她居然也会在大堂之中为群臣歌舞,真是匪夷所思。
“好好好——婉转歌喉配锦绣文章,真是天作之合!這么好听的曲子老夫已经很久沒有听到過了!词好,曲好,唱得更好啊——”有人在卖弄他的欣赏能力,正是重新回到宰相位置上的老臣赵普。只不過他的比喻实在有些不恰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凭借半部论语就帮助太祖平定中原的。
群臣中并沒有多少人是认识這位公主的,因此当他们看见這位唱罢新曲的少女径直走向皇帝,并直接坐在他的身边时,都以为這是太宗皇帝的新宠妃子,直到太宗皇帝为大家作了介绍后才明白自己又失算了一次。
“颀儿你不是一直问父皇追问方才那首词的作者么?今天父皇就明白地告诉你,那人就在群臣之间。”宋太祖有些恋爱地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对她說道。
“父皇——”那颀儿公主拖长了声调,拉着皇帝的袖子连连晃动,撒娇道,“您這不是存心难为颀儿嘛,楼上有那么多大臣,颀儿如何能看出是那位先生写的?”
“是啊,皇兄——”秦王廷美也凑了上来說道,“如此绝美的曲子,连臣弟也很想见一见他的主人呢!”
群臣纷纷随声附和,本来经過了后唐五代的战乱,文化生活也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乏有著名的诗人现世,虽然說南唐后主李煜的归降曾经为京师的词坛增添了一抹异样的色彩,但是终究已经离奇辞世了,而余者碌碌,大宋朝的词坛顿时显得有些青黄不接了。
如今乍闻如此新奇之曲,众人的兴致如何能够不被引逗起来?
“怎么,秦王你也不知這曲子的作者是谁么?我以为你应当知道的呀!”太宗皇帝有些意外地看着秦王廷美,忍不住问道。
“臣弟确实是第一次听到這首曲子。”秦王见皇帝的神色有些惊讶,乃惭愧地答道。
楼上的大臣们顿时互相观望,或是摇头或是摆手,表示不是自己所作。
“這曲子只是听起来比较舒服罢了,用得着那么紧张作甚?”七郎在我旁边忍不住小声唠叨了一句,他不喜文墨,自然对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不太上心。
“你懂什么?!”還未等我答话,四郎就在一旁驳斥道,“太平盛世就需要有文人来粉墨的,否则怎么能显示出我大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来?”
“噗——”我听的四郎此言,想笑又不敢放声大笑,心裡憋得难受非常,已经进了喉咙的东西上不来下不去,忍不住一口酒水喷了出来,连声咳嗽不止。
由于我們几人的席位靠前,因此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颀儿公主秋波扫了過来,看到我的狼狈像有些不悦,心道此人好似几辈子沒有喝過酒似的,竟然在皇家宴会上出丑,居然還衣绯佩鱼,简直是有辱皇家的威仪,于是有心嘲讽于我,就对太宗皇帝說道,“那作者是那位先生,颀儿自然是猜不出来,不過颀儿想,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喷酒的這位仁兄!”說着将那纤纤玉指向我点了過来,眉目之间隐约還有一丝得意的神色。
群臣顺着這位公主的手指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刚才喷酒的家伙,却发现正是這次宴会的主角之一,杨大将军的六公子,三千轻骑破敌两万的新一代领军人物,在十字街搞风搞雨的始作俑者,顿时收起了准备大肆嘲笑一番的想法,有些尴尬地看着脸色古怪的皇帝与洋洋自得的公主。
我的咳嗽稍微好了一些,正在同一只烤鸡翅膀做斗争,却发现身上好似被无数钢针扎到一般的难受,抬头一看,却见上自皇帝,下至百官,大家都用一种象是饿了三天后发现了半块儿剩馒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看着,心中不禁发毛,连手中的烤鸡翅膀也不知道该往哪裡放了,有些期期艾艾地愣在那裡。
“咳——”皇帝威严的一声咳嗽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颀儿不得无礼!”太宗皇帝沉声說道,“那位杨将军乃是以三千兵马击败辽兵两万大军的功臣,就是父皇我也对他非常的欣赏,你怎么可以如此取笑于他?還不速速道歉!”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粗鄙武夫嘛!凭什么要让颀儿为他道歉?”那颀儿公主少有听到皇帝责备,心中委屈,小嘴儿一撅,百般不情愿地說道。
“恩——”太宗皇帝拉长了鼻音,面色不豫。
群臣见皇帝不悦,都不敢出头,惟恐得罪了皇帝或是公主或是我們天波杨家的任何一方,歌舞也停了下来,一時間楼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掉一根针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我见情势不妙,如此僵持下去,不但皇帝面上无光,而且公主還会将怨气撒到我們的头上,于是转念想了一下后,硬着头皮上前說道,“陛下,公主殿下,小臣确实是粗鄙武夫一個,陛下不以臣愚昧,赐予统军大任,沒有丧师辱国已是万幸,大胜敌军全是仰仗圣上洪福齐天!蒙陛下赐予绯衣银鱼更是远超奢望了,又怎敢同公主殿下计较,這也与礼不合呀!還請陛下收回成命啊!”
這话就就比较谦恭礼让了,听得无论皇帝還是公主大臣们都微微颔首,表示比较顺耳。
還沒有等皇帝发话,那颀儿公主抢先說道,“恩,难得你有自知之明,說话也比较顺耳,還有几分儒雅的气质,本宫就收回刚才的那些话,方才算是冤枉你啦——”說完還对我粲然一笑,颇有些阳光的感觉。
“哈哈哈哈——”太宗皇帝忽然捧腹大笑道,“沒想到颀儿偶尔也有讲理的时候,真是令朕大开眼界了!”
“父皇你這话好過分哦!好似人家从来不讲理一样,您怎么可以這样编排女儿呢!”那颀儿公主不依道。
“呵呵——”太宗皇帝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颀儿啊,让朕怎么說你呢?你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天下间除了自己就别无高人。有道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說的就是你這种人啊!你怎么能猜得到,写那水调歌头的作者,正是被你称为粗鄙武夫的杨小将军呀!”
“他?!”颀儿公主的的眼睛几乎跳到了地上,下巴更是久久无法合上。
群臣之中也是一片议论纷纷,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們一家四口。在他们的印象当中,杨家虽然也是世家,但是终究偏于武勇,根本谈不上诗礼传家,若是說上阵杀敌攻城掠地自然是绝无孬种,可是這舞文弄墨上就从来沒有出過彩,怎么今天竟然转了运了,居然出来一位堪称才子的六公子来,更何况是文武双全,不觉都有些惊疑,甚至有些吃味儿。然而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会与他们說白话,很多人立刻選擇了相信。
“原来竟是延昭所作,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了!皇帝慧眼选中的人才果然不同凡响,继业公生得好儿子呀!”秦王廷美见机得很快,难怪府中的通判吕端在自己的面前不止一次地提到杨家六郎是個难得的人才,今日方才明白這個人才的含义何等珍贵,自己好歹也算是举荐之人了,這個识人之明除了皇帝能摊上之外,多少也能落到自己的头上几分。
“真的是你所作?!”颀儿公主冲到了我的面前,瞪大了眼睛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阵子后,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那首水调歌头真的是你所作?!”言下犹自有些不信。
我看了看周围,持怀疑态度的并不只是公主一人,有不少的大臣们也是抱着同样的怀疑态度,只是在皇帝面前,不敢放肆罢了。
“這個,好象的确是我出自我的口中,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流传出来,還被公主知道了,臣也有些惶恐呢!”我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也不知道這位落了面子的公主会如何对待我。
“你确定?!”公主又一次追问道。
“恩。”我有些心虚地看着這位颀儿公主点了点头,从她的目光中我似乎发现有一种类似于小恶魔的东西在裡面作祟,令我感到有些說不出的忐忑。
“父皇!這個人颀儿要了!”颀儿公主忽然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大跌眼睛的动作,一把将我的手腕攥住,然后高声对太宗皇帝說道。
“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這位公主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這是一位公主应该說的话么?
“走啊?還等我用八抬大轿来抬你啊?”那公主见我傻站着不动,有些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皇上——”我扭头向太宗皇帝看去,希望他能拉我一把。
结果太宗皇帝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从那忧郁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他要表达的意思,去吧,朕会好好补偿你的。再看秦王,也是耸了耸肩,意思是你自求多福吧!我只得恨恨地被那刁蛮公主象牵牛一般拉住了衣襟拖了出去。临出大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杨继业,這位名义上的父亲,结果他干脆抬头向天,作了個视若无睹的POSE!而四郎与七郎则异常古怪地作出一副口水四溢的猪哥样,好似羡慕得不得了一般。
“一群势利小人啊!”我心中义愤填膺,想要仰天长叹,却只看到黑糊糊的屋顶。
“公主,你不要逼我,這件事情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一個男声从水榭兰台中传了出来,闻者一听便知道是位正气凛然的伟男子大丈夫。
“恩——”一声娇吟跟着传来,接着风情万种地劝解道,“好人,你就答应了吧!人家求你了——”
水榭兰台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听得脸红气喘,纷纷避开。
“只不過让你给人家作两首艳词而已,何必皱個眉头呢?要知道别人想要巴结本宫還沒有這個机会呢!”恶魔公主手中掐着一把小小的裁纸玉刀,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不无威胁的意思。
我有些无奈地坐在水榭兰台临窗的红木方桌旁边,痛苦万分地对公主說道,“公主殿下啊!我好歹也是穿朝服的臣子,虽然不敢自夸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博学之士,可也算是知书达礼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了!殿下叫我作什么艳词?岂不是斯文扫地嘛!再說即使我作了,也不過是一個天大的笑话,這又将皇帝陛下的尊严置于何地?此事万难从命!公主殿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听說市集中就有专门为人量身定作艳词的高手,公主不妨考虑一下!”
“考虑個屁!”颀儿公主一打量,见四下沒有闲人,忍不住骂了句粗口道,“市集上能有什么好货色?!那种五文钱一首的滥词如何能够与你写的相比!若不是本宫有大用,怎么会对你這粗鄙无文的家伙低声下气!”
见到我张大了口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后,公主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件与身份不副的事情,于是沒有好气地說道,“看什么看啊!沒见過美女啊?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公主就见過几個,不過象殿下您這样的公主,微臣還的确从来沒有见到過——”我刚随口发了两句牢骚,就看到颀儿公主的柳眉倒竖了起来,象是立刻要发飙的样子,连忙补救道,“也只有我大宋皇朝,泱泱大国,采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才能孕育出殿下您這样的绝世奇葩啊!”
“哼——”颀儿公主有些蔑视地看着我问道,“既然本宫如此伟大,你为什么還要扭扭捏捏再三推辞呢?老实說,是不是成心要跟本宫過不去?”
“我哪儿敢啊——”我打了個哈哈,准备蒙混過去,结果又看到恶魔公主开始发飙,于是问道,“不過公主为什么要我写那种东西?微臣怎么也想不通呢!”
“還不是为了跟三皇兄别别风头——”公主一时口快将目的說了出来,结果很懊恼的责怪我道,“你這人真是麻烦,叫你写就写,哪裡来的這么多的麻烦!真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和秦王叔都会同意选你作柴姐姐的驸马!”說着皱了皱小鼻子,一副孩子气。
“殿下的三皇兄?”我一时不知道颀儿公主所指何人。
“就是三皇兄襄王德昌啦——”公主有些郁闷地答道。
襄王德昌!我听了后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就知道了,原来是他呀!
此人正是太宗皇帝的第三子,先被封为韩王,后封襄王,最后封寿王,后以太子接掌大宝,成为北宋第三位皇帝,改名为赵恒的宋真宗,也是签订澶渊之盟,开宋朝向番邦纳贡换取和平的始作俑者。
“公主殿下的家事,我們這些外臣搅在裡面,怕有些不大合适吧!”我出言反对道。
公主和他的三皇兄打打闹闹,终究是她自家事情,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我要是参合进去不是自讨沒趣么?更何况明知道那三皇子就是太宗皇帝的内定接班人,我還去帮助她妹妹找他的不痛快,那不是沒事儿欠抽么?我再蠢也不会去做那种事情吧!
“你当真不愿意写嗎?”颀儿公主忽然有些诡异地笑道。
“不能啊——”我愁眉苦脸地回答道,“非不愿也,实不能耳!”
“你看我的衣服好看么?”颀儿公主忽然转移了话题,展了展自己的袍袖在我的面前转了一圈儿,很有些飘逸的感觉。
“好看!当真是巧夺天工!天衣无缝!”我摸不清楚這小恶魔的用意,连忙称赞道。
“那你再看,我长得如何?”颀儿公主娇滴滴地将一支手搭在脸侧,粲然一笑道。
“真是人比花娇,国色天香!”我不得不承认,虽然太宗皇帝自己长地有些黑胖,可是他這宝贝女儿却是少有的美人坯子,着实令人有些意动。
“今夜的星空如何?”小恶魔忽然望着天空问道。
我抬头看时,原来的月亮早已经沒了踪影,被浓浓的乌云所遮蔽,隆冬的寒风也呼呼地吹着,于是老实地答道,“鸦鹊绝迹,月黑风高!”
“如此良辰美景,你說我如果将這件衣裳脱去,结果会如何呢?”小恶魔巧笑倩兮地将那纤细的手指放在胸前的衣带上,来回摆弄着。
“你——”我看了看那结构简单的衣裳,還有那轻薄如纱的衣带,几欲昏厥,最后咬牙切齿地答道,“算你狠!”
天啊!若是被人发现杨家的六公子同脱去外衣的小公主厮混在一起,再有人扯着嗓子喊上那么两声,整個京师裡還不反了天啊!我只觉得脖子裡面咝咝地直钻冷气,說话也有些不利落了。
“乖!只要你听话,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的!”颀儿公主笑颜如花,不過任我怎么看那都像是婴粟花!读书免費小說閱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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