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往后余生,且不可负了有心人
這是出殡人家的标配,证明家中死人了。
雨夜啊,院门紧闭。
一個年岁不過七八的孩子趴在门槛上,脸色苍白。
昏暗的天空,雷蛇密布,
不时落下一两道紫雷,咔嚓作响。
房门正中,一口棺材自己打开。
从中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掌。
静,瘆人的静。
年幼的陆正安看到那只手掌,心脏贴着门槛砰砰作响。
似是血液凝固了,呼吸由急促变得微弱。
“娘啊,不要吓我!”
年幼的陆正安低下脑袋,埋进双臂,不敢去看那口黑棺。
咯吱~咯吱~
诡异的声音在陆正安的耳边响起,他紧闭双眼,咬紧牙齿,不敢露头。
哪怕知道棺中是他刚死去的娘,他也如芒在背,寒意与炙热烤炙他的身体和灵魂。
啪嗒~啪嗒~
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在小院裡又响了起来。
偶尔,還有踏過水渍的啪啪声。
绝对有东西在小院中,
而且不止一個。
陆正安头皮发麻,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的耳畔,阴风阵阵,還有诡异的嚎哭声。
他很想把头从双臂中伸出来,看一看身后到底什么。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老实的打着哆嗦趴在地上,不去作死。
屋中黑暗一片,守灵的十几根蜡烛早就被突来的阴风吹灭。
一道白衣如魅的身影从棺材中走了出来。
阴森诡异,看不清面容。
白皙修长的大腿开合到股间,每一次踏步,裙摆飘荡,摄人心魂。
“等一等?”
姜道人再次抓到了重点,叫醒了陷入回忆的陆正安!
陆正安:“”
他脸上的恐惧被怒意替代,清澈的眸光带着一丝不满。
姜道人轻咳,搓着手道:“乾列的民风如此前卫嗎?”
“死者的寿衣也能开叉到大腿了?”
“正安啊,你娘真是一個奇女子啊!”
陆正安:“……”
他也觉得有些不妥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姜道人。
当年,他吓得半死,抱着脑袋趴在门槛上,恍惚间贴着地缝,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腿,那足,還有……反正的确是他娘的了。
“先生,不要在意這些细节!”
“那天,诡异的很,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看错了,大抵看错了!”
陆正安很苟,努力平复了心绪,
安抚了姜道人的疑惑。
然后眸光涣散,再次陷入回忆中。
他永远也忘不了,一双玉足贴着他的身畔踏過门槛,
香风四溢,這种独有的味道,
在整個乾列,除了他娘,哪個女子也是沒有的了。
至于那件开叉到大腿根部的白色衣裙,
陆正安沒有說实话,
确实是开叉到大腿根部了。
他娘的腿,在整個乾列是最笔直,最修长,最动人了。
至于,死后穿的這件白色衣裙,也是他懵懂之时,见過他爹最喜歡他娘穿的一件。
当年,一家三口尚在一起时,每月总有几個晚间,
餐桌上会备四两薄酒,
他娘也会穿上這件开叉到大腿根部的白色衣裙。
那时候,他爹,
一個瘦弱书生总是嘿嘿的傻笑,
然后一直往喉咙裡灌酒。
菜也不吃,
還一個劲儿催促陆正安快去睡觉!
咳,跑题了?
陆正安理了理思绪,强行扭转了過来。
他娘啊,相思成疾,药石无灵。
走的时候,一直望向天外。
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正是陆正安他爹最喜歡的那件了。
陆正安记得很清楚,他娘临走之际。
眼眸垂泪,說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
什么命,什么缘,什么最相思,什么又最伤神又伤身。
不過七八岁的陆正安大哭,直到他娘伸出玉手抚摸他的脸颊,道:“往后余生,切不可负了有心人!”
“不要去学你爹,十年寒窗,十年沉欲,却不懂最后只能得一!”
“他不懂我啊,我也傻了,只盼着他的好,任他由来由去,却忘了情爱是一把无形的杀人刀!”
說過這句话后,他娘就沒有气了。
芳华绝代的一個奇女子就此离去了。
陆正安匍匐在那张雕龙画凤的床头,抓着他娘的手贴在脸颊,痛哭流涕。
“娘,娘!”
“安儿听话,不去读什么劳什子书,不去考什么功名!”
“你活過来吧,动一动,我若娶了女子,你還要教我如何对她!”
可惜啊,一袭白衣的倾城丽人,星眸闭合,再也沒有睁开。
身材固然是诱人的,只是腰部的衣带已经宽了半圈。
她太瘦了,在陆正安的记忆裡,他爹未远行时,
他娘還未消瘦到如黄花凋零,
直到他娘断了气,一個丽人,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人死了,总是要下葬的。
陆正安年幼,却也知道收敛尸身需要一口棺椁。
他打小不喜交际,也从未上街买過茶米油盐。
不懂得何为银两,啥是金钱。
故此,他只能找上一家棺材铺,在雨夜裡跪了一天一夜,最近,以孝心换来了一口棺椁。
是县城长街尾部那個简陋的棺材铺了。
老板是一個瘸子,孤苦伶仃,靠着這一门丧气的手艺营生。
這天啊,七八岁的陆正安在他娘断气之后,苦守在床前一整夜,泪都哭干了。
天色還未亮,他从悲痛中清醒,望着床上冰冷的尸身低语。
“娘,你等我,爹爹不在,我也要让你入土为安!”
雨還未停,身材单薄的陆正安走出了房间,推开小院的房门。
不過寅时吧,他一路狂奔。
动静不小,小巷裡犬吠鸡鸣。
那时候,乾列還正常的很,
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随处可见,可闻生的气息。
可惜的是,他娘走了,走的无声无息。
冒着雨,陆正安踏着泥泞,泥渍弄脏了他的衣袍,自此以后,再也沒人在柳树下井水旁用皂角给他清洗衣物了。
跑出了小巷,来到了长街。
他喘着粗气,热腾腾的呼吸在他面前化作氤氲,遮挡了街景。
寅时啊,一個七八岁的少年,与打更人擦肩而過,神色慌张,来到了长街尾部,一個简陋的棺材铺前。
噗通一声,他跪下了。
淋着不大不小的雨,低着头,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打更人正巧路過此处,被吓了一跳,
大齐是有宵禁的。
酉时闭门,辰时开启。
此阶段,除了乾列的打更人,巡街的差役,任何人都不得在县城内游荡。
若是抓到,那是要进衙门,吃板子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梆子,一步三回头,声音悠远。
他认出了跪在地上的這個孩子,
不就是是陆家小院裡,那個肤白貌美,腿长丰臀的书生少妇的儿子嗎!
他沒有說什么,丑陋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猥琐的笑意,苍老的身躯一下子挺直了,手裡的梆子在雨夜也越发的响亮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渐行渐远,陆正安跪在棺材铺前,低着头,垂着手,一动不动。
宵禁還未解除,一個孩子冒雨跪在棺材铺前,
這一幕着实有些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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