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邱岘伸手碰了碰那颗六芒星,沒有什么排斥之后才用力按了一下,低声吼:“疯了是不是?忘川河裡的东西都敢乱捡?”
陆柯词被他按得嘶了一声:“痛。”
邱岘翻了個白眼沒出声,又伸手在上面按了按,发觉陆柯词的手腕处什么都沒有,那颗六芒星就是刻在皮肤上了,不是什么陆柯词口中的石头,甚至连光芒都在暗下去,几秒之后完全沒了光亮。
“什么东西……啧,”邱岘干脆又拉着他的手伸进忘川河裡,用河水在六芒星上又搓又洗,可是完全沒用,他干脆拎着陆柯词站起来,“先出去。”
陆柯词沒出声,像是走神了似的,任由邱岘拉着他在地府跑来跑去。
邱岘带着他去找了孟婆,孟婆比他在地府的時間還要久而且工作地点就在轮回司的忘川河旁,說不定见過什么发光的石头和奇怪的六芒星。
“你知道的,少主,”孟婆拉過陆柯词的手仔细看了看,“忘川河裡除了怨灵怨魂以外沒有任何东西。”
邱岘抿了下唇,眉毛拧得死紧:“但是他手上這個……”
“我也不知道,”孟婆也有点儿疑惑,她起身去柜子裡拿了银针出来,“我先试试這印记有沒有害吧。”
话是這么說的,但忘川裡捡出来的东西還在身上留下刻印了,有害的几率大得离谱。
邱岘不想在自己手上搞出人命来,更何况陆柯词家那個小师叔一看就是個护短的,更别說還有什么师父以及一整個师门什么的,要是让陆柯词在地府出事了地府可得有好长一段時間不得安宁了。
孟婆取出一根银针,将陆柯词的手拉過来后让银针往六芒星上试了试,针尖距离皮肤還有两三厘米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孟婆一愣,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孟婆倒抽一口亮凉气连忙把银针丢开,银针落到地上逐渐变成了黑色,最后整根针都消失不见。
邱岘深吸了口气:“這东西……”
“這上面有保护阵,不能碰,”孟婆說,“少主也小心点。”
可是我刚才碰了。
不光碰了還按了搓了大半天。
邱岘拉過陆柯词另一只手看了看,另一只手手腕上戴着手链,其余什么都沒有,皮肤白得能看到血管了,他啧了一声把手放下:“对他有害嗎?”
“目前看来是无害的,”孟婆看起来有点儿纠结,不太敢妄自下定论,“但我沒见過這东西,而且是忘川裡的……”
但還是谨慎为妙。
目前看来无害,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突然爆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直接要了陆柯词的命。
而且陆柯词……
邱岘顿了顿,伸手在陆柯词眼前晃了下:“陆柯词?”
陆柯词却像丢了魂一样,两眼无神地呆坐在那,邱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他都沒反应。
“這是怎么回事?”邱岘问孟婆。
“不知道,啊,”孟婆起身,走到陆柯词身边,手掌在他头顶悬浮了一会儿,“魂魄在体内,很安分,理应沒事……”
“理应。”邱岘重复了一次。
“您别急,我给他诊治诊治,”孟婆学過些医术,這会儿见邱岘把脸拉下来了连忙一撸袖子,换了敬语,“您先去旁边坐会儿。”
陆柯词感觉自己从悬崖上落下来了。
得是那种一眼望不见底,丢個石子儿下去半小时才能听见响的那种悬崖,他在空中飘浮了好久,撞到树枝和树干,背后被划出红印血痕,偏偏他又动弹不得,连把伞变大来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這是哪?
他开始沉思。
這裡的天空是傍晚的场景,不像地府那么凄凉,但比地府广阔,看不到边,耳边也沒有风声。
全世界都沉静下来,只有他在往下落。
奇怪的是陆柯词心裡沒有半点恐慌,也不知道落了多久他终于落到了地面之上,他像是被人轻柔地放到地面,還贴心地弄了個脚朝下让他站直了。
陆柯词抬起眼,面前是一條山涧,旁边生长出无数细碎的杂草和小花,松鼠和腓腓摇着尾巴从石头這边蹦到那边,山涧的水撞到石头上激起不大的水花,陆柯词看见不远处的紫藤花树下坐了個人。
他有些谨慎,把手上的伞坠摘下来,沒有变大而是紧紧握在掌心了,才走過去和那個人說:“你好?”
那個人沒有回话,他手裡握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過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陆柯词這会儿才发现他穿的不是现代的衣服,一身淡绿色的纱质长袍穿在身上,袍子下摆還埋进了泥土裡。
陆柯词皱起眉,刚想說句什么的时候山涧之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对面那一片树林裡又走過来三個穿得奇奇怪怪的人,他们像是沒有看到陆柯词一样,从石头上跳過来,拉起树下的人就要走。
他们轻盈得像阵风,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山涧的水流停止流动,松鼠和腓腓不知所踪,只是一瞬间,這片地方只剩下了陆柯词一個人。
风把紫藤花瓣吹得到处都是,有几片還照着眼睛糊了過来,陆柯词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挡住了那些花瓣。
莫名其妙的。
陆柯词想。
這裡到底是哪?他刚才明明在地府,忘川河边,邱岘抓着自己的手跟遇上杀父仇人了似的往手腕上按。
他在按什么来着?
身后吹来一阵急躁的风,把他推着往前走了一步,陆柯词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疑惑地低下头,一眼便看见了那人刚才在地上画的图案,那是两颗靠在一起的六芒星。
陆柯词忽然陷入了沉默,大脑和嘴的同时沉默,眼前一片晦暗之后手腕竟然又是一阵酸痛,痛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紧接着瞪大了眼睛,邱岘的脸近在咫尺。
“……哎哟我靠,”邱岘被他吓得倒退了几步,“吓我一跳。”
“……”陆柯词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瞪着眼睛,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你,干什么?”
“看看你還活着沒,”邱岘說,“刚才六芒星又亮了……你還记得么?”
“记得,”陆柯词深吸了口气,把呼吸平静下来,他心底忽然一阵說不出的慌乱,又酸又胀难受极了,“我……在忘川裡捡石头,然后有六芒星。”
“之后的事呢?”邱岘說。
“之后什么事?”陆柯词抬眼看着他。
“啊,沒事,”邱岘啧了声,“你這失忆還分時間段的啊跟他妈点播台似的……”
“不是,我沒有失忆,”陆柯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伞坠,“我沒有睡着,也沒有晕過去。”
是意识忽然飘到了别的地方去,在邱岘把他从轮回司拉出来之后就开始了,所以他的记忆沒有丢失,他根本就沒有出轮回司之后的记忆。
邱岘還是啧了一声沒說话。
陆柯词這会儿才察觉到周围抖得厉害,连带着他自己都在抖,他们坐在一個四四方方的格子裡面,格子四周沒有窗户但有空气流通,裡头除了软座以外居然還有两盘瓜子点心,還有两瓶矿泉水。
“這是什么地方?”陆柯词问完,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可以吃嗎?”
“吃吧,”邱岘抓了一块绿豆糕放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搞不清你手上那东西的来历你又沒反应了,我打算带你去阎王那边請鬼医看看来着。”
“所以我們现在,在去阎罗殿的路上,”陆柯词很快理清了邱岘的话,“是嗎?”
“嗯。”邱岘点了点头。
“啊,”陆柯词叹了口气,“我還沒死,就天天出入地府,這次直接去阎罗殿了。”
邱岘看着他,等着他的后一句话。
“真是好别致的,人生体验啊。”陆柯词說。
邱岘扯了扯嘴角,拿了块不知道什么的糕点塞进了陆柯词的嘴裡,看着他皱起眉的样子点点头:“我觉得你還是话少的时候可爱一点。”
陆柯词就不再說话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心裡又慌得厉害,便下意识地往邱岘那边挪了点儿,邱岘沒理他,别开脸把格子裡的灯光调亮了。
鬼王非正事大事通报阎王外想去阎罗殿都得坐這個格子過去,跟人类的火车差不多,但比火车快上不少,陆柯词還沒把桌上那盘瓜子嗑完格子便停下了,不多时一個鬼差過来替他们打开门,然后转身冲外,从腰间取下一個大喇叭:“幽州少主鬼王到!”
“少主鬼王。”陆柯词跟在后面轻声重复了一次。
“說明我很年轻,”邱岘面不改色地瞎扯,“不要东张西望,跟我走。”
陆柯词哦了一声。
阎罗殿的摆设和地府都差不多,要真說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色号深了两個度,不点灯都看不清人影轮廓,可能是想塑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但弄巧成拙地让所有人成为了瞎子。
邱岘带着陆柯词左绕右绕,先是给隔壁鬼差递了来阎罗殿找人的信物,又去访问了那名鬼医几时有空,现在身在何处。
陆柯词就跟在邱岘后面,心慌過了脑子裡又开始晕乎乎的,他讨厌這样于是悄摸地掐着自己的手背,希望自己能清醒点。
還沒掐過十秒,前面的邱岘忽然转過身来:“你掐自己干嘛?不疼嗎?”
陆柯词抬眼看着他:“你脑袋后面,长眼睛啦?”
邱岘這才察觉,自己是怎么知道陆柯词在掐自己的?
這是一個突然从脑子裡出来的概念,陆柯词在掐自己,還有点儿疼,不能具体到在掐那儿,但是疼這一件事是传达到了。
一個鬼差刚领了命慌慌张张地跑過去,差点儿撞到陆柯词,邱岘连忙拉了他一把,陆柯词却反手拉住了他,就着手腕一拧,盯着他的手半天沒說话。
“干嘛?”邱岘疑惑地說。
“你這裡,”陆柯词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這裡的灯光太暗了,他看不清,“是不是也有星星?”
邱岘沉默了会儿,手一挥,旁边的火焰更烈了些,火光照亮了两個人,邱岘看见自己的手腕上有一颗白色的六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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