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堕幻破妄 7000
宁尘淡漠道:“将外面害人的手段收了。”
老方丈沉默片刻,便点头道:“好。”
四周的老僧们脸色陡变:“方丈,现在半途而废的话...”
“贫僧要与這位施主谈一谈。”老方丈平静道:“你我众人都拦不住他,不必再胡搅蛮缠。”
老僧们神情难看,但最后還是摆了摆手。
宽阔广场上仿佛解开了某种禁制,众多江湖人纷纷栽倒,横七竖八躺倒一片。虽然有诸多死者,但同样有不少人得以活命,只是一时力竭难以起身。
老方丈回身走进殿内:“施主既然要谈,便随我来吧。”
宁尘眉头微皱,心下仍有些警惕。
九怜虽能看破幻境,但他還办不到。哪怕仗一时之勇横冲直撞、镇住场面,但终究不能太過莽撞。
“放心,殿内外都沒事。”九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且,這方丈果然是個死人。”
宁尘双眼微瞪。
他能隐约感觉武僧们气息古怪,倒沒想到此人早已身死。
那此人這幅样子...是鬼魂?
“是真正的妖魔。”九怜冷笑道:“魔意境的存在,与武者玄明境相当,凌驾先天。所以此地幻境才会受其影响。”
宁尘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已是暗惊。
這等恐怖修为
九怜语气讥嘲:“但此人身上還有一层‘茧’,力量受制,或许還沒意识到自己已成了妖魔,着实可笑。”
其中隐情,有点耐人寻味。
宁尘心思急转,暗道:“你之前說此地有宝物,可有发现?”
“很高明的藏匿手段,似在地底、又流窜于幻阵夹缝之间,我如今才隐约捕捉到一丝气息。”九怜低语道:“但還有一股不详之气,颇有些古怪...我還沒发现這股气息来自何处,你可以试着再动动嘴皮子,拖延一阵。”
宁尘朝两侧瞥了一眼。
這些僧人们纷纷被震慑地不断后退。
他這才思忖道:“现在怜儿還有把握稳住局面?”
九怜莞尔:“不值一提。”
“好,有怜儿把关,我放心。”
“别贫嘴...”九怜话语微顿,蓦然冷笑:“你背后這丫头,還不让她快点下来,想抱到何时?”
宁尘一愣,這才想起朱琴霞還跟八爪鱼似的抱着自己。
他拍了拍环在颈间的嫩手:“朱姑娘?”
“唔...结束了嗎?”
背后响起朱琴霞软乎乎的低吟。
“暂且停手了。”
宁尘刚說完,背后顿时一轻。
朱琴霞踉跄着踩回地面,飘飘然的...倒不是什么男女羞涩,而是刚才宁尘不断腾挪,着实晃得她头晕万分、差点直接吐了出来。
毕竟她只是通脉境。
而且
她紧紧抱着宁尘之时,還感觉怀中传来令人心悸的恐怖寒意,如坠血海之中,吓得她身子直发抖,现在還有点沒缓過来。
“朱姑娘,扶着我的手。”宁尘将其小心扶稳,一同走进殿内。
朱琴霞晃了晃脑袋,意识清醒许多,再偷瞄一眼,抿唇无言。
刚才那股恐怖感不翼而飞,又变回了之前的温和亲切...好奇怪。
但她眼下也来不及细想,因为前方引路的老方丈已盘膝坐下,浑浊双眼直视而来。
這让朱琴霞俏脸紧绷。
毕竟,她不久前差点葬身于此,死在這個看似清静庄严的佛门圣地之中。
宁尘在桌前站定,漠然道:“說吧,你们這静源禅寺的目的。”
厄刀在周围灯烛照耀下,流转森然寒芒,暗藏杀机。
但,老方丈却依旧平静。
他满脸古井无波地摊开桌上经文,淡淡道:“施主可知,佛场上的诸位英雄,念诵的是何种咒文?”
宁尘冷笑:“催命咒。”
“不。”
老方丈轻抚经文,道:“他们念诵的是‘大无上悲愿咒’,一旦念诵八十一回便可超脱因果、褪去凡俗肉胎,遁入我佛空门,不再受红尘纷扰之苦,得入无忧极乐之间。”
朱琴霞秀眉轻蹙,忍不住道:“這就是理由?我們何时說過要学佛法,甚至還要因此赔上性命!”
“人活世间,不過为贪嗔痴所困,诸位施主会踏入此地,也无非是为所谓的神功异宝,想借机一步登天、得万人敬仰,得此因果也无甚好說。”
老方丈神色平静,不急不缓道:“无论是這位女施主,還是這位修为高强的施主,都是如此。你们既踏入江湖,也该知晓杀人夺宝、恩怨情仇再寻常不過。而静源禅寺不過是给了他们這個‘果’。”
宁尘讥笑道:“我现在就能砍下你的脑袋,這個果,不知你有何怨言?”
老方丈摇了摇头:“贫僧沒有怨言。”
得此回应,宁尘虽然脸上還在冷笑,但心裡却渐起狐疑,暗中拉了拉朱琴霞。
朱琴霞倒也心思聪慧,偷偷运起见心异能,试着窥探此人想法。
可僵持了片刻,她却脸色古怪地低声道:“你们...這裡究竟有什么秘密。”
老方丈露出些许讶然。
但他很快颔首道:“女施主拥有一双慧眼,与我佛有缘。”
宁尘将朱琴霞掩在背后,寒声道:“不必再說谜语了,敞开說清楚点。”
老方丈沉默片刻,缓缓道:“在寺庙之下,镇压着一杆染血断枪。”
宁尘眼神骤凛:“什么意思。”
九怜轻咦一声:“這股气息,原来是兵器么?”
但她又语气古怪道:“怪了,哪来的兵器?”
宁尘眉头微抖,飞速思考着来龙去脉。
“此物来历不明、诡异万分,拥有蛊惑人心之恶,若无禅心者贸然接近只会堕落癫狂,变得嗜杀残忍。”
老方丈渐闭双眼,长叹道:“我們静源禅寺用尽无数办法、始终无法净化此物之戾。求助无数名门正派,却不得回应。但若不镇压,只会为方圆百裡的无数百姓招致灭顶之灾。”
“最后,我們才发现大无上悲愿咒,能勉强安抚此物。”
老方丈伸手轻抚地面,语气渐归冷静:“最初是几名佛法高深的大师、再是历代几位方丈,直至再借静源禅寺上下所有僧人的力量...可断枪犹如无底之洞,我等只能勉强镇压,而无法将之彻底封存。”
宁尘眉头紧锁,道:“所以,你们最后想到布置這片须弥幻境,将這些江湖人士诓骗进来,让所有人一起来镇压此物?”
“這并非我静源禅寺最初的想法。”
老方丈坦然道:“十日前,有两名修为高深者前来拜访,他们自荐能助禅寺一臂之力,我等已走到這一步,自然不能再半途而废,便听取了他们的建议,主动吸引江湖武者。”
“并非为私欲而滥杀无辜。”他再抬头淡然望来:“是为天下苍生、是为百姓之福,为山下千万家才出此下策。而佛场上的诸位江湖豪侠们,本就是为了出人头地、闯荡出一番美名...如今能助禅寺一同拯救苍生,定是功德无量、值得万人称颂。”
老方丈遥遥一指远处:“我們已将所有侠士的身份记好,待断枪封印,我們便能离开此地,将消息告知与天下,让百姓知晓他们的功劳。”
朱琴霞神情茫然,都被這番离奇缘由惊的一时无言。
宁尘眼神闪烁一瞬,很快冷笑出声。
九怜也笑了。
笑得很是嘲弄。
老方丈收回目光:“施主为何发笑?”
“我笑你自以为是、妄称一寺住持。”
宁尘眯起双眼,道:“哪怕你们真有什么滔天悲愿,却以一己想法加诸于旁人身上,不過被外人诓骗,借外人性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悲愿?只叫人感觉可悲。”
老方丈面庞微抖,但并沒有动怒失态。
他双手合十,道:“施主若坐在贫僧之位,想来也会如此選擇。”
“我不是僧人,更与你们无关。”宁尘嗤笑:“你想与我谈谈,将真相說出,是想试着从我們身上得到些帮助,看能否再镇压断枪?”
“堪破虚妄之人,证明你有非同凡响的魂魄。”
老方丈直视而来,浑浊双眼仿佛蒙上一层阴影:“如今,也唯有施主你有這個能力,施展大无上悲愿咒镇压断枪。”
宁尘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說服我去送死?”
“這是为天下苍生。”老方丈平静道:“在踏入此地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可能离开。佛场上数百人份的佛咒停滞,断枪亟待复苏,哪怕你们有通天之能都要困于此地,永世无法逃离。”
朱琴霞连忙拽了拽宁尘的衣袖:“宁前辈,此事不可轻信...”
“女施主,此世又有多少两全之事?”老方丈淡然道:“施主他若不肯,你、還有佛场上的数百名侠士们都要重新念诵佛咒,你可做好代他去死的准备?”
与此同时,殿外又陆陆续续汇集来诸多武僧。
朱琴霞脸色有些发白,紧咬下唇。
见她一言不发,老方丈眼神微动,似有些意外。
但他并沒再咄咄逼人,转回目光继续道:“施主,哪怕你再看不起我静源禅寺、侮辱我佛门善念,此事你终究是逃不掉的。待断枪一出,你不想管也得管上一手。”
“好啊。”
宁尘蓦然开口,脸上露出讥讽笑容:“老方丈既然說的如此言之凿凿,我倒想亲眼看看究竟有多恐怖。”
老方丈轻叹一声,合掌无言。
而宁尘拉着朱琴霞后退出一段距离,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四周,仿佛完全沒将危机放在心上。
看他這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朱琴霞倒有点着急了,连忙低声道:“宁前辈,难道你真要一直等着...有沒有其他办法能逃离此地?這伙僧人分明都是一群疯子!”
“其实他說的不错,我們现在难以脱身。”
宁尘笑了笑:“不如跟姑娘多独处一阵?”
朱琴霞秀眉紧蹙:“宁前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冷静点。”宁尘小声道:“世事难料,可别被对方的话牵着鼻子走。”
朱琴霞一愣。
眼神闪烁间,又露出一副着急不安的反应...不過,這次她是装的。
她虽听不见宁尘心底的话,但能感觉到其心中很是镇定,丝毫沒有慌乱。
宁前辈,有把握。
“时辰已至。”
老方丈低沉开口,沙哑声音回荡佛殿之间。
他侧首望来,眼中涌动着莫名寒意,冷的让朱琴霞不禁屏息。
“再過十息,断枪出世,施主罪孽将难以洗去。”
宁尘微微一笑,摊手示意:“請。”
佛殿地面微微震颤,地面隆起,仿佛有什么恐怖之物即将出世。
但随十息已過,老方丈肃穆神情逐渐变得不解、错愕,直至化作茫然无措,手忙脚乱地从蒲团中站起。
“這、這怎么可能?断枪为何沒有出现?!”
那股不详气息逸散消失,动静全无。
殿外守候的诸多僧人也是一副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是何人...是何人将其盗走了!”
老方丈再不复之前的风轻云淡、一脸惊怒地大吼出声。
旋即,他猛然转头望来,脸上充斥滔天怒火:“是你!是你们二人!”
朱琴霞被吓了一跳,宁尘耸了耸肩:“方丈气昏头了,与我們有何关系?”“不是你们...不可能...”
老方丈满脸阴鸷,眼中涌现猩红血光。
犹如实质般的杀意袭来,令朱琴霞脸色苍白地缩至宁尘背后...她如今完全感知不到這人的想法,见心异能泥牛入海般窥探不清。
宁尘平静道:“老方丈,你满嘴的悲天悯人,现在看来不過空谈。”
老者猛然瞪眼,咆哮道:“贼子,安敢胡言!”
“你還沒发现?”
宁尘随手一指:“断枪根本就不在此地,你這幅模样又是何意?”
老方丈神情陡变,怔怔地垂头看向双手。
原本枯槁熟悉的手掌,此刻竟已逐渐剥落,如同遮掩在外的外壳慢慢破碎,显露出了藏在内裡的...真容。
宁尘眼神愈发冷漠:“断枪不在,而你就是‘断枪’。”
“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殿外的僧人们竟无一例外纷纷尖叫。
他们看着自己腐朽破碎的身体,满脸骇然,盲目无措地四处奔逃。
殿内无数盏烛灯忽明忽灭、阵阵刺骨阴风呼啸吹进殿内,黄帘沙响,无数经文典籍散落飘飞,共同交汇出一副荒诞恐怖的阴森场面。
朱琴霞被此景吓得目瞪口呆。
宁尘护着她再退数丈,淡笑道:“对此县来說,真正的入魔之物,是你们静源禅寺。”
“镇压...尔等要被镇压于此!”老方丈目眦欲裂,面目骤然扭曲崩坏,身形竟一阵蠕动膨胀,早已脱离了人形桎梏,化作一团狰狞恐怖的妖魔。
就连那些僧人也纷纷撕裂僧袍,成了一具具无头无心的枯槁怪物,缓缓抖落身上的血肉碎屑。
直至此刻,他们残留在魂魄中的一层‘人皮’终于剥落,展现出了凶狠獠牙。
朱琴霞颤声道:“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之前,应该真的在镇守断枪。”
宁尘叹息一声:“只可惜,下场如你所见,无论魔具尚在与否,他们其实早已化作妖魔而不自知,還以为在做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善事。”
朱琴霞脸色变幻不定:“這么說,他们是被魔具蛊惑...”
“或许吧。”宁尘复杂道:“但真相如何,唯有他们自己知道。”
“吼——!!”
殿外一阵电闪雷鸣、浓雾四起。
而在殿内,无数恐怖妖魔逐渐逼近,展露着骇人欲绝的丑陋狰狞。
此地再也不是什么清静佛门,而是一座彻头彻尾的魔窟。
朱琴霞猛然回神,急切道:“快逃!”
一头头妖魔飞奔而来,方丈化成的大妖魔挥臂震碎寺顶,仰天长啸,魔威涌动,仿佛引得阴云汇集,雷声轰鸣。
但,宁尘此刻表情却有些古怪。
“我本来是想自己解决的...但,或许用不着我們出手。”
“啊?”朱琴霞听得一头雾水。
但看着妖魔逼近,她虽吓得浑身直哆嗦,仍死拽着宁尘的衣袖往外拉:“前辈快点与我先离开,這裡太危险!”
“沒事,你看看這個是什么。”
宁尘倏然右手一翻。
朱琴霞下意识看了一眼,是個黑色毛球?
她顿时欲哭无泪。
都到這节骨眼了,宁前辈怎么還有心思开玩笑,她真不是小孩子了啊!
但下一刻,就见宁尘拿毛球往那些妖魔身上一扔。
啪!
朱琴霞:“......”
宁前辈该不会是被吓疯了吧?!
朱琴霞一时慌乱,也顾不得猜测其心思,准备撸袖子扛起前辈一起逃了再說。
哪怕跑不出這個诡异地方,好歹能再多想想办法...诶?
她顿时呆在了原地。
只因黑色毛球突然膨胀暴起,分裂出无数只扭曲鬼手,铺天盖地般将涌来的僧侣妖魔全数扯住。
伴随一阵刺耳异响,這‘毛球’赫然展现出比妖魔更为恐怖的气势,猛然将所有数十头妖魔全部吞噬了個干净,甚至饥不择食般诡笑着朝其他妖魔反扑而去。
刚刚還魔威四溢的妖魔们顿时一僵,仿佛感受到致命威胁般纷纷嘶吼一声
扭头就跑。
当然,也有些魂力强横的妖魔冲上来与其厮杀,但显然不是对手,被撕扯地节节败退。
宁尘见状也是松了口气。
還好,手裡有這個‘大杀器’在。
真魔本就是玩弄神魂的怪物,這些妖魔虽說得不死不灭,但其实只是一群入了魔的人类魂魄,在无肉体凭依的情况下,简直是被真魔一吞一大片。
能稍微反抗一二,已是那几尊妖魔生前修为不凡的缘故。
“尔等,都要死在這裡!”
朱琴霞還来不及欣喜,连忙仰头望去,顿生畏惧。
老方丈化身的大妖魔已停止生长膨胀,此刻竟如山岳般庞大巍峨,迸发出的气势,更令她几欲跪倒在地,吓得冷汗直流。
這、這股气息,比先天更强!
而大妖魔怒吼一声,见下方真魔肆虐,当即一掌重重拍下!
——叮!
狂风倏静、唯有一声清脆刀鸣。
足有数丈之巨的漆黑手掌,竟被一截纤细刀刃稳稳抵住,毫厘难落。
朱琴霞呆呆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她虽知晓宁尘修为不凡,甚至可力斩先天,可這怪物岂止是先天境!
惊怒咆哮自上方炸响,巨掌抬起,再猛然拍落,呼啸狂风甚至将佛殿都彻底碾碎,欲将下方一切都尽数化作齑粉!
但,這一击依旧被轻松挡住,甚至反震来一股诡力,直接震碎了其臂膀,闷哼着连连后退,不知踩碎撞塌多少残垣断壁,一阵地动山摇。
“你、你怎么会——”
“看清楚点。”
宁尘无奈一笑,随手指了指所持厄刀:“你的对手,可不是我。”
虚影渐显、玉足轻点在刀身之上。
黑发黑裙如墨飘荡,婀娜美艳的身姿染黑雾下隐现。
孤傲凛然、高高在上,此刻的九怜仿佛降世女帝,环臂傲立,目光如睥睨苍生天下,亦浮现几分讥嘲漠然。
看见九怜虚影的瞬间,大妖魔如遭雷击,似受天威禁锢,竟一时难以动弹。
但纯粹的野蛮暴戾再度涌现,大妖魔癫狂怒吼,卷起佛寺幻境中所有妖魔气息,燃起妖异黑焰,双掌如山岳般猛然砸来!
“——当真,渺小。”
皓腕微抬、伴随悠扬轻吟,此地时空仿佛骤然静止。
本该崩山裂地的一击,生生凝固半途,大妖魔扭曲狰狞的面庞上渐露惊恐之色。
不远处還在吞妖魔的真魔不着痕迹逃远了点。
“魔意境的妖魔,仅此而已。”
九怜螓首微歪,纤指朝下一划,這头大妖魔轰然砸落在地,震碎佛殿地面、甚至還在不断崩塌下陷,仿佛要被无形之力彻底碾成碎片,发出惨烈哀嚎。
宁尘愣愣看着這一幕,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說不怕天下任何幻境,原来就是...直接打爆他们?”
九怜倏然回首一瞥,虽无颜无貌,但语气却带着几分嗔意:“打便打了,如何?”
宁尘仰头看了一眼。
而九怜也分外骄傲地抬头挺胸,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轻哼一声。
之前那副威凌天下的傲世之势,這一哼,转眼消失了個无影无踪,看起来反而還有点...憨憨的。
宁尘莫名来了一句:“站刀上,裙底要被我看见了。”
九怜:“......”
她忿忿不平地轻跺了一下脚,震得宁尘差点沒抓稳厄刀。
但九怜倒也沒再胡闹,侧身微瞥,见大妖魔从坑中勉强爬出,莞尔道:“我的好徒儿,要试试亲手解决這头魔意境的大妖魔么?”
宁尘耸了耸肩:“师尊出手,我在一旁鼓掌称赞便可。”
“算你乖巧。”九怜又露出几分笑意。
旋即,她骤然并指点出:
“一、杀。”
一股虚幻未明的光晕,在佛殿废墟中穿過,如清风拂面,又似雷芒一闪。
无声无息间,魔意境的恐怖妖魔便化作尘埃溃散,连一声惨叫都不曾留下。
“......”
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朱琴霞都沒反应過来。
她愣愣看了眼消失不见的妖魔和九怜,又瞥向正肆虐乱吃的真魔,再呆呆看向执刀而立的宁尘,千言万语汇做一句——
“诶?”
“诶什么。”宁尘回头哭笑不得道:“這片须弥幻境很快就要解除了,朱姑娘站着别动就好。”
“哦...哦!”
见其乖巧听话,宁尘试着招了招手,将在场妖魔尽数吞灭的真魔很快飞回,缩回厄刀之中。
他脸色渐肃道:“宝物何在?”
九怜微微咂舌:“要将之取出,颇为麻烦。”
宁尘心思微动,莫名升起一股...跃跃欲试之感。
仿佛有什么人在耳语指点、右手不自觉地抬起,隔空虚握。
九怜暗中惊疑一声——
等等,這股意识、這股气息,不是柳茹意?!
道道流光突然从地底迸发,一份古朴卷轴破土而出,稳稳落入掌中。
二人都呆了一下。
九怜一时都顾不得是哪道意识出手相助了,既惊又喜道:“就是此物!果真是個好东西!”
咔嚓!
宛若镜面崩裂之声,四周佛殿乃至天上的夜空都为之破碎。
旋即,宁尘和朱琴霞二人都回到了破旧废庙。
外面隐约能听见不少痛呼声,显然那些江湖人被一起传回。
然后——
宁尘陡然蓄势沉气,抚刀吐纳,带着暴起凶势朝身后一斩!
佛像右臂当即被一刀斩断。
断臂轰然落地之际,宁尘冷漠斜睨,就见這具佛像仿佛活過来般面目狰狞,背后探出无数触须肢体。
“那魔意境妖魔的前身血肉,都融于這座雕像裡。”
九怜收起卷轴,冷然道:“贯穿心脏。”
宁尘踏步急闪,飞跃而起,還不待佛像再度出手,锋锐厄刀猛然一刺,轻松洞穿了无数意图阻拦的触须及其右臂,重重捅入其心口处。
一击,便够。
“......”
霎時間,大量裂纹仿佛炸开,黑血飞溅。
妖魔化的诡异模样随之消散,又变回了再寻常不過的旧像。
宁尘抽刀落回地面。
一缕沙哑叹息幽幽响起:“是贫僧、做错了...”
“你们要小心、他们修为不下于我...来自‘五域’...”
“无颜面对...”
石像裂尽,轰然倒塌,扬起大片烟尘。
朱琴霞抬臂挡下扑面尘土,眨了眨眼,就见宁尘已回到身旁。
“宁前辈...”
“闹剧结束了,走吧。”
“去、去哪?”
“回县,有许多事需要交代和调查。断枪如今何在、何人散播的废寺传闻...”
宁尘顿了顿,平静道:“而此地,再无静源禅寺。”
他默默摩挲刀柄,此行還有這样一份意外之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