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把手术刀
放下了筷子,贺云醒温柔而笑,“怎么,筝儿也不爱回家,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您不是都看见了嗎?”
十分钟前。
她可是站在各位婶婶面前公开說要为了另一個男人在娘家多住两天,几双耳朵眼睛,听见看见的真相,否认不得。
禾筝垂着眉目,依旧带着微笑,“我回不回去,不都是一样的嗎?”
盛了碗汤,還是热乎的,奶白色的汤汁上飘着些薄荷叶,一口喝到嘴裡,微热,烫着牙根,却也鲜美。
她這样淡然,季平舟也泰然自若的。
“怎么就一样了?”
“反正你也不回去,不是嗎?”
暗流涌动。
就连明姨的手也停了,颇为担忧地看着暗暗较劲的两人,目光跟贺云醒对上,他撇撇眉,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
可這张桌上,最不想让他们好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又哪裡会真心。
“舟舟不常回家?最近医院這么忙?”
季平舟嘴角浮出一抹笑,带着他独有的意味,“小叔叔,您怎么一回来就管人家的家裡事,难怪禾筝常說您招几位长辈喜歡,這种家庭内部的矛盾,您一定处理的很好吧?”
“季平舟!”
贺云醒還沒发火。
禾筝倒先忍不住了。
她可以忍受季平舟用针尖似的刺扎自己,却不能忍受他去针对她身边的人,横眉冷对着,脸都气的白了,“你要是嫌我家裡招待的不好,现在就可以走。”
“行了,快别闹了。”明姨想安慰她。
却不想禾筝是個脾气尤为烈的。
不恼的时候乖的像個沒脾气的软柿子,真要恼了,几张嘴都哄不過来,偏偏季平舟也是個云端上娇气的主儿,从小到大家裡姐姐哥哥疼着,真是沒受過一丁点的气。
這俩人碰一起,好的时候是真的好。
吵起来,那是恨不得一人捅对方一刀。
力度深浅,都要把握的丝毫不差。
谁也不愿意落了下风。
“哎呦,”明姨拍了拍禾筝的肩膀,感受到她剧烈的呼吸,轻声哄着,“别吵了,让那几位老婶婶听到了,又该出去說了。”
禾筝悲愤交加,恨自己当初不长眼选了這么個人,蠢不可及,還以为季平舟真是好骗又好哄的人,她陪笑陪了三年,哄也哄了三年,這人還是一成不变。
现在连贺云醒都要
跟着遭殃。
季平舟无视她的怒火,反而转头去跟贺云醒虚假的道歉,“小叔叔,我哪句话說不对了,您别气。”
“沒有的事。”
仔细听就能听出贺云醒這话裡的勉强成分。
他最经不得人提起的就是家裡的事。
季家和方家人都知道禾筝是私生女,也知道疼她的這位叔叔是捡来的,却凭着一己之力和铁手腕在方家争到了一席之地。
也有人說。
這全是靠贺云醒八面玲珑的性子,就连方家一個老太太添了什么衣服他都盯着,這才讨得所有人欢心,這事季平舟也知道,所以才驾轻就熟的拿那种话来噎他。
婚后第一次见面,贺云醒便处在了下风。
散席时季平舟和几位长辈道了别,在院内等了禾筝好久才等到她满不情愿地被明姨推出来。
明姨撺掇着,“就算吵了架,也不能沒礼貌,去送送。”
遥遥相对。
季平舟觉得禾筝对着自己翻了個白眼。
“要走嗎?”
她问。
明姨還在那边看着,季平舟点头,“你真不回去?”
“别废话了,快走。”
相比之下,禾筝直接多了,說完就走,一点犹豫都沒有,季平舟還是礼貌向着明姨颔了首道别才追上去。禾筝就穿着那條纯白色的裙子,蹦蹦哒哒的,看着心情不错,季平舟唤她,她回头,脸色却是不好的,“不是着急回去嗎?走快点。”
“是我着急回去,還是你着急去跟你的小叔叔叙旧情。”
“小叔叔怎么招惹你了?”禾筝脸上结了冰似的,“刚才那种情况,你发什么疯,說的什么话?”
這一茬原本已经翻過去了。
可季平舟偏要不轻不重的提起,激起禾筝的将将湮灭的怒火。
季平舟神色鄙夷,“我說什么了?他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去针对他,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你家是大户人家,我們小门小户的,入不了你的眼,”禾筝字字夹杂着气音,“你自己回去吧,也别過来了,不送!”
“回来!”
她被拖着在地上转了個旋,一头栽进季平舟怀裡。
他按着她的脑袋,又狠又重,“才回来一天就敢這么跟我吵,合着你以前唯唯诺诺都是装的?”
“放手!”
头发都被撕掉了几根,禾筝揉着头皮,痛的要流出眼泪来,“我以前听话是因为我喜歡你,现在沒感情了,凭什
么還要我给你面子?”
“這就沒感情了?”
“沒!”
骤冷的院子裡飘着无形的霜气。
又冷又湿,冻着面庞,季平舟冰冰凉凉的嗓子像堵着一块湿棉花,恍惚又看到了三年前那個霜降的夜晚,他以为這個女人真像众人說的那样爱他。
在最糟糕的日子,不分昼夜的陪着他,片刻不离。
可结果呢。
真相揭露,她只是为了别的男人。
那时候他就知道,這女人会装会演,可怕的很,“是从来就沒有過吧,反正這段婚姻的目的你我都清楚,别把自己說的多高尚,你为了身份地位,我为了搪塞家裡,我不好,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就算這样,我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禾筝无所畏惧地看着他,用手指梳顺了头发,掉头就走,季平舟稳着声,“我在你眼裡就是十恶不赦的人,他们就個顶個的好,行,你在這跟我呛声,有本事也回去问问你叔叔,咱们结婚那天,他跟我說了什么?”
禾筝止住前进的脚步,茫茫然望着前头树梢上结了霜的冰脆往下掉,什么都沒再說,垮了步就往前去。
无意义的争吵。
她不想了。
摇摇晃晃间,她走进了门庭裡。
季平舟为自己无端生起的怒意觉得羞愧,分明三年前那场惨烈的争吵過后,他发誓再也不跟她吵架。
可今天贺云醒回来,仿佛当年的场景重现。
他在席间一两句模棱两可,沒头沒尾的话,就激起了千层涟漪。
季平舟到现在還记得他当时的腔调,语气,精华到眉宇间一点点的戾气,好像他抢了他珍爱的玩具,然后說:“舟舟,你知道你赢在哪儿嗎?”
彼时他正陷在禾筝美化過后的爱情漩涡裡,对她這個小叔叔都尊敬无比,谦谦君子似的冲他笑,“叔叔喝多了吧?”
沒有。
贺云醒在婚礼上一杯都沒喝,他清清楚楚地看着季平舟的手,“你不過是赢在了一把手术刀上,你回去看看吧,筝儿嫁给你,只是想让你救她的心上人。”
爱?
感情?
他想的太多了。
方禾筝无情无义,从不讲爱。
季平舟被贺云醒的话弄得慌了神,赶回去见禾筝,她正沉浸在新婚的喜悦当中,见他回来,体贴精细地替他拂去肩膀上的霜气,踮脚就吻他的眼睛。
這恰好便印证了贺云醒說的:“可惜她心上人太傻,太痴情,竟然为了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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