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陆正安疯了
乾列县城三裡外的一处山谷,
幽静空灵。
天上沥沥淅淅下着小雨,落在湖面上,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荒草中,被人斩出一條狭小的通道。
草茬子裸漏在外,淌着翠绿的汁液。
通道尽头,站着两個男人,還有一座挖了一半的坟墓。
旁边堆了堆三色土,一把铁锹斜插在泥泞裡。
陆正安眼神恍惚,還未从回忆中清醒過来。
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啊,他這辈子都忘不掉了。
“后来呢?”
一道声音打破了安静,姜道人低眉垂首若有所思,仍旧是沒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后来,又過了两日,一大早就有几個劳力抬着一口棺材来了!”
“是王瘸子,他沒有现身,花钱雇了人,将敛葬的一切东西送到了我家裡!”
“并托人传话,三日過后,他再找人過来抬棺,葬了我娘!”
陆正安修炼清醒,眸光清澈起来,他回头与姜道人对视,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样子。
“都到了這個时候了,你還有什么可顾忌的?”
“下葬的前一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你娘,起尸了!”
一时无言,陆正安盯着姜道人看了许久,
然后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是啊,一個死了人突然从棺材裡走了出来!”
“說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
“我醒来以后,就是第四天辰时了……”
陆正安呢喃,像是說给姜道人听,又像是說给自己。
那天醒来之后,家裡一片狼藉。
好在雨停了,天空中升起久违的日光。
年幼的陆正安只觉得腰膝酸软,腹部疼痛不止,两條胳膊折了一般,沒有知觉。
過了好一会儿,酸麻肿胀的感觉涌入心头,他才彻底醒了過来。
原来,他就趴在门槛上,昏睡了一整夜。
陆正安强撑着双手从地上爬起来,单薄的身子踉踉跄跄,一时站立不住。
依靠着门框,勉强站稳,眼神落到了正堂中间的一口黑棺上。
屋裡一片狼藉,纸灰,白绫,火盆,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
唯一诡异的就是,那口棺材沒有任何变化,棺材盖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盖了回去。
仿佛昨夜根本沒有发生诡异的一幕。
“娘……”
陆正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知道昨夜昏過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眼见着棺材完好如初,只以为她娘又回来了,跑過去抱着棺材埋头大哭。
丝丝凉意透過棺材传来,他清醒了一些,突发奇想,想要看看他娘到底在沒在棺材裡。
于是站起身去推棺材板,结果棺材板像是钉死了,他怎么也推不开了。
只以为是他力气小,推不开棺盖,陆正安放弃了。
背靠着棺材顺势坐在地上,望着屋外发呆。
他娘死了,家中就剩下他一個人,孤独与茫然占据了陆正安的心扉。
一时,他不知道何去何从。
犹记得他娘前几日嘱咐他的几句话。
“以后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天黑时回家,下雨时打伞……”
陆正安心道,娘亲說的都是对的。
只是,什么都告诉他了,唯独沒有告诉他,人在伤心,悲痛时,该怎样呢?
小小的陆正安盯着屋外這样想着,忽而他的目光聚集,落在了小院的地面上。
下了一夜的雨,青石砖的地面上,残留一些水渍。
在阳光下,以陆正安此时的位置望去,他发现了一串串波光粼粼的痕迹。
腾的一下,陆正安从棺材前站了起来。
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脚印,整個小院,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脚印。
陆正安回头看了一眼棺材,秀眉高挑,
“娘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
昨天夜裡,天上打着雷,下着雨,他娘的棺材掀起来的那一刻。
他听到了院子裡有诡异的脚步声。
当时他不敢回头,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這些脚印的主人是谁?
为什么会在他娘死后,频繁出现在他家?
更可怕的是,陆正安沒有看到過任何东西。
难不成,有人在暗处,一直再盯着他?
想到往日黑夜,他与娘亲独自在屋中,院落裡的黑暗中,一群不明身份的东西盯着他们,陆正安后脊背发凉,胎毛都竖了起来。
一步一步迈過门槛,走出房门,陆正安扶着门前的一根柱子蹲了下去。
俯身贴着地面打量地面上一個個脚印,大大小小形色各异。
显然不是一個人的。
大日浮沉,天光撕碎云雾,普照六合八荒。
刹那间,陆家小院裡,丝丝缕缕白气贴着地面升腾起来。
“啊,那是…冰霜?”
陆正安惊呼一声,伸出手指触碰脚印,
摸到了一丝阴寒的冰渣。
打了一個哆嗦,慌忙将手指撤回,在衣服上擦了擦,朝着后方退了两步,盯着雾气升腾的小院,目瞪口呆。
“他们是从冰窟中走出来的嗎?”
“脚印都会结冰!”
“可怕,可怕!”
陆正安忘不了手指触碰到脚印时,那股寒意,
就跟触碰死尸一样,
冰冷,阴寒。
叮当~
叮当当~
叮当~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陆正安清醒,心中的寒意消失无踪。
他抬起头,看到房橼下用一根红绳挂着的青铜铃铛,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這個铃铛啊,从他出生就挂在這裡了。
听他娘說,這個铃铛是她从家中带過来的。
索性就挂在了门口,风一吹過,就叮铃作响,煞是清脆。
他也见過他娘,沒事时,坐在门槛前,抱着双膝看着铃铛发呆。
似乎這铃铛啊,藏着一段不明的心事儿。
“第四日,王掌柜儿依旧沒来!”
“来的還是前日的几個劳力!”
“抬着我娘的棺材出了乾列,葬在了這裡!”
陆正安抬起头,看向姜道人,眼神中有期待亦有茫然。
姜道人全身上下已经湿透,贴着身子很是难受。
看了一眼雾蒙蒙的天,皱起眉头。
這雨,真讨厌啊。
抖了抖袖袍,姜道人整理了一下衣袍,正色道:“接着挖吧,我也想知道這坟裡到底埋了什么!”
陆正安闻言,脸色平静,只点了点头,便拿起身旁的铁锹,继续挖了起来。
泥水随着铁锹起落,溅了陆正安一身。
姜道人皱眉,朝后退了两步,眯起眼睛,盯着陆正安的背影默不作声。
不知道過了多久,陆正安气喘吁吁的停下,回头看向了姜道人。
“先生……”
陆正安拄着铁锹,可怜巴巴。
姜道人闻言,眼皮动了动,逐渐睁大,道:“我身上有伤~”
陆正安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沒說什么,抡起铁锹,再次挖了起来。
姜道人看着面前的深坑,眼睛一眨不眨,平静的面容一点一点紧绷起来。
半柱香后,姜道人突然叫停了陆正安。
“去搬块石头,压在竹篓上,那东西快出来了!”
放下铁锹,陆正安看了一眼坟头的竹篓,在四周打量。
荒草间,乱石密布,只是合适的并不好找。
陆正安往前走了几步,拨开半人高的荒草,看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安静的躺在两丈外泥地裡。
折返回来,捡起地上的镰刀和竹竿,陆正安一边敲打,一边割草开路。
他還真是個谨慎的人,生怕草裡会突然立起一條蛇来!
清出一條路,陆正安来到了石头所在的地方。
将竹竿和镰刀夹在腋下,弯腰蹲了下去,抱起石头回头。
只是,他回头的刹那。
砰的一声,石头掉在了地上。
陆正安望着两丈外空无一人的坟头愣住。
姜道人,不见了。
“先生?”
陆正安举目四望,神色慌张!
“先生……”
夹着竹竿镰刀跑到了他娘的坟旁,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姜道人。
山谷空幽,回声嘹亮。
碧绿色的湖面,寒烟滚滚。
陆正安呆滞的站在坟前,不知所措。
“先生去了哪裡?”
“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不会這一切又……”
陆正安脸上显出痛苦之色,他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眼神涣散。
时而摇头,时而疯笑,
就跟一個疯子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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