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好事成双
王妃在大堂裡面接待了我,态度非常和蔼,看着我的目光犹如丈母娘看女婿一般,令我好生不自在。由于沒有男主人在场,我自然不敢多作停留,将礼物奉上后,客套了几句,就要告退。
王妃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吩咐管家将我送了出来。
满怀心事的我闷着头一路赶回家中,谁知道老爹也奉诏进了宫了,這才知道抱朴真人临走前搞出来的风雨已经严重地影响到大家過年的情绪了。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诸位爱卿,天降怪鱼,究竟主何吉凶?”太宗皇帝面色凝重地问道。
百官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本来今天是新年,大家都在乐呵呵地守在家中收礼或是奔赴自己的上司家送礼,谁知道竟然会发生如此离谱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了!尤其是很多人都在路上亲眼目睹了大鱼从天而降的過程,更不能简单地以虚妄加以驳斥,即使是群臣中比较信奉儒道的几位重臣也不敢断然以怪力乱神来应付皇上,因此一时之间朝堂上面顿时冷了场,刚才還议论纷纷的大殿顿时沉寂下来。
太宗皇帝看着一屋子的臣子们,面色很难看,他的心中是很沉闷的。
短短的一年当中,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从一年前的彗星,到前些日子的冬雷,再到今日的天降怪鱼,所有发生的這一切都有极大的理由令有心之人相信,坐在皇宫大殿的宝座上的這個人,并非是上天所眷顾的那個人!
司天监的监正站在玉阶下,汗涔涔下,大气也不敢多出半口。出了這样的事情,皇帝多半是要找人来出气的,司天监沒有尽忠职守给出预测,這個渎职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就看皇帝心情如何,怎样处罚了。
“陛下——”一個熟悉的声音传了過来。
众臣的心中挂了许久的重担终于坠了下来,终于有人肯出头了!
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退去相位,担任闲职的前任宰相王溥,他走到群臣之前,向皇帝行了礼后說道,“春秋交替,天象有常。今冬雷震震,天降大鱼,实属千年未见之异象也!天象有违常例,多主不祥,为人主者应当效仿古之明君,下诏罪己,以求上天庇佑,孰几可乎?”
群臣心中不由得不为這位三朝老臣捏了一把汗,這位皇帝的大位得来就不是很明白,因此疑心病颇重,很是注意别人对自己的不利言行,王溥在這個当口让皇帝下诏书罪己,不是触皇帝的逆鳞嗎?
果然太宗皇帝脸色拉得比驴脸還要长几分,面色阴晦神情更是难测喜怒,忍了良久之后问道,“莫非天象失常正是由于朕失德所致?依你们的意思,朕是不是应该逊位才对?”
“臣等不敢,臣等有罪!”群臣大为惶恐,纷纷下跪告罪。
太宗皇帝坐在那裡,脸色青白,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显然是气愤难平。
過了一阵子,赵普說道,“陛下不必忧虑,此事或许不是坏事!昔日秦皇东巡六国时经由海上,也曾有大鱼跳入船中,汉高祖皇帝起事之时亦曾斩杀挡道之白蛇,圣贤在世,這些事情都算是祥瑞了!许是今日正逢新年,上天赐给京师百姓大鱼享用也說不定呢,如此大鱼,黄河中可是百年难遇的,更何况還如此鲜活?”
“则平你的意思是——吃掉它们?”太宗皇帝皱着眉头踌躇道。
“正是!”赵普笑着答道,“今年過年大家都不用再花钱买鱼了!”
一场飞鱼风波就在皇帝与宰相的对答中被化解了,而所有這些来历不明的大鱼则注定要成为京师百姓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天波府的收获也不小,经過全府裡的家丁们奋力捕捉之后统计的结果,共捕得三尺以上的大鱼计四十一头,還有小鱼若干,总重量足有几千斤。
也幸亏花园裡面有许多用来盛水的大缸,管家杨福吩咐家丁们将這些大鱼们用毯子卷起来,两個人一组,用长杆扛到大缸裡面放养。
“這些都是从天上下来的神鱼,你们要好生养着,出了什么岔子我拿你们是问!”杨福将家丁们召集起来,半带恐吓地威胁道。
家丁们倒也沒有胆量去打這些“神鱼”的主意,毕竟在当时敬畏鬼神的心理還是比较普遍的,因此对于杨福的吩咐也只是唯唯诺诺地应承着。
“六哥,去看神鱼啊——”七郎一见到我之后就夸张地喊道。
不由分說地就将我拉到花园裡,然后就看到了正在大缸中扑腾的“神鱼”们。
“好家伙!”我一看之下不由大为惊奇。
起先是因为被抱朴真人弄得沒有情绪,此时看到的鱼类品种居然比我想象的還要丰富,金枪鱼、热带鲶鱼、鳕鱼、旗鱼、大青枪鱼,還有令人垂涎的大马哈鱼,都在那些数人合抱的大缸中不甘寂寞地上窜下跳着,我从来沒有一下子见到這么丰富的海鱼凑在一起。
“福伯——”我用手指着缸裡面的一條大马哈鱼,对老管家吩咐道,“叫人把這條弄到厨房去收拾干净,晚上我們加菜吃!”
“六少爷——可是這些都是神鱼呀!”老管家有些担忧。
“神鱼嗎?”我歪着头问道。
老管家和家丁们拼命地点头。
“那就来上两條吧!”我决定道,然后带着七郎扬长而去。
老管家杨福看着我的背影愣了半天,方才說道,“少爷就是少爷!不愧是中了会元的少爷,越来越有文曲星君的气派了!”
“福伯你也见到過文曲星君长得什么样子?”有不长眼的家丁询问道。
老管家非常恼怒地瞪了那家丁一眼,“什么样子,什么什么样子?就是六少爷那個样子!”說着将手一背,也迈着方步回前院去了。
众家丁愣了一阵子后,嘻嘻哈哈地开始从大水缸裡面挑选大鱼,然后送到厨房去超度。
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对新添的大鱼非常感兴趣,以至于别的菜都剩下了不少。
“小六儿——”酒足饭饱之后,杨老爹喝着鱼汤慢條斯理地說道,“再過几日就是殿试之期了,你要好好地准备呀!這次发生了這么多的变故,估计皇帝可能要大赦天下,给予上榜的进士们的爵禄也要比以往更丰厚一些,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知道了!”我老老实实地应承道。
顿了一下,杨老爹又說了一句,“那個,新年也過了,既然老四跟你的事情双方家长都沒有什么异议,不如就挑個日子一起办了吧!兄弟两個同时娶亲,倒也热闹得很。”
我沒有吭气儿,看了看四郎,也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见当事人沒有什么反应,杨老爹說干就干,将管家杨福叫了进来,同老夫人三個人一起到内堂商议去了,桌子上就剩下了我們几個兄弟姐妹。
“四哥,六哥!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呀!”七郎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地笑道。
“去——”我眼睛一翻,沒好气地說道。
对于结婚這件事情,每個人的看法是不相同的,我看四郎就是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這是一個危险的兆头啊!我在心中暗自警醒道,千万不能像四郎一样沉迷于女色之中,而罔顾国家民族大计!
不過话又說回来,虽然我对于娶一個素未谋面的妻子从心底有些排斥,却在隐约之中也有一些莫名的企盼,也许百万分之一的好运气会落到我的头上呢!
四郎的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潘府已经被搞定了。潘美对于天波府颇有些看不起,但是我和四郎毕竟刚刚在边关立下了令人瞩目的大功,就连皇帝也很看重,算是不错的女婿人选,放眼京师之中的勋贵子弟,能像四郎這样才貌双全的青年俊彦的确难得,最主要的是他自己的女儿早已经暗渡陈仓了,作父亲的除了同意之外也莫可奈何。
反而是秦王府這边出了些意外。
“继业公,不是小王有意刁难,实在是娉婷郡主的事情,小王只作得一半儿的主,那另外一半儿,還得她亲自首肯才行啊!”秦王面对杨继业的时候,很无奈地样子。
“哦?這却是为何?”杨老爹有些惊诧地问道。
“事情是這個样子的——”秦王见杨老爹并沒有责怪的意思,心下稍微安稳了一些,遂定下神来,将其中的缘故细细地诉說了一番。
“竟有這样的事情?”杨老爹惊诧道,“原来這位娉婷郡主也是一位才女啊!”
秦王将一只尺许见方的锦囊小心地交到杨老爹手上,然后吩咐道,“继业公,這是娉婷郡主要小王转交令郎的东西,她說如果令郎真的是她的有缘之人,自然是会认得此物的,若非如此的话,恐怕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杨老爹谨慎地将那锦囊接在手中,郑重地应承下来,然后告辞而去。
“這是什么?”我从杨老爹的手中接過那锦囊,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能不能娶上老婆,就全看這东西了!”杨老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說道。
我将那锦囊拆开,裡面却是一张字纸,上面工整地抄着一首诗。
“儿忆父兮妻忆夫,寂寥长守夜灯孤。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阻路途。诗韵和成难下笔,酒杯一酌怕空壶。知心几见曾来往,水隔山遥望眼枯。”
這是什么东西?我心中很是迟疑,若說文理倒也通顺,但是读来并不是琅琅上口,严格地說起来,韵律上面就有值得推敲的地方,给我看這么一首诗,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样?有什么說法嗎?”杨老爹在一旁关切地问道。
“有一点儿意思。”我点了点头回答道,眼睛却不离那字纸半刻。
看了看信笺,只是普通的信笺,在页角上面加了自己的小团花铭记而已,应该玩不出什么花样儿来,信笺上面除了字也沒有其他的图画或是文饰,那么唯一有可能隐藏秘密的就是這短短的几行文字了。
“文字游戏?”我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
古代人沒有什么消遣,所以文士们除了把酒对歌之外,也喜歡做一些文字游戏,比如猜哑谜,炮制一些诗谜出来给亲朋好友来娱乐一下,什么增字减字,藏头露尾的都是有的,其中的技巧也是令人叹为观止,很是钦佩他们如何能想出那么多的花样儿来。可是這一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儿忆父兮妻忆夫,寂寥长守夜灯孤。听這口气倒象是妻子写给丈夫一样啊!她一個郡主怎么会贸然写出這样的诗局来呢?”我在心裡面慢慢地推敲着,“莫非這是一首夫妻相和的诗?”我的心裡面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如同雾裡看花一般不确定。
“回文诗!”我突然想了起来,這可是北宋时期文人们喜歡的一种格调啊!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流行起来?
有了這個大方向的指引,再看這诗就不是一头雾水了。
顺着最后一個字开始倒着往回看,果然又是另外一首诗。由于诗是题在一张纸上,分成了数行,因此若是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的奥妙。
“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壶空怕酌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迷路阻人离别久,讯音无雁寄回迟。孤灯夜守长寥寂,夫忆妻兮父忆儿。”
“妙啊!”看完之后,我不禁拍案叫绝。
原诗看上去是一位妻子思念丈夫时所作的,而颠倒過来之后却变成了丈夫思念妻子,更难得的是语句虽然颠倒,意思却很明朗,丝毫不会带给人上的障碍,一正一反,起了变化,却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了。我忍不住在心裡面对這位准未婚妻的水准又看高了一线,她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呢?我有些迷惘起来。
当然回信還是得尽快写出来,否则会显得我們思维迟钝的。
将原诗的顺序颠倒過来,行中带草地写了一首回复的诗,然后将它放入原先的锦囊之中封好。我思索了一下,又从自己的收藏裡面取了一只青玉镂空的小小古琴来,装入一只匣中,命家丁一并送回秦王府,转交给娉婷郡主。
過不多时,就从秦王府传来了消息,杨老爹乐呵呵地跑到我的房间来,很是高兴地在我脑袋了抚摩了一番,令我以为他突然产生了什么不良嗜好,追问之下,方才痛快地告诉我說,娉婷郡主已经答应两家结亲了,秦王建议在殿试之后就行文定之礼。
“這么說,這件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我犹自有些尚在梦中的感觉,忍不住问道。
“当然。”杨老爹很高兴,非常爽快地回答道,“既然皇上和秦王那裡一力促成,而郡主又已经首肯,自然已经沒有什么阻碍,只要你顺利過了殿试那一关,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做新郎啦!不過,可别怪老爹我沒有提醒你,要是殿试砸了,估计你也沒有脸面再提什么联姻的事情吧?”
“那是自然地。”我讪讪地答道,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
我会過不了殿试那一关么?我心中暗自笑道,這就同猪会上树一样可笑。
“六哥——”七郎从外面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正要喊什么的时候,发现老爹也在,张得大开的嘴立刻紧紧地闭了起来,尴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說什么好。
杨老爹很不高兴地瞪着七郎,面色不悦地质问道,“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好象见到我就跟见到鬼私的?有你這么忤逆的儿子么?你急匆匆地跑进来,不是就为了傻站在這裡发愣吧?”
七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言不由衷地說道,“哪儿能呢?老爹你可是我心中的偶像!我是见您跟六哥好象在商量正事儿,沒有敢轻易打扰罢了!完全沒有其他的非分想法!老爹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哼!不知所谓!”杨老爹甩了甩袖子,转身出去了。
“呼——”七郎望着杨老爹远去的背影,拍着胸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兴奋地对我說道,“六哥,你那两個好朋友說要請你去天香楼吃一顿呢!我們是去還是不去呢?”
“天香楼?”我反问道,“就是那号称‘一入天香楼,神仙也要留’的京师第一食府嗎?”
“正是!”七郎狠狠地点了点头,眼中尽是饥火。
“既然是他们良心发现,执意要請我們,我們自然不能拂了他们的一片美意呀!”我笑眯眯地答道,“不過老七你最好先去摸摸清楚,天香楼都有那些拿手的好菜,我們既然好不容易去上一回,自然是不能沒有点准备的。他们两個在我們的地头儿上白吃白住了這么些日子,总也该有点儿出血的觉悟吧?”
七郎听了,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能竖起双手的大拇指表示敬意,因为他实在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读书免費小說閱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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