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第64节 作者:未知 samantha 一如既往的飒,带着京腔“嗐”一声:“顺手的事儿。你怎么样,电影拍得顺利么?” 孟杳愣了一下,在思考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拍电影。囫囵之间思考不出個结果,答道:“還行,快杀青了。” samantha 扬了扬眉,“奇怪,你說话语气還是這么平,我居然听出了一点儿狂妄的自信。” samantha 是华裔,生在英国,学中文比学英文還晚,所以用词总是不太准确。 孟杳却被她逗笑,顺着话道:“說不定呢。” “就是吧!你当时拍毕业 project 我就被你 shock 到!” 孟杳在英国念的是 production,她的毕业项目是一部四分钟的微型胶片电影,samantha 客串過一個配角。 samantha 美得舒展、外放,任何一個站在摄像机后的人都挪不开眼。16mm 胶片昂贵,孟杳在紧巴巴的预算裡拍了她十二秒的特写。 那個镜头后来被选为她们学院那一年的最佳镜头,孟杳匆匆赶制又缺乏预算的作品也因此捡漏得到 distinction 的成绩。 寒暄至此,气氛忽然有点尴尬。也可能,只是孟杳单方面感觉到尴尬。 samantha 看见她身后的江何,扬了扬下巴,“好久不见!” 江何心裡仍然在骂脏话——丈母娘和前女友在同一架飞机上热聊,還正好被女朋友接到,他上辈子是出卖了国家嗎才得此惩罚嗎?! 他平淡地点点头,“挺巧。” 梅月霞這才看见江何,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站在停车场微暗的灯光裡,只一個轮廓,就叫她觉得贵气十足、不同凡响。 她看看江何,又看看孟杳,见他俩是一起来的,笑已经咧到嘴角正要說什么,想到 samantha。 人家以前好像是一对儿呢。现在是不是她不知道,但万一呢。 话到嘴边,换了一句,是问 samantha 的,“他是不是接你的呀?” 江何:“……” 孟杳:“……” samantha 是人精,一眼看出两人表情不对劲,兴味十足地问江何:“啊,你是来接我的呀?” 江何扫她一眼,走上前,“阿姨误会了,我是和孟杳一起来的。” 梅月霞眼睛一亮,神采奕奕地问:“你俩一起的呀!来机场有事情哦?”问的是正正经经的“有事情”,眼裡却闪着精亮的光。 江何顿了一下,垂眸看向身前的孟杳。 孟杳抿唇笑笑,“不是說了么,我們来送朋友啊。” 作者的话 林不答 作者 02-23 江何:這惊喜非要不可嗎? 以及,裴澈和向斯微的故事在隔壁《食得咸鱼抵得渴》,求预收~~ 第55章 .在任何一种斗争中,她都远远比不上梅月霞 梅月霞這次回国,是为了同孟东方领离婚证,正式将国内户口从长岚迁出。? 孟杳一开始甚至不相信。因为這实在沒有必要,梅月霞拿到了英国永居身份,也不可能回到国内生活,那么国内的户籍对她来說无足轻重。更何况,跟孟东方谈离婚,必然是一场拉锯战,不被敲诈一笔是不可能顺利的。二十年都這么過来了,为什么现在就突然要個证明? 可梅月霞很坚定,她甚至背着儿子偷偷打开行李箱给孟杳看。 一万英镑,整整一万英镑,是她這么多年偷偷攒下来的“离婚费”。這一沓纸币漂洋過海,她冒着被海关查的风险贴身带着,宁愿白扔给孟东方,也要拿到一纸证明。 孟杳看着那磨旧的红皮行李箱裡的纸币,有新有旧,绑成很厚的一捆。最终未置一词,說:“我最近比较忙,等忙完了带你去办。很快,就這几天。” 梅月霞却笑着摆摆手,“不用!我自己会!换钱、跟你爸谈判,我還托老姐妹给我找了长岚的妇女主任呢!” 孟杳看着梅月霞箍着金手镯的胳膊挥舞在空中,那是二十余年磨练出来的精明与意志。她知道在任何一种斗争中,她都远远比不上梅月霞。 可她居然会下意识地用“带你去”這种词。 她沒有說话,梅月霞已经利落地收好那一沓纸币,熟练地将它们用橡皮捆好,塞进丝袜裡,再把丝袜卷起,和其他的袜子叠在一起,放进行李箱。哪怕有人打开了行李箱直勾勾盯着,也绝不会发现這一沓旧袜子裡,藏着一笔钱。 子曰晃悠悠地走进卧室裡,蹭着孟杳的裤腿撒娇。 梅月霞喜庆地“嘿”一声,弯腰将小猫抱起,“這猫真肥耶,你怎么想到要养猫啦?這么费事的小东西。” 熟悉孟杳的朋友看到子曰后都有這么一问——你居然养猫? 孟杳也是被這么问過几次后才反应過来,养猫好像确实挺麻烦的。要铲屎、要喂饭、要陪她玩,全都是孟杳以前避之不及的事情。 可這么多天下来她居然是乐在其中的。 好像也沒想起来麻烦。 梅月霞手法粗糙地逗着小猫,短厚的手掌覆盖着子曰的脑袋往后拂,每一次都使它的眼睛斜吊起来,露出扭曲又迷茫的眼神,好像在向孟杳求救。 “啧,油光水亮的,每天吃多少哟……”梅月霞沉迷其中,啧啧感叹,仍然好奇孟杳的动机,“你怎么想到要养這么個小祖宗的啦?” “捡的。”孟杳不愿意多解释。 梅月霞愣了一下,想到什么,低声嘀咕:“你们长岚那边,是說捡猫不吉利的嘞,我记得……” 孟杳沒由来地感到烦躁,短促笑了声打断她,“你還信這個?” 梅月霞一愣,很大声:“我肯定不信嘛!” 孟杳笑笑,沒再說话,听见客厅裡的游戏背景音停了,罗琛在喊:“妈,走不走?!” 梅月霞去英国之后有了两個儿子,大的是继子,丈夫带来的;小的就是罗琛,今年十六岁,沒有上学,在火锅店裡帮忙。 昨天他下了飞机就溜沒了影,說是去找朋友玩,也不知道他从来沒回過中国,在东城哪裡来的朋友。 梅月霞在孟杳這裡住了一晚,孟杳中午刚从剧组熬完大夜回来,看见家裡焕然一新,连子曰的新猫窝都被拆了洗過,四個角方方正正地被挂在阳台上。 孟杳那些個锅,虽然這段時間自己也沒用過,但還是沒摆脱被清洗一气的命运。 看见那只白珐琅被用来炒火锅底料的时候,她很是气血翻涌了一阵,最终還是忍了。 好在梅月霞主动提出,她只是来看看孟杳,帮她料理料理家裡,吃完晚饭就走。——当然,孟杳其实很不巧地听到了真实原因。 罗琛昨晚在酒店裡升级了房型,酒店电话打到梅月霞這裡来了。听起来,花销不小。梅月霞捂着手机心疼了一阵,见孟杳走過来立马作沒事人,笑着打电话說你弟弟真是沒清头,都不晓得来跟姐姐吃顿饭,我叫他来。 于是现在,三個人围着梅月霞精心准备的火锅,不尴不尬地吃着饭。 孟杳的注意力在自己的锅上,想着這一层厚厚的红油该怎么处理;罗琛也是一言不发,埋着头苦吃。 梅月霞辛苦地联络她们姐弟的感情,一会儿說她们俩长得像,一会儿又让罗琛跟姐姐学习,找份好工作,有本事自己在大城市立足。 罗琛忽然“嗤”了一声,十分刺耳。 孟杳定睛看着他,微笑问:“你是想說话嗎?” 罗琛抬头,不自在地看她一眼。 孟杳保持微笑:“可以說的。你应该会說中文吧?” 罗琛不耐烦地同她对视,梅月霞觉出气氛不对,“啪”的声重重拍了下他的手背,“有话就說!跟你姐姐還忸怩什么,一個男孩子!” 罗琛摸了摸手背,继续摇头晃脑地嗤声,然后說:“我說你厉害啊,妈不都說了,你可以自己在东城立足啊。” 孟杳皱了皱眉,心想自己是年纪大了?怎么连中二少年的阴阳怪气都听不明白了,他到底想說什么? 她還沒来得及问,梅月霞笑着接话:“是啊杳杳,那天在机场听你跟杨小姐讲话,你在拍电影哦?” “嗯。”孟杳沒再追究,低头应声。 “拍电影,都是大工程的嘞。到时候你的电影会不会在伦敦上映啦?妈妈带全家人去看!” 孟杳不想再和她聊,笑了笑說:“如果上映了我通知你。” “好好好!到时候我們在店裡,摆你的海报,每個客人来都会看到!”梅月霞十分有激情地說。 吃完火锅,罗琛很不耐烦地拉着梅月霞要走。梅月霞却坚持帮她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一一叠好,才拖起箱子出门。 孟杳把母子俩送到楼下,看着他们走远,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捏了捏自己的肩颈。转身回家时,忽然瞥到花园停车位上有辆车亮起了灯。 她顿住脚步,正要仔细看,车门打开,江何走下来。 她笑了,迎上前两步,“你怎么来了?” 江何走過来,伸手放在她后颈上继续帮她捏着,“在附近谈事情,凑巧路過。” “倒也沒有很巧,再早一点儿你還能吃上火锅。” 江何捏着她脖子的手一顿,沒有說话。 孟杳沒有察觉,一边往楼裡走一边继续抱怨:“我妈在我家简直‘大显身手’,我這小地方真是不够她表演的……” 话沒說完,两人身后忽然传来“嗬”的一声:“我說了你還不相信,他们俩就是有一腿!” 孟杳被這突然的动静吓得一抖,江何下意识地揽住她肩膀。然后两人回头,看见梅月霞和罗琛去而复返,罗琛指着他们,表情得意得像捉奸。 梅月霞一脸错愕,慢慢地走近看清了他们俩的亲密姿态后,嘴角却又提起点诡异的笑意,也伸出手来指着江何问道:“杳杳,你们俩……?” 這母子俩迥异的语气和态度都让孟杳觉得莫名且冒犯,一口气還沒吐出来,先感觉到江何搭在她肩上的手挪开了。 她偏過头去看他,他将手自然地垂落,礼貌地冲梅月霞颔首,“阿姨好。” “哎哎你好你好!”梅月霞眉开眼笑,”這么晚了,来找我們杳杳啊?” 江何态度摆得很平,淡淡一笑:“是,凑巧路過。” 罗琛轻蔑地一笑,声音不小:“大晚上的,正常男的会凑巧路過女的家?” 江何看他一眼,感受到了敌意,却沒有搭理。 孟杳却更看不懂罗琛的态度——总不会是做弟弟的,天生看不惯姐姐的男朋友吧?他们俩哪有那种姐弟情分? 她觉得荒唐,只想尽快打发這两人,伸手挽住江何胳膊,“妈,他是我男朋友。” 梅月霞脸上喜色還沒绽开,罗琛冷笑一声上前抓住她胳膊,激动地自证:“我說了吧!你天天吹她独立她厉害她有本事,要不是抱了這种大腿,她能留学,能拍电影?她能有车开有房住?!” “你天天嫌我差劲,我他妈這個不如那個不如,有本事你也给我找個有钱的邻居啊,她不就是运气好碰到了嗎,他妈的当十几年备胎终于轮到了嘛!” “我們有什么啊,我們家不就一個破火锅店你還让我上小红书去泼隔壁家的脏水說人家的饮料用植脂末!我他妈连個大点的房间都不能住,她陪個朋友就有房有车,這是什么狗屁本事!” 孟杳被這番颠三倒四的话震惊,却也终于搞懂了罗琛的脑回路——是不忿她运气太好有江何這样有钱的发小,還非常正义地看不惯她“给发小当备胎并且终于成功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