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94章
仙境昆仑深处,一直往裡的菩提林附近才有河水,邱岘和陆柯词他们曾经和师父還有那裡的道长一起乘船去過菩提林裡侧,去找什么无垠菩提。
可在那裡他们见到的人更多,他们一起参加了那所谓的观雷仪式,几乎整個羡仙坛的人都聚到一处,一面之缘也算见過,那么多人数都数不過来,拿什么去抓人?
更别說查清什么幕后之人。
阿岘不是天道杀的,有人从那個时候就开始害他们了,且到现在,天帝死了之后,那個人也躲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按照陆朴怀的說法,三花也并非天帝所控,而是那個人安插在陆柯词身边的眼线。
跟着天道给的提示,他们前来寻找那個人,却毫无线索,甚至无法想起在什么地方遇到過什么奇怪,或是不同寻常的人。
那种生活中每一处都被人窥探着,却无迹可寻的感觉非常难受,陆柯词捻了下手指,不知道该說什么。
河婆精神已然失常,问不出什么,那些来袭击的黑水也逐渐失去了动作,瘫在了空气球裡,娄海唤来了天兵,将他们送到了天庭监管司内。
“那我們现在去一趟羡仙坛?”娄海抬眼看着陆柯词和邱岘。那是他们唯一能想起来的线索点了。
“去了也沒用吧,”陆柯词小声說,“天道只是說我們在河水环绕之处见過那個人,又沒說他還在原地沒动。”
能来找河婆的原因便是因为河婆无法逃离這條河,她天生生在河水裡,无法与河水割舍,但沒想到她入妄入魔,精神失常,彻底和河水断开了联系,好在逃跑时被娄海抓到了。
“不,我們去羡仙坛,去无垠菩提,”邱岘沉默了半晌,冲娄海說,“你把河婆带回来,我們带她去无垠菩提。”
陆柯词沒听明白,抬眼看着邱岘。
“无垠菩提裡面可以看過去,還记得嗎?”邱岘回望過去,“我們带她過去,看看她究竟接触過哪些人,或许她只接触過天帝,但至少我們能有更多的线索。”
“可是,无垠菩提会让我們看嗎?”陆柯词還是不解,他总觉得邱岘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有說不出哪裡不对,“我們之前能看到同一個场景,是因为我們的记忆相同,但我們和河婆的记忆不一样啊。”
“不知道,去看看吧,”邱岘低头扫了眼河婆,“只有這個办法了。”
只有這個办法了。
只能祈祷河婆身上還有什么他们沒有挖掘出来的线索,她见過除了天帝以外的幕后黑手。
怕的就是她连天帝都沒见過,只是被蛊惑,听信一时谎话的糊涂人。
娄海听了他们的话,直接在脚下开出一個传送阵,眨眼儿间又到了仙境昆仑山之前。
陆柯词站稳了,還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天旋地转的架势,他抬手扶住旁边的一棵树,庄潮余光扫到他,问了句:“沒事吧?”
“沒事。”陆柯词摇了摇头,“师伯的传送阵太快了,有点儿晕。”
庄潮又看了他一眼,凑過去和娄海說了句什么,邱岘盯着他看了会儿,說:“不然我背你走?”
“有点儿晕,”陆柯词伸出食指和拇指,指尖对在一起,說,“就這么一点点。”
邱岘也把手抬起来,张开五指說:“你看着像有這么不舒服。”
“沒有沒有,”陆柯词笑了下,“真的沒事。”
邱岘看了他两眼,见他不再扶着树走了,便也不多說什么。
羡仙坛和他们前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不同的是這次有娄海带队,不用步行跋山涉水地走好久,几個人甚至刚往仙境昆仑裡走了沒几步,便有许多道士出来迎接。
陆柯词往邱岘身旁靠了靠,低声說:“既然這么方便,上次师伯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們来?”
“为了让水灵石回到你身上。”邱岘看了他一眼。
陆柯词愣了片刻,轻轻地啊了一声,不知道他在啊個什么。
道士還是上次带他们去无垠菩提的那個道士,拿了把拂尘,冲着娄海就是一個大礼:“不知神君降临,有失远迎……”
“說话還是這么酸啊。”邱岘啧了一声。
陆柯词笑笑沒說话。
“无妨,借你们无垠菩提一用,”娄海道,“請带路。”
知道的知道他在借,不知道的以为他来明抢了。
庄潮悄悄拧了他一把,也沒再說话了。
道士像是怕极了娄海,立刻点点头,道:“在前方,請诸位随我来。”
陆柯词往人堆裡看了眼,人数上来看和他们上次去观雷时的人数差不多,大概是整個羡仙坛的人都来了,但最后跟着他们上了船的只有道士一個人。
他们顺着河流往下飘荡,又到了菩提林内,不同的是此番沒有木灵出来闹了,也沒有气根调皮地往人身上贴。
整片菩提林陷入了一种令人压抑的暗绿色调中,连河水也变得漆黑无比,陆柯词和邱岘坐在一侧,打量着這個莫名变得阴森的地方。
到了深处,那颗硕大的菩提树已然快要枯死,上面两人高的圆镜也沾了不少脏兮兮的东西,整片菩提林裡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连船划破水面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這仙器法力消耗得愈发快了,”道士在這时候叹了口气,“我們无法阻止它的衰败。”
“啊。”陆柯词应了一声。
邱岘斜了他一眼,意识凑到魂域裡轻声說:“觉得眼熟?”
“……嗯,”陆柯词在识海裡答,“非常眼熟。”
是的,非常眼熟。
這一整片菩提林,下垂的气根,還有似曾相识的法力流动。
怎么可能不眼熟。
這分明就是他当年为了保护那些人族而做出的菩提树,每一棵树内都有硕大的树洞,而树洞裡曾经救過数不清的人。
“可能因为我现在是魂体了,這裡才這样……”陆柯词若有所思,在识海裡說,“头一次来的时候竟然沒认出来。”
“头一次光顾着看成亲了吧,”邱岘想起了什么,忽然笑起来,“還挺刺激的。”
刺激個屁。
陆柯词小声說了一句,将分出去那缕意识从识海抽回,娄海他们已经准备进入无垠菩提了。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這一次进入镜面时顺畅了不少,树洞内沒了他们头一次来时那纯白的颜色,裡头裹满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腥臭,陆柯词伸手敲了敲已经枯得往下掉树皮的树洞内侧,整個树洞内忽然明亮了起来。
邱岘有些不赞成地皱了下眉,陆柯词拉了拉他的手,說:“沒关系,我灵力很充足的。”
“充足也省着点儿用。”娄海也不太赞成他這样,但也只能是感情上不赞成一下。
陆柯词给树补充了能量后整個树洞裡沒有了那股怪味儿,看着才更像仙器一些,待会儿探查记忆的时候也会更稳妥。
“不過這個地方既然是你做出来的,”娄海问,“又是哪来的镜子,怎么会成为仙器?”
“嗯?我……我不知道,”陆柯词摇摇头,“這裡的事我不太清楚。”
娄海点了点头,下一句话還沒出口,被拎着进了树洞的河婆忽然惨叫一声,身体瞬间炸开,娄海躲闪不及,手上被沾到不少黑水,黑水开始侵蚀他的皮肤和血肉,娄海干脆将那一大块肉全都割了下来丢开,蹙着眉看那黑水炸得到处都是。
“娄海!”庄潮惊呼一声,扑過去抓着他的胳膊看了看,又从怀裡摸出些药来洒在他胳膊上。
娄海痛得抽了口气,瞥了眼旁边的邱岘和陆柯词,确定他们俩都沒事才开口:“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炸开?”
“我們遇到的人一直都是……只要是被*控,或者触及邪修的,都会被炸成黑水,”陆柯词有些艰难地說,“只是我沒想到河婆也会……”
“等等,黑水裡有什么东西!”庄潮喊了一声,“是鬼魂?!”
“不对,這是怨魂!”邱岘将陆柯词护在身后,书再出现在他的身侧,“這是当年那些……死在树洞裡的怨魂!”
陆柯词怔愣着說不出话来。
“操,中计了,”邱岘低声骂了句,“那人知道我們会把河婆带到无垠菩提裡来,早就想好用她的死来唤出藏在這裡的怨魂。”
“這是不是也說明,那個人就在羡仙坛裡?”陆柯词反应极快,“如果她不在這裡,光凭一個河婆的死是无法唤出這么多……”
這么多怨魂。
硕大的树洞裡生出的怨魂竟然都要把树洞裡挤满了。
他们退到树洞边缘,身后抵着那面镜子,那面镜子裡却像有什么东西轻柔地推着陆柯词,不让他的身体向后靠一步。
紧接着一股力量传进来,陆柯词愣住了,浑身都在发麻,胸腔裡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酸意。
“别回头。”
是句芒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
邱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着陆柯词,视线却顿在了他的身后。
“天启被封,我能在這裡的時間不多,”句芒的声音低沉,却温和地传到他的耳朵裡,“大家都平安无事,都在等你回来,只是不能下界而已,别担心。”
陆柯词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那黑压压的怨魂被娄海斩杀,身体裡不断地涌入力量,连头晕都被治好了。
“当年之事是我武断了,应当好好给你解释。孟春,”句芒說,“我从未觉得你与我們有什么不同。”
“更多的等你回来再說吧,现下你的任务,便是去寻了那许久前就存心害你们那人的仇,”句芒的手指在陆柯词背后一点,更多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充沛得像他在天启那段時間似的,“去吧。”
身后支撑的力量骤然消失,陆柯词瞪大了眼睛,回過头,身后空无一物,连那面镜子都沒了踪影。
“从這裡出去!”怨魂多得根本杀不完,娄海一把拉住庄潮,冲陆柯词和邱岘吼道,两個人立刻反应過来,从树洞裡跳了出去。
外头的道士早就沒了踪影,树洞裡不断涌出许多怨魂,数量多得能站满這片羡仙坛。整個菩提林黑得看不见边,连河水都是黑色。
陆柯词却盯着那黑色的河水愣了两秒,忽然一把抓住了邱岘。
不等他开口,邱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找到线索了?”
“对,对,我們去找她!”陆柯词那把白色的伞几乎是一瞬间便出现在了他手中,他扭头冲娄海吼,“师伯拦住那些怨魂!”
“我与你们同去!”娄海使個眼神,庄潮立刻喊了一声,說话间就要变回原型,跟着他们一起走。
“不!”陆柯词飞快朝着外头跑去,“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寻!”
许是沒经历過需要這么多细节拼凑在一起的事情,他们总是下意识地遗漏掉许多只有他们两人才注意到的东西。
陆柯词虽然觉得這個想法有些可笑,但這也是唯一一個比较实际的想法。
他们遇到過那么多個被*控的人,到最后无一是爆体而亡,浑身溢满黑水。
除了阿离。
但那些菩提树裡的木灵怎么会与她亲近?
陆柯词跑出了菩提林,回头一看,裡面更像是地狱绘图一般,那些木灵估计也早就被*控了。
“……阿离……爆体而亡,水……”邱岘听了他的话,忽然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裡。
過了会儿,他忽然說:“当年我在冥界,是谁告诉你人界有灾难将至,水淹四方的?”
“我自己察觉的,”陆柯词說完這句后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但是……是那個女孩,是淮玉!淮玉来天启找我,說要我给你转达什么话,我才察觉到界阶的云有异常!”
“她分明知道那天我在冥界!我进去时還和她打了招呼,她故意去找你的!”邱岘只觉得浑身都在发麻,“后来也是她去告诉你我死了,她說的……”
“爆体而亡。”陆柯词停住了脚步,“所以那些被她操控的人,死法都是爆体而亡。”
“前世她哥哥误以为我要和她双修,缠了我好久,”邱岘咬紧了牙,眼中的狠戾不再掩饰,“這一世她一见你,就要双修。”
“她故意在玩儿我們,”陆柯词深吸了口气,手腕上师父给的手链颤抖起来,“她故意的。”
阿离就是淮玉。
她处处留下些称不上线索的线索,玩儿似的和陆柯词邱岘周旋,根本不怕被发现。
陆柯词抬起眼,怒视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女孩儿。
阿离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站在那裡,冲他们笑得干净而纯粹,开口道:“许久不见了,孟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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