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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逃无可逃

作者:未知
枪声停止,牢房裡惊慌的喊声响成一片,烟雾滚滚无法散去,刺鼻的硝烟夹杂着浓重的血腥令人窒息。紧锁人犯的手铐脚镣被匆促打开,近百名绝处逢生的人犯在张先生和赤卫队员的指挥下匆匆逃生。 吴铭在两名同牢人犯的搀扶下最后离开,踏着滩滩血迹艰难走出地狱般的牢房,刺眼的阳光射得人睁不开眼睛。 院子的红土地面上散布着死状怪异的尸体,有脑袋被枪子打爆的,有胸腹被大刀捅穿内脏横流的,還有個被大刀砍下的狰狞头颅面目朝天的,惊魂未定的吴铭沒能多喘几口气,城中又传来声声哭喊和滚滚浓烟。 随着几名握刀汉子的快速到来,小院内随即一片混乱,叫喊声中,迷迷糊糊的吴铭被人潮裹挟着一路向西狂奔,乱哄哄逃出西门后继续沿水塘狂奔,直冲到王家山下的祠堂前面才停下喘息。 吴铭喘息稍定,艰难地从瘫倒一地的杂乱人群中站起来,這才发现固定断臂的布巾不知何时被扯落,脑袋上伤口已经裂开,痛得他呲牙咧嘴差点背過气,想叫都叫不出声音。 城裡的枪声密集响起,躺在地上喘息的众人乱哄哄地爬起来惊恐眺望,只见一名手提陈旧步枪的年轻人从西门外飞奔而至,跑到焦虑的张先生和另外一個中年人面前匆匆通报。 边上的吴铭听了很久才知道,被方志敏率领的弋阳县赤卫大队打出上饶的敌军开始反扑了,损兵折将的上饶县长汪东翰和守备团长杨志生率残部逃出城东不久,便与东面前来增援的灵溪镇民团汇合,双方随即收拢人马合并一处,纠集两百余條人枪祭出重赏,现已调头打回县城攻入东门。 张先生和身边的赤卫队联络人略作商量,立刻下令集合伤员做好撤退准备。吴铭身上很快多了件残旧长衫,在一名同牢汉子的帮助下,匆匆用布條重新包扎断臂吊在胸前。 吴铭佝偻着疼痛的身躯缓缓站起,遥望已经燃起团团冲天大火的县城发愣。边上观望的人痛快地议论起来,有的說看县衙烧起来了,有的說起火的像是县长汪东翰和几個富绅的府第,至于大火是否会波及周边民居,沒有人去关心,自顾不暇的吴铭也沒精力多想,估计出了牢房就四处奔走的张先生也无法顾及。 突然,脱离牢笼的近百名人犯在一阵轰然惊叫声中逃走大半,刚才一路架着吴铭逃命的两個难友也沒了踪影,身边唯一的难友偷偷告诉吴铭:“都跑了,都跑了!我认出领头跑的大胡子是山大王,外号叫‘爬山虎’。” “你……为何不跑?”吴铭关心地询问。 “老子要家沒家要钱沒钱,烂命一條,往哪跑啊?跟着共产党走算了,起码他们人多势众有刀有枪,命好的话顶過這关,說不定還能吃几餐饱饭。”疲惫的难友說完,看吴铭沒什么事也就转身离去。 吴铭望向浓烟滚滚升腾的县城,感觉两天来的一连串遭遇恍如梦境,要不是肿胀的脑袋和胡乱接上的断臂不时传来阵阵刺痛,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而且還是活在這個匪夷所思的乱世。 远方的枪声仍在继续,视野中浓烟滚滚的老城无比真实,真实得如同不断袭来令他痛切骨髓的浑身伤痛,如同自己這双陌生的长满老茧的手和开裂的赤脚。 恍惚中,吴铭下意识地搓搓肿胀的眼睛,不停眨眼茫然四顾,依稀可见前方老城墙颓败的残迹,四周杂乱无章的低矮瓦房,凹凸不平弯弯曲曲的狭窄道路,以及远方延绵不断的山峦。 上饶县城上空浓烟滚滚灰烬飞舞,一群群受惊的野鸟哀鸣着飞往北方,肮脏的路口以及残垣断壁之间连人影都难得看见,只有几只土狗夹着尾巴哀鸣逃串。 枪声越来越近,三十几名端着长枪或手提大刀的汉子在远方路口处飞奔而来,绕過前方池塘很快到达吴铭站立的前院,每個人脸上都染上了硝烟,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其中几個放下背上血糊糊的伤员,一屁股坐到地上急促喘息,其他人连忙围住伤员大呼小叫。 祠堂内凌乱的脚步声阵阵传来,衣衫繁杂的赤卫队员迅速围拢,走在前面唯一穿着灰色补丁军装的中年汉子几步跳上石桌,扯开嗓门向众人通报:“同志们,敌人得到东面灵溪民团的增援,如今敌众我寡,为保存力量,党委紧急会议决定:暂时放弃占领上饶城,撤回弋**据地继续革命,同志们立刻做好撤退准备!” 中年汉子跳下石桌,祠堂内外顿时一片忙绿。 张先生与发令的中年汉子商量几句,便匆匆来到吴铭身边,检查完吴铭手臂和脑袋上新缠绕的布條,直起腰扶了扶眼镜:“吴兄弟,本想带你一起走的,但是敌人来得太快太多,搞不好我們撤退的路上還要打仗,所以只能把你留下来。” 看到吴铭一脸浮肿毫无反应,张先生摇摇头担忧地說道:“煌固镇恶霸劣绅陷害你私通共产党,加上這次我們的队伍攻城劫狱,打死不少敌军官兵和劣绅,抄走***县长和几家恶霸劣绅的财产,他们恼怒之下肯定要报复,所以,近期内你千万不要回家,跟着我們留下的同志和伤员进山躲一段時間,至于以后怎么办,等你伤好了再說,我們共产党的队伍是天下劳苦人民的队伍,等你伤好之后,欢迎你這样苦大仇深的年轻人加入进来。” 吴铭心情格外复杂,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张先生哈哈一笑:“别担心,熬過眼前這关就好,相信我們還会见面的,像你這样坚强的年轻人不多啊,哈哈!对了,你识字嗎?” 吴铭的脑子混乱无比,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 张先生见状低声笑道:“沒关系,我們队伍裡很多同志也不识字,但不妨碍我們闹革命求翻身,不過你還年轻,有机会的话不妨学习文化,对你今后的人生有好处。” 吴铭茫然地点点头,张先生把他扶到一排担架前,对跑過来的矮壮中年人吩咐道:“老宋,這位吴兄弟是本地人,被煌固镇劣绅以通共罪陷害,在牢裡受尽折磨都沒倒下,是條汉子,今天我把他委托给你们上饶的同志,让他暂且和伤员一起转移进山,時間紧急,别的以后再說,抓紧時間快走吧!” “特派员放心,我們会照顾好他的。”老宋大声回答,招呼手下伙计抬上伤员立即起程,最后亲自搀扶吴铭匆匆离去。 跟随担架向北走出十余步,恍恍惚惚的吴铭突然转過身,轻轻推开搀扶的老宋,转過身凝望目送自己的张先生,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深深弯下腰,给张先生鞠躬致谢。 张先生含笑挥手道别:“快走吧,来日方长,保重啊!” 不远处的青松看到這一幕,吩咐身边伙计几句,快步来到张先生身边站定,望着老宋搀扶着走远的吴铭颇为感慨:“這小子挺懂礼数,看样子是個性情中人,不枉救他一场。” “是啊!伤成這样也沒忘记礼数,我觉得他是個好苗子,有培养前途,要不是他受伤太重行动不便,我真想带着他走。”张先生颇为感叹。 青松一把擦去脸上的汗珠,疑惑地望着张先生:“不会吧?直到现在,我沒听到這小子超過三句话,傻裡吧唧的值得你這么看重?” “他不傻,估计是伤得太重,沒缓過来罢了,走吧。” 张先生转過身,和青松一起走向不断撤下来的赤卫队员,很快混入百余名手握步枪、鸟铳和长矛大刀的赤卫队员之中,如风一般向西狂奔。 ###### 城北十六公裡,太平岭。 夜幕降临,南面县城的大火与浓烟已经无法看到,夜幕下群山如黛,风過竹林的沙沙声漫山响起。 逃亡的众人已经拐過了三道河湾,翻過五個小山包,终于登上太平岭山坳。气喘吁吁的老宋把吴铭扶到道旁大树下歇息,转身跑下山坳,帮助精疲力竭落在后面的伙计抬担架。 吴铭全身湿透,神志迷糊呼吸急促,抱着断骨移位的左臂,痛得他蜷曲在树根下不住呻吟。 老宋很快回来,伸出粗糙的大手扶起吴铭的脑袋,将装满山泉的竹筒送到他嘴边:“你得咬牙顶住,先喝口水歇口气,完了還得接着走,這地方不稳妥,再走七裡路到了太金山那边才能歇下,只有到了地方,我們能安顿下来。” 吴铭在老宋的帮助下喝下半竹筒水,强忍剧痛低声致谢:“谢谢!我顶得住。” 老宋咧嘴一笑,一脸的皱纹几乎拧在一起:“你是煌固镇的?怎么我沒见過你?” 吴铭垂下脑袋,搜索脑子中模模糊糊的印象:“我是……在吴家村……” 老宋想了想微微点头:“吴家村?记起来了,从镇子向西走三裡多路,翻過社公山不远就是,你们村在吴家坞北面五裡左右,十几年前,吴家大族迁往南面河湾修建吴家坞,你们村就沒剩下几户人家了,对吧?民国十五年我去過你们村收茶油和山货,哈哈!好了,忍一忍慢慢站起来,再坐着等会更走不动了,到山裡稳妥地方安顿下来,我們再好好說說话,兴许我认识你家裡人也說不定。” 老宋大步离去,走到前方平地中间,高喊吩咐伙计们点火把。 几名汉子很快弄来引火之物,划燃火柴点亮油烟缭绕的松枝火把,幽暗的山坳顿时敞亮起来。 “啪——啪啪啪——” 突然响起的枪声震得群山回响夜鸟惊飞,站在两支火把中的老宋脑袋腾起一片血雾,身子猛然向后摔倒,边上一群汉子尚未反应過来,即在一阵枪声中接连倒地,惨叫声撕心裂肺久久回荡。 悄然而至的追兵偷袭得手,齐声呐喊冲上山坳,吼叫声和枪声越来越近。 目睹惨状,极度惊恐的吴铭本能地向大树后移动,谁知撑地的手一空,整個身子栽进大树后的石坑裡,脑袋撞在石壁上顿时昏迷過去。 数分钟后,袭击得手的数十追兵冲上山坳叫嚣四起,官兵头目一声令下,死伤一地的赤卫队员连同担架上的四名伤员,无一例外被砍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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