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份属同年
本来我是懒得理会這些趋炎附势的家伙的,可是想到以后可能還要跟某些人打交道,如果贸然地驳了他们的面子,恐怕会生了怨隙,所以很是应酬了一阵子。
出于顺便宣传我的十字街商业区的目的,除了一些特定的人物外,我把宴饮的地点统统设到了我的销金窟,连接几天的流水宴席与各种消遣下来,场子裡面的收入暴增,喜得陈金牙每天嘴都合不拢,惟恐别人不知道他镶了两只大金牙一般。
后来我的感觉就有些淡了,能推的一概推掉,自己钻到了家裡,闭门谢客,对外就宣称是要温习功课,准备应付殿试了,這样一来,大部分人就不好意思来打搅了。当然了,某些少部分的人還是无视我的這一决定的,就比如說我的宝贝弟弟七郎。
“呵呵,刚刚我又得了二百两的引见费哦!”七郎兴冲冲地冲进我的房间,大喇喇地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然后对我說道,“六哥啊,又有人想要见你,为了小弟能够顺顺利利地攒些银子娶媳妇儿,你還是勉为其难地在百忙之中抽出些時間来接待一下他们吧!”
听我七郎的话,我顿时有些气结。他這個作法,跟动物园裡面售票的服务员有什么区别?我和那些大猩猩有什么分别?不同的就是大猩猩是在笼子裡面被人用来赚钱,而我则是坐在家裡被人用来赚钱吧!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有些愤然,将手中的书卷向下一惯道,“不去,不去!你收的银子,自己去把他们摆平,不要到我這裡来骚扰!”
“六哥啊——”七郎赖着不走,拉着我的袖子說道,“身为兄长,你怎么连自己兄弟的终身大事都不闻不问呢?就算撇過這件事情不說,看在你初到京师的时候,第一次出去喝酒還是小弟掏的腰包,你就不能出去敷衍一下嗎?”
“你不觉得我這几天很象被人牵来牵去的猴子么?”我忍不住讥讽道。
“哪有啊!”七郎作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說道,“猴子哪有六哥你這么英俊漂亮!”
我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会他。
“不過這次来的人可是与往次不同呢!”七郎也不管我的反应如何,自顾自地說道。
“有什么不同的?還不是一個鼻子两只眼睛?”我不屑地說道。
七郎凑了過来,从怀中掏了一张帖子出来,递到我的面前。
我接過来一看,却是一张淡金色的請柬,上面恭恭整整地写着谨邀两個大字,打开裡面后看到上面有主人的图章印记,內容大体上是說聚会的地点和時間,留下的落款是关西郑途。
“郑途?”我觉得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方才记了起来,那不是同水浒裡面被花和尚鲁智深痛殴致死的镇关西郑屠名字同音么?心裡顿时觉得非常好笑,于是问道,“那人长得什么模样?是作什么营生的?”
“是他家的家丁送来的,主人是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不過出手可是很大方,一下子就是二百两银子的仪程,听他的家丁說這人也是本次科考中被录取的士子。”七郎答道。
“哦,原来如此。”我听了七郎的话后心下了然,這肯定就是所谓的文人聚会了。
以前总是听人說這些文人骚客们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喜歡搞一些集会结社的活动,不论是像王羲之那样的书法大家,還是像后来的欧阳修苏东坡之类的文坛领袖,都亲自组织過一些诗社,就是不知道他们在那裡除了吟诗作赋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消遣?我可是听說白居易和杜牧之流就是出了名的风流种子哦。
“六哥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给句准话儿吧!人家可是等着回音呢,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好意思平白收人家的银子呀!”七郎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站了起来伸了個懒腰后說道,“看在你那還不知道在哪裡的媳妇儿的面子上,哥哥我就再帮你一次吧!”
七郎大喜,道了声谢后,一個鱼跃从窗户上翻了出去,朗声大笑着跑了出去。
“這個家伙,真是的——”我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說来也巧了,這聚会的地点正是设在距离十字街不远的一处书院裡面,我心想横竖无事,去看看也是好的,要知道這些人如无意外,最次也是個进士出身,将来都是要在這大宋的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人物,现在不趁着在他们還沒有发迹的时候好好笼络一下,以后要想再搭关系,或许行情就变了也說不定呢!
“松涛书院——”我看了看书院门口的宽大横匾,踱着方步走了进去。
大门裡面有几個人在作登记,一面验看請柬,一面在长长的宾客名单上查找记录,通過驗證的客人就被小厮领了进内堂就坐。
我将請柬扔到了桌子上面,却沒有多等,就在几個正翻找名单的时候,一晃身就闪进了内堂裡面。虽然我這身功夫比起高手来還很有差距,但是在普通人的眼裡面,已经是接近于传說故事了。
进得其内,才发现這松涛书院倒還真是不错的地方,一来這地方显得比较幽静,是個读书养性的好去处,二来這裡的格局倒也不俗,虽然也都是些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什么的,可从布置的格局上来看,倒也颇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意境。
再往前走,绕過一处假山水池后,转眼间豁然开朗,露出了一個长长的回廊来。我看了看,禁不住暗暗点头叫好,想来着书院的主人也是位风流倜傥意境高远的人物,室雅人和美,物肖主人形,只怕這其中的布局也少不了他的手笔。
再往前走,人就多了起来,我跟着大家来到中间的一座凉亭内停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凉亭上悬挂的匾额上书着“怀远亭”三個草书的大字,气势蓬勃高古,从字的笔法来看,入木三分,写字的人当是经历過一段血雨腥风的军旅生涯,莫非這书院的主人也是军中要员?我想了想,却沒有得出一個切实的结论来。
此处地势较高,向远处望去,只见這汴梁城内的景致,倒有大半落入眼中,难怪会叫作怀远亭了。亭内早有小厮们在伺候着,见到有人来到,赶紧招呼着让客人落座,布置好酒菜,供大家随意取用。
虽然是隆冬,但是今日天公作美,暖暖的太阳晒了出来,亭子裡面温度适宜,令人感到格外舒爽。我看了一下周围诸人,却沒有相识的,也无意与他们闲扯,就非常干脆地找了個清净的位置坐了下来,将拿杯中之物温了起来,取些小菜下酒。
举目四顾,還有不少的客人们带了女眷来参加,凑在一处唱和着,看来這個时代的风气還是比较开放的,起码大家看上去相互之间都沒有什么禁忌,女眷们的表情也很轻松。
就在我一边喝酒一边左顾右盼的时候,一阵悦耳的歌声传了過来,声调非常的耳熟,仔细听了一下歌词,居然就是我从唐伯虎那裡抄袭過来的桃花庵诗,不觉心头大汗。
“扑通——”的一声传了過来,只觉得地上传来了一阵颤动。
我回头一看,不禁愕然。却见一個足足有两百斤以上的胖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身上的肥肉還在不停地晃当着,他也不管别人如何,提起酒壶就望口中直灌,转眼之间一斤上好的汾酒就下了肚。
“沒见過人家喝酒?”那胖子见我看他,用手抹了抹嘴巴,不冷不热地說了一句。
“见過人家喝酒,不過人家這么豪爽地喝酒,還是第一次见!”我答道。
“哈哈——”那胖子晒然一笑道,“你這人倒也有趣,能喝酒么?”
“当然——不会喝酒還叫男人?”我看了那胖子一眼,有些奇怪地回答道。
胖子从旁边提過一坛旧,找了两只大碗,靠了過来,同我坐在一张席子上,有些挑衅地說道,“有沒有兴趣喝個痛快?”
“好——”我看了一眼那酒坛子,约莫有十几斤酒,心道不在话下,于是应了一声,两個人拿起大碗对着吹了起来,不到顿饭的工夫,一坛子酒就下了肚。
“天波府杨家出来的,果然都是纯爷们儿!我石涛算是认清了!”那胖子已经有些微醉了,拍着桌子眼神迷离地嚷嚷道。
“敢问兄台是——”我觉得很是诧异,看样子似乎他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
“小弟石崇义,家祖乃是位居西京留守的天平军节度使守信公,家父保兴公,现任刑部侍郎兼领顺州刺史。”那胖子将脑袋凑了過来,悄悄地对我說道,然后补充了一句,“我同你家老七相处甚得,乃是過命的交情!”
“原来是崇义兄弟,失礼失礼!”我连忙告了個罪,重新打量了一下胖子。
提起石守信此人来,在史书上面也是大大地有名,在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故事裡面,他就是主人公之一。石家是开封当地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很是深厚,石守信在入宋后,任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因平李筠、李重进之乱有功,加同平章事兼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建隆二年,太祖与诸将宴饮,酒酣,劝释兵权,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次日,他与诸将即称病乞解兵柄,出为天平军节度使。太平兴国二年任河南尹、西京留守(宋以洛阳为西京,汴梁为东京),专务聚敛,积财巨万。
而石保兴则是石守信的长子,字光裔,十四岁时,就当了供奉官。赵匡胤曾经召集开国功臣的子弟询问时事,在這些功臣子弟中,石保兴年龄最小,但回答赵匡胤提出的問題时,却條理清楚,令太租皇帝非常惊奇。因此他在弱冠之年就领了顺州刺史,后来跟随太祖出征河东时更是担任了皇帝行营的总指挥。
令我对石保兴更为佩服的则是后来還沒有发生的事情,雍熙初年,契丹军入侵,石保兴奉命驻守澶州前线。不久,西夏军又入侵宋朝边境,石保兴率两千士兵在黑水河大败西夏军。之后又任西京都巡检使。淳化五年任团练使。至道二年,任延州都巡检使兼署州事,率军平叛,三天打了四十二仗。
可以說,在后来的十几年间,石保兴算是大宋军队将领裡面的中流砥柱了!
不過眼下的石守信,在民间的风评却不甚好。因为他最近虽然笃信佛教,却沒有乐善好施的心思,前些时候雇佣了不少民夫修建佛寺,待到功成之日,却耍赖不给人家支付工钱,此事在京师的官场之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到了最后還是太宗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吩咐国库裡将银子给垫上。
不明底细的人都以为石守信是老来得了财迷疯,其实知根底的却知道他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赌气之举罢了!說起来宋朝天子抑武重文,還是从那时候起的头儿,现在就连各地的驻军将领,除了一些特别受到皇帝宠信的之外,也都是要受当地州军的文官节制的。
“令尊大人现在還兼着顺州刺史么?”因为大家不是很熟,我想了半天后憋不住问道。
胖子点了点头,有些不平地說道,“自然是還兼着啦!小弟愚钝,也不知道朝廷的用意,现在顺州仍在大辽的治下,家父平白担着這個名分有什么意思?难道就是为了每個月能够多领几两俸禄么?”
“朝廷自然是有朝廷的考虑,却不是我們這些后辈们能够看得清楚的,来,喝酒,喝酒啊!”我劝慰了两句后,又提了一坛子酒上来。
“不能再喝了,我這個人酒品不太好,喝多了会闹事儿的!要是在自己家裡還好,若是醉倒在外人面前,可就把人丢大了!”胖子见了酒坛子脸色有些惊惧,连连摆手道。
“石兄弟你现在混哪裡?”我见胖子的脸色有些泛红,于是也不强求,转而问道。
胖子吃了一口菜,含糊不清地說道,“自然是承荫了一個小郎官儿,就是那种平时不用去坐堂,每個月能白领几两银子的差使。”
我闻言之后笑了笑,這胖子倒是很合我的胃口,颇有几分流氓习气。
“令尊和令祖一向可安好?”我随口问了一句。
“我爷爷他老人家身体好得不得了,每天忙着修建寺庙,這会儿正在洛阳城外修善大相国寺呢,到时候有暇,哥哥你不妨去看看,每年三月的时候,洛阳的牡丹可是很出名的呀!”胖子很有兴致地向我建议道。
“兄弟你练的可是外门功夫?”我注意到石崇义的双手并非象平常的公子哥那样白皙水嫩,而是布满了长期抓握东西形成的茧子。
胖子笑道,“叫哥哥你看出来了!我也想练那种能够飞檐走壁的内家功夫啊!可惜找不到师父,只好练一练家传的枪马功夫了!可惜现在也沒有什么机会上阵撕杀,整天裡在家中闷得连脚丫子上都长膘了!倒是哥哥你们几個刚刚大破契丹的大军,成了京师中的脸面了,真是羡慕死兄弟我了!”
“兄弟,会有机会的!”我拍了拍石崇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
“莫非兄弟你也入了殿试的围了?”我忽然想到這次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些文坛人物,举办者又是刚刚参加了省试的士子,于是问道。
“比不得哥哥你!”胖子谦逊道,“小弟我资质驽钝,只得了一個第八名而已。今日的东道主郑途,倒是仅仅比兄弟你稍微逊了一筹而已。不過你们两個都长得仪表堂堂,想来一定是要获得皇上的重用的,至于小弟我這种有碍观瞻的形象,恐怕就要打入另册了!”
“呵呵——”我大笑道,“贤弟你說笑了!英雄岂用问出处?长得好看又不能卖钱用!皇帝陛下自有识人之明,亏待不了兄弟你的。”
胖子笑了笑,沒有說话,忽然神色一动,对我說道,“正主儿来了!”
我回头一看,果然远处的入口处涌进一大群人来,有男有女,其中簇拥着的一位老者,年龄应该在六十以上,步履矫健,头戴方巾,身旁有数女搀扶,一派气势昂扬的神色,却不知道是那一路的神仙。
“哥哥你怕是不认得他吧?”胖子在旁边介绍道,“那当中的老者,正是太祖皇帝在任前朝归德军节度使时的掌书记,纵横官场四十年,现在重新为当今皇帝起用,第二次出任宰相的昭文殿大学士梁国公赵普赵相爷!這松涛书院,就是当年他出资修建起来的!”
“原来是他啊!”我忍不住感慨道。
怪不得那匾额上的题字如此仓劲有力,字裡行间却有种肃杀之气,我隐约记得,他也是跟随太祖皇帝上過战场领過军功的人哪!读书免費小說閱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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