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她最後也不知道聖上要怎麼吩咐內侍,待他雨露施盡,便昏沉睡去了,剩下要如何便全隨他。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何有爲聽見那內裏女郎哀且媚的聲音原本只是稍微疑心了一點,隨即以爲不會有什麼要緊,直到聖上將楊娘子裹成一條蠶繭,吩咐人進去收拾的時候……
月光溶溶,分明照在那一點紅上,雖不多,卻叫何有爲微頓,隨即手疾眼快,將那一片絹布取下,無聲向天子道了一聲恭喜。
聖上大約有意在這裏與皇后過幾日世外清閒時光,輕聲道:“明日宵禁開了,便遣內侍去宮內將奏疏取來,就說朕醉酒頭痛,若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先上摺子。”
何有爲會意,這幾日若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恐怕沒什麼能將聖上從這片溫柔鄉拽走。
等侍奉帝后安寢後,過不多時,內裏似乎又有些熟悉的響動,未成過婚的女官不覺面赤,然而習慣久了,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了。
聖上與皇后這樣急不可耐,以後這樣的日子只怕還更多。
翌日清晨,鳥鳴啾啾,晨風自梨花小窗外從容而至,微微拂動羅帷,調皮去探那一雙相擁的男女,竟然是誰也沒有起身。
楊徽音略有些不適,醒來時察覺到被男子擁住,滿目迷茫,清醒過來卻抿脣一笑,像是相擁的比翼鳥,依偎他依偎得更近一些,感受男女的不同。
她像是得到了什麼新奇有趣的大玩具,雖然一時玩累了,但是依舊捨不得放下他,還要將人緊緊攥在手中。
他迸發出不可思議的熱情,叫人無所適從,又打心裏覺出歡喜,有許多甜蜜,痛苦倒不多——郎君那樣的情動與熱切,都是爲了她呀。
她本以爲會比往常更累,然而意外的是,這一夜沒有什麼夢,雖然累得很,卻睡得很香甜,不會覺得夢中也不能安歇。
聖上的手臂攬着她的時候並未用力,楊徽音輕輕去戳,猶如雲絮,叫人疑心昨夜的不可撼動是否是她的錯覺。
她於是去試探地咬,卑齒潔白,留下的痕跡也圓潤整齊,似一輪淡色的紅月。
聖上昨夜纔是最累的,竟這樣也沒有醒,她不知道是想讓郎君醒過來,還是戀戀不捨,想要自己多惡作劇一會兒,輕輕去咬他頸,隨後移開,聽他呼吸心跳。
他平日裏最受不住的就是人去觸碰他頸項,然而居然還未醒。
她放下心,快樂得像是一條得到肉骨頭的小狗,這裏咬咬,那裏戳戳,最後又在他眉心處親了親,方纔心滿意足。
聖上也算得是個極好的情郎愛侶,她昨夜雖然不便再行沐浴,然而他擦拭仔細小心,當時頗覺舒坦,現在也清爽,她悄悄去探,今晨的它倒是安分許多,但遭人一探,亦有些遭不住地開始神氣。
她想到其間種種歡樂,覺得夫妻之間確實是一件很有門道的事情,便主動殷勤地安撫了一會兒,隨後在那溫暖的懷抱裏忍耐不住回籠覺的引誘和倦乏,重新沉沉睡去。
兩人都不算太能睡,楊徽音以爲至多日上三竿起身,然而再度醒來,卻覺光線有些刺眼。
聖上正在她身側瞧長安裏送來的書信,見她醒了輕聲一笑,撫摸她額,像撫一隻乖順溫良的小獸,然而目光湛湛,卻透露着一點躍躍欲試的危險。
九月午間還有些殘留的暑熱,聖上叫人啓半扇窗,散下的帷幔輕紗不時浮動,透露着別樣的繾綣與溫情,叫人如沐湯泉,發自內心地鬆泛舒適,只願意停留在此相偎的一刻。
兩人默默無言,彼此相望,她蜷縮着側過身,因爲痠痛微微蹙眉,輕聲問道:“郎君,什麼時辰了?”
“已經將近午時了,朝陽方纔差人來問過,午膳要不要和她一起用。”聖上輕撫她發,“瑟瑟,郎君好不好?”
他夜裏最初還能勉強清醒,徐緩輕柔,然而她確乎是一隻柔媚的海妖,最後也不管不顧了一些,他不待她回答,輕聲道:“朕和朝陽說,要他們暫且等一等,瑟瑟要是太難受,也可以讓人拿了飯菜過來。”
“第一次哪有不痛的,”楊徽音想起他事前的剋制,到後面卻幾乎狂熱,面上漸漸浮起紅來,“不過我哪裏這樣嬌弱,這是殿下的莊子,聖人連用一頓膳的臉都不賞給殿下?”
有一點疼,但她也不後悔,本來就是她想着要給的,現下除卻有些關係轉變的不好意思,其實也不覺告別那一點血有什麼不好。
他關切地去探,見她還好,輕吐了一口氣,“瑟瑟。”
“郎君想說什麼?”楊徽音應了一聲,卻見沒有後續,稍微覺得有些奇怪,促狹道:“聖人說就是了,您當自己是黃花閨女麼,還害羞起來了?”
他卻慢條斯理地按住了她肩,制住了她,連一點逃脫的可能也沒有,“朕昨夜相求,大抵不少。”
“可不是麼,我要不是太累,一準都想要些夜宵墊腹了。”
楊徽音有些埋怨地嗔笑道:“以後可不行,這不是長久之道。”
然而他卻又道:“可即便如此,朕晨起依舊不適。”
“聖人不舒服,要不要去尋個太醫……”
她忽而心虛,正想逃開,但是還未及說完,聖上伏在她肩,輕銜她脣,叫她滿目的驚訝與控訴都被悉數堵回去。
他夜裏就知道瑟瑟是何等好心,往往都不需要他費太多心,她就可以,柔聲道:“沒有多久的,不怕。”
聖上原本以爲兩個人情好,一夜也就足夠了,誰想到今晨醒來,依舊是想她的不耐,若不得她安撫,那物就不肯叫人好過,瞧了一會兒奏摺才稍微清心一點。
有了第一次後,後面便是水到渠成,做了她的夫君,索要也是理直氣壯,楊徽音自作自受,最開始也就無奈應了,然而他卻是失信的長久,教她最後不耐蹙眉:“郎君!”
他末了重重,極爲憐愛地抱她:“瑟瑟乖極了。”
皖月等拿了朝陽長公主的衣物服侍皇后起身,見娘子做了新婦果然嬌媚不勝,然而面上淡淡倦意,是怎麼也藏不住,曲蓮輕聲道:“娘娘,隨國公夜裏便回長安安置了,結果五公子落在殿下這裏了。”
楊徽音現下仍有些倦乏,聞言淡淡哀嘆:“他夜裏是喝了多少,將親生的骨肉都撇下了。”
聖上不大爲難國丈,但是宴飲時兩人離去太早,難保別人不會調侃戲弄,她阿爺的酒量似乎也稱不上多好,外加頭一回把楊懷懿帶出來,回去的時候醉醺醺的,很難不會忘記一個孩子。
她理解,不代表她不生氣。
妝鏡前,女官替她打理長髮,聖上的衣物更容易打理,又不做什麼繁盛打扮,就早早來一側欣賞着她,見她仍然有一點氣鼓鼓的,會錯了意,握住她纖纖手指,輕聲道:“今夜叫瑟瑟歇着。”
“我不是爲了這個,”楊徽音聽聖上在奴婢面前不忌諱,一時面熱,她生氣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將來我和聖人有了皇子,郎君可不能因爲貪杯忘記了他。”
聖上一怔,朗笑出聲,望着她道:“瑟瑟放心,朕一定會待孩子精心的。”
她察覺到聖上這個女婿在笑話泰山,輕嘆道:“我是知道阿爺不大在養育子嗣上費心的,但伯禱被丟在東道主的院子裏,要我不是朝陽的嫂嫂,和聖上留宿在這裏,你瞧這孩子得多傷心。”
“瑟瑟自己還是孩子,怎麼這樣懂事起來了,”聖上憐愛地握住她手起身,往廳前去用膳,他心思微動,卻道:“方纔真的是朕會錯意,夜裏絕不教娘娘歇着,省得你不高興。”
她只覺從昨夜過後,聖上幾乎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話匣子打開便收不住,朗朗乾坤之下,居然也是滿口的葷,慢慢地瞥了他一眼,要辯駁卻也喫虧,索性不理人了。
聖上攜楊徽音姍姍來遲,朝陽長公主與楊懷懿早在廳中恭候,朝陽雖然會等,但卻不會餓着自己,已經在喫小酥點,聽見內侍通傳之後,才和楊懷懿拍拍手上粉末,飲茶起身迎駕:“聖人與娘娘覺得妹妹這清塢景色如何?”
她雖然是個未婚的姑娘,但是宮闈風月見識的也不算少,除了年幼的楊懷懿,大約沒什麼人覺得兩人之間什麼也沒發生:“娘娘之前還沒在我這裏過夜,山裏艱苦,大約有些睡不好。”
“朝陽你夜裏飲酒,有喝醒酒湯麼?”聖上面對妹妹的打趣不動聲色,淡淡道:“早起還有些酒氣似的胡說,叫膳房上一點綠豆湯來,大家嚐嚐也好。”
朝陽笑吟吟,讓了聖上與皇后到主桌,輕聲道:“昨夜玩得可好呢,隨國公都跳舞,可惜聖人回去太早,居然沒瞧見。”
楊徽音聽他們兄妹鬥嘴,卻去瞧自己的弟弟,輕聲道:“伯禱,夜裏阿爺飲醉了,要不然也不會將你撇下。”
楊懷懿眨眨眼,“不是阿爺把我拋下的,我聽說阿姐也要住在這裏,就留下來了。”
“阿爺喝得太醉,內侍們攙扶阿爺上車,我怕阿爺夜裏會鬧,”楊懷懿道:“殿下這裏多好,山清水秀,我恨不得多住幾年。”
“伯禱,不要胡說!”楊徽音只當他被長公主府的繁華迷住眼,拍了拍他的頭:“聖人和阿姐都在這裏,你還像是一個小嬰兒,賴在殿下懷裏!”
她覺得弟弟似乎黑了一點,顯得略微有些成熟,不該這樣黏人,然而皇帝卻笑:“瑟瑟,用膳罷。”
聖上溫存將她攬到身側,她便止住,去看眼前湯羹,楊懷懿卻仔細盯着阿姐的臉,輕聲道:“阿姐,你眼眶紅紅的,是哭過了?”
他方纔沒有注意,現在卻生出許多疑惑,阿姐從前說話中氣是很足的,但今日氣息卻弱,生氣起來……還很好看。
“別胡說,”楊徽音窘迫,差點去拍他的後頸,惹得在一旁看戲的朝陽長公主輕笑,她招手叫他過來:“少惹娘娘開口,伯禱,坐在姐姐身側來。”
大多數的臣子在翌日酒醒都會自行離去,清塢重新清靜下來,聖上憐惜她初夜之苦,雖然私下調笑,卻不願意彰顯人前,等用過午膳,耐心和楊懷懿說笑了一會兒,用清塢裏的騎射用具來哄他,朝陽長公主也答應送他一頭鹿,哄着他不再喋喋不休地去煩親姊,安心午睡。
楊徽音出宮的時候尚且是少女,入了清塢便作新婦,也羞得很,與聖上漫步花園,低聲道:“聖人夜裏才欺負了他姐姐,現在拿一點小恩小惠哄人。”
她已經從那種親情的天然欺騙中清醒過來,瞭解伯禱在讀書上似乎不太行:“哥哥,你別把他慣成驕奢的外戚,伯禱不能繼承國公府,現在哄着孩子玩倒沒什麼,以後萬般縱容,他讀書又不好,從武還喫不得苦,那還得了?”
“哄他不就是哄瑟瑟高興,”聖上溫聲道:“出來玩兩日,放縱些也沒什麼,回頭到了京中,朕再和隨國公商議,叫他嚴加管教。”
兩個人說着說着,便往開闊處去,她仍有些悶悶,聖上便來開解:“瑟瑟,還爲朕夜裏急切生氣?”
“不是,郎君很厲害,我也喜歡,”她搖搖頭,“聖人,我覺得伯禱太麻煩長公主一些,送他回去好了,我不是說殿下有什麼不好,只是他和殿下在一處,也有些不像話,耽擱公主出去玩樂。”
她偶爾管教伯禱都會生氣,別說朝陽從來沒有弟弟,暗裏也是倨傲脾氣,管教調皮的小孩子只怕要氣死。
“朝陽尚且不在意,瑟瑟也不用擔心,”聖上將她抱起,吩咐內侍遠遠隨着,與她同往假山深處去:“瑟瑟,郎君真的厲害麼?”
她大驚失色,只以爲郎君瘋了,輕輕掙扎:“郎君,我真的有些不成,你把這個當飯喫呢,一日三頓!”
聖上失笑,依言將她放下,抵她在嶙峋壁,竊竊私語,提醒她道:“瑟瑟午後和晚上,偶爾還會有加餐。”
……
聖駕難得在外逗留五日才返回宮中,天子游幸正盛,臣子們也不好勸阻,加之皇后相伴,美人在側,君王偶爾耽於玩樂,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楊徽音很是瀟灑了幾日,聖上雖然拿她說笑,但最後卻更多與她一起騎馬,射箭,甚至泛舟湖上。
只可惜這時節沒有荷花,兩人共臥舟中,只仰頭去看滿天星河,她幾乎迷醉在這樣的天河相接處,任由他攬住低聲輕語,便是偶爾情之所至,慢慢合在一處,也不會害羞推拒,盡情過後,共枕流水,聽取一片秋意涼。
甚至兩人又去了一趟金光寺。
這回兩人只做遊客,好奇四處走走,不設五步一禁,如尋常愛侶樣。
既然不是以後妃身份隨行,她就沒有戴帷帽,容色嬌媚,常惹寺內遊客回顧,但聖上卻難得的不呷醋,握緊了她手,低聲道:“叫他們看去,看一看明弘的妻子是天下第一等的好。”
楊徽音莞爾,心下微動,聖上這些時日固然熱切,但是也並未太貪酒色,反而是特地拿出這樣一段時間,與她縱情,有親暱事。
——他總說,做皇帝的妻子,又兼之嫁給一個年歲差距這樣大的郎君,他太急於成婚,完完全全地佔有她,竟沒有怎麼叫她體會到愛侶相戀的甜蜜。
他總是沒有辦法像少年郎一樣有閒情逸致,陪着她逛長安集市、時不時郊外遊玩,乃至於夜下相擁看雪,但是偶爾盡所能,還是希望能叫她知曉那份不輸給少年的真切愛戀,予她一片真心。
楊徽音也不是過分的賢惠,很感動於聖上這一份心意,依順着他,也盡情享受這樣的歡樂,似乎要有意彌補什麼似的,有時候玩笑,“潘驢鄧小閒,郎君佔四樣,就已經是很令我喜歡了。”
適逢金光寺清談辯論,他們去看。
僧人辯駁風吹幡動與幡動而知風吹,她聽起來像是世間先有雞蛋,還是先有母雞,頗感無聊,“我前些日子才見是琴振動出音,還是手撫出音,現下聽這個沒什麼意思。”
聖上也不勉強,溫聲道:“那咱們往後面去,好不好?”
她顧忌在寺廟,不敢像是在奴婢面前一般明目張膽,等兩人從最前面擠到最後,見衆人專注聽臺上人辯論,才喚了一聲,等聖上駐足,猝不及防仰頭,去親他下顎。
寺院屋檐下,忽然護花風鈴響。
楊徽音起初被嚇了一跳,以爲有人瞧見,後來卻漸漸放心,輕聲問道:“哥哥,這宮裏的清談辯論,如此類者不少,我考一考你,風吹鈴動耶,鈴動而有風耶?”
他大約沒有料到她會在大庭廣衆下偷襲,愕然片刻,纔回過神來,卻也沒斥責她太過不敬。
“我不知道那鈴爲什麼響,方纔心裏亂糟糟的,什麼聲音也沒聽見,”聖上低頭以指去拭,見女郎甜香的淡淡脣脂,道:“風動鈴動,我哪裏能在意這麼許多,除卻心動,哪一樣也非我。”
風動幡動,皆是仁者心動,同樣是不得自在解脫,僧人們執着於外境,將虛妄相當作實相,他因她生一剎那妄念,但卻是人自由想法,不可遏制,反倒是實相。
他道:“娘子也忒大膽。”
“以後不了,”她主動去牽他手,“那我們就不瞧人家爭論不休,回家去好了。”
聖上這兩日猶豫要不要起駕回宮,她私下聽見了的,不知道朝中出什麼大事,所以主動提議回去。
然而回了紫宸殿,女郎繁瑣,尚有許多箱籠收拾,但是聖上卻夜召太醫署院使細問。
太醫署將避子藥丸呈給皇帝的時候是九月初,第一批藥略微少些,只有五六顆。
太醫院使原本服侍太上皇,後來服侍聖上也有一段時間,思忖聖上既然開口要了這東西,就是嘴上不說,心裏也急,他們將藥呈上去,實在是太慢,大約再過幾日聖人便會用盡。
然而聖上卻過了將近一月,才重新來尋他們。
太醫院使略有些歎服,既然皇帝用量不多,倒也不必將那一套是藥三分毒的言辭對皇帝說出口,皇帝自己能剋制心性,說多了反而嫌煩,將新一批的五枚藥丸奉上。
然而僅過五日,聖人竟然又要。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