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昧小义而成大忠 作者:荆柯守 正文卷 正文卷 代王府 天已放晴,风清气爽,月轮洒光,王府错落别致的山水榭亭之侧,就见人人都满是欢喜之色,有妇人和丫鬟,還对着月亮拜谢。 惠道也立在院中抬头看了看明月,忍不住笑了。 “真人,您又在自己一人笑。”道童忍不住說:“是不是真的大好事,才让您這样开怀?” 又嘀咕:“不就是代王有了世子?” 道童的话,让惠道摇了摇头。 “你啊,最近越发不长进了。”手指戳下道童脑门,惠道无奈說,代王现在是关键时,有无這世子,区别很大。 惠道懂自己道童的心思,觉得世子妃有孕也不是這一日两日的事,难道看不出世子妃怀的是世子? 可要测别人胎儿容易,可這是王府,哪能探测? 不過道童還不大,只是少年,修为也有限,不懂的事情尚多,也可以理解,于是就摸了下头,听着道童又嘀咕一声“我功课都作了不少”,更是心情很好:“怀节,你還小,不懂。” 怀节沒有說话,只是微眯着眼,以前真人总是心事重重,就算是教诲,也不会是這般带着调侃的轻松语气,而更语重心长,甚至带着一丝悲凉。 现在的真人就终于卸下了一半重担,身上轻松了,自然对事对人也就沒那么悲观了。 “师门的悲愿,希望我也能出点力吧!”道童眼一热,望向正院,真心诚意行了一礼。 “但愿世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但愿代王府后继有人,人丁兴旺。” “但愿师傅满怀希望,不再时时郁郁在心。” 代王嫡子出生,乃天然世子,实属不得了的大事,苏子籍正微微沉着脸与女医师說话,可眼角眉梢喜意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女医师见多了這情况,仍能一本正经向苏子籍禀报情况。 “大王,王妃一向身体康健,這次生产也是有惊无险,现在已无大恙,休息就可。” 說到這裡,她顿了下,又认真提醒:“只是小世子到底出生得早了些,有些先天不良,最近几日,一定要多加注意。” 說着又讲了注意事项,自然有人认真记录。 苏子籍追问:“孩子情况可好?” 女医师乃是魏世祖时创建,专用于女科,大郑沿袭,這时回话:“情况很好,同样十分康健。” “好!”苏子籍深呼吸一下,站起来:“有劳先生了。” 先生是尊称,女性也可用,代王能說這话,实是难得了,就听着代王继续吩咐:“此次母子平安,先生功不可沒,赏先生黄金五十两。” 女医师是行内名医,附近权贵生子多半請她到场,可也不由露出了喜色,黄金五十两,按照现在一两黄金等于十二两白银来算,就是六百两,這可是一笔重赏! 虽早就预料到,王妃顺利产下小世子,必有赏赐,但能得這样多,還是让女医师很高兴。 “谢大王赏赐!” 苏子籍又說着:“分赏府内之人,管事、队正、稳婆每人十两白银,副管事和副队正每人八两,余下之人,五两到三两不等,按级别领赏,人人有份,不得遗漏。” “谢大王赏!” “谢大王赏!” 一時間,近在眼前的這些仆人都反应過来,俱都领命,领受赏赐,成色十足的官银,多则十两,少则三两,人人有份,自然欢呼连连,喜笑颜开,向苏子籍连连行礼,谢恩。 而随着這道命令传开,代王府内的气氛顿时更热烈了,到处都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走廊上,野道人行色匆匆,迎面遇到的人,都恭敬行礼。 作深受代王信任的“路先生”,野道人在代王府内可谓备受敬畏,但真正能被人敬畏的,主要還是那双眼。 私下有人說,野道人有一双能分辨善恶的眼,能帮着代王筛选出忠于代王之人。 但這话也就是偶尔有人說說,信者不多。 野道人也曾听人提起過,当时也只是一笑,但心裡清楚,他虽沒长着這一双上天恩赐的神眼,但多年来混迹江湖,在帮派上打理事务,的确让他眼亮心明。 手段用在调查府内之人上,更是驾轻就熟,很快就能完成。 此时朝着正院行去,袖中就揣着一卷纸,這上面有着他奉命调查的所有人的结果。 路上,看着人人欢呼,他就已是暗暗冷笑。 等走到正院门口,看到有几人正围着代王献殷勤,眼中更是闪過一丝嘲讽,却不上前。 此时洛姜在裡面而出,向代王轻轻额首,代王得了示意,方起身进屋。 一进去,暂作产房的堂屋丝丝萦绕的雅香,原本血水污秽点滴不存,散的一干二净。 “這香是?”苏子籍略一停,问着,香可不能随意。 “此香是宿枕香,最能宁心安神,安养生息,京内权贵多用。”洛姜细细的解释:“更适宜产妇修养。” 苏子籍轻轻点头,這素雅馨香不绝,血腥味寡淡不可闻,暗想的确有些手段,這时产后体弱气虚的叶不悔,看见代王不避忌讳探望,心裡莫名感动,就要挣扎起身。 “别动,躺着就行。”苏子籍上前凑近床榻,早有洛姜搬来圆凳,候着代王坐下,与为王府绵延子息立了大功的叶不悔說话,又递上了襁褓。 襁褓裹的婴孩,看不出面孔,但血脉相连的联系,使苏子籍感到由衷的喜悦,初为人父的快意萦绕心头,久久不散,恍惚之间,突然使苏子籍想起了当年,久久凝视着她,眼前苍白的脸,与相似又略小的面孔合一。 当年,自己最落魄时,就是這张面孔板着脸,其实每次送饼送肉都是她。 以后风风雨雨,最艰难时,她也沒有动摇過。 现在又诞下了儿子。 這份情谊,重的让他眼有些发热。 “不悔,辛苦你了。”蓦然间,苏子籍說着,每個人都能听出,這语出真诚,半点虚假都沒有。 “能为夫君诞下子息,是臣妾的荣幸,也是最大的期待。”叶不悔說着,她不能多說,只是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其中便是。 女医师见此,略停一会,微微福身。 苏子籍只得起身,這不但是民间忌讳,也是产妇不能受寒,不能受菌,刚才入见,已是破格。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苏子籍低声說着,见强撑的叶不悔合上眼,就静静退了出去。 抵达外庭,明月升空,把园林沐浴在柔和的光中,眼前是一道柱廊,隐隐约约,似若通往古今。 一時間,苏子籍痴了。 “主公。”良久,轻声打断了追忆。 “你们都且退下。”代王醒转過来,也不以为意,冲着别人說着,這些人立刻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野道人感觉到有人目光停留在身上一瞬,也不在意。 他在代王府的地位,可不是靠着阿谀奉承得来,而靠着功劳,靠着与代王一起经历了這样多磨难得来。 這些人遇到了事,就想着脱身,等事情结束了,沒事了,又想要在代王心裡得個前程甚至富贵,這世上哪有這样的美事? “如何?”苏子籍目光沒有落在野道人身上,而望着那些远去的人,似是随口一问。 野道人从袖中取出一卷纸,恭敬递過去:“主公,這上面的都是府内动摇了的人。” 苏子籍接過来,展开一看,一时沒說话,在走廊裡慢慢踱步。 上面的人不仅有重金請来的江湖人和客卿,更有着当初自己亲自請回来的太子府老人以及后人。 无论哪一方,都从未亏待過,甚至大多对其有恩。 剩下的那些仆人,也多是跟了自己有些时日,自己也从来是赏罚分明,给的好处从不少。 但在围府之夜,上面這些人却都辜负了他的信任。 或许是当时事情发展太快,那些人還沒来得及,倒沒发生告密之事。 但很肯定,只要当时有一点拖延,必有人会跳出来。 虽然可以理解他们的選擇,面对国家皇权,动摇是正常,甚至還可以弄個“昧小义而成大忠”的牌坊。 可,理解是理解,却断然容不得。 “主公,這些人,是不是尽数杀掉?”野道人认真问着。 “不是时候,也动静太大。”苏子籍想了下,就摇了头,苦笑:“幸孙平還沒有动摇,可少慰我心。” 话是這样說,可随之就变的冷冰冰:“這些人,不能留了,将赵八立刻杖毙,余下這些动摇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贬到店铺、城外的田庄去。” “以后,永不录用。” “臣明白。”野道人暗暗觉得可惜,贬到外面,過几年死了谁知道?有這一句“永不录用”,倒不能全数弄死了。 “孙平、秦应、薄延、洛姜!”苏子籍說完,又說了几個名字:“這些人,孤要见,让他们立刻来。” “是。”野道人听了這几個名字,知道這都是围府当晚坚定站在代王一边的人。 人数不多,但個個尚属忠心。 不管才干怎么說,只凭着忠心二字,就可用。 如有侵权,請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