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你在威脅我?”
“我在命令你!不要傷害她!”
暴怒而霸道的聲音迴盪在空空的迴廊,好似就算是那些隱匿在黑暗中的魔鬼都會被嚇得落荒而逃。
韓昭愣了愣,着實被眼前這個發怒的男人嚇到了。
很快,又見他喉結滾了滾,像是在對自己剛剛的失控有些愧疚。
韓昭並不是愚蠢的人,他鬆了拳頭。
“最好就是你說的這樣。”他轉過身去,腳步憤然地離去了。
韓昭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他不斷地回想着剛剛發生的一切,以及之前自己看到的事情,漸漸地有些躊躇。
紀慎之說得句句有理,他甚至都無法反駁。
他們就算是真有什麼,又能怎樣?這違背常理又不違背倫理,而且好像其中很多東西真的都是他的猜想。
再者,退一萬步來說,他有什麼立場去多管閒事呢?
韓昭並不是爲了什麼私心,他只是擔心。
不管是出於正義還是私情,韓昭實在是不想看到蘇梨被人騙得傷痕累累,留下一生都無法磨滅的陰影。
防範意識薄弱的女孩被社會人士騙色的案子還少麼。這社會有美好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
可若真要是紀慎之說的那樣,是真心對待蘇梨,那麼他必不會再多做任何無意義的事情。
韓昭冷靜了下來,慢慢轉變了之前那種陰暗的設想。
但他猶記得紀慎之說,他是真心的。
韓昭心中冒起一股醋意,在放下焦慮後,又進入了不甘的怪圈。
同一時間,紀慎之也沒能安睡。
不可否認,他開始介意起方纔發生的一切,無論是韓昭的誹謗還是揣測,他心裏都特別不舒服,當然令他更爲不舒服的是,韓昭前來質問他的緣由。
他憑什麼妄議自己和花栗子的事情?事實如何又與他何干!
但終歸紀慎之是個成年人,不會過多地爲這些事情置氣。
卻沒想到兩人會在賽場上針鋒相對。
既然韓昭發出了戰鬥之邀,紀慎之豈能有退卻之理!?
天氣難得放晴,太陽從雲層裏探出了頭,雖然難得地陽光明媚,但終究是秋日,再如何光芒萬丈也仍舊還是帶着幾分涼意。
紀慎之和韓昭都光着膀子,涼風捲起落葉,拂過髮梢,二人體內熱血滾燙,以至於寒意剛一落到皮膚上便被瞬間驅散。
一個強勢凌厲,一個無所畏懼,他們都爲心中執着,背水一戰。
高遠而沉悶的槍聲迴盪在天地間,全場瞬間鴉雀無聲,甚至還能聽見鞋底摩擦跑道的簌簌聲。
棒已經交到了喬寒手裏,馬上就是小珂了。
俗話說,戰場瞬息萬變,勝負常在一夕之間,而賽場亦如戰場,稍一不注意或許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扭轉。
紀慎之這邊喬寒在接了棒後跑得非常迅猛,可見年輕人就是不一樣,爆發力太厲害,而韓昭接到棒後雖然稍有落後,但是也順順利利沒犯什麼錯誤。
可就在這時,大家正爲喬寒的速度熱烈歡呼時,意外發生了。
小珂在拿到棒子後,因爲衝擊力太大沒有拿穩,竟然給掉了。
她咬緊牙關撿了起來,繼續往前衝。
雙方瞬息之間差了好大一截。
韓昭向紀慎之投去了得意的神色,看來他是志在必得了。
紀慎之咬了咬牙,將注意力放在小珂身上。
他伸出手,表情異常專注,此時身旁刮過一陣風,是韓昭出發了。
韓昭雖然才初二,但顯然體格發育比平常男生要快許多,小小年紀看起來已經有十八歲的體魄,穿着衣服顯得羸弱,但脫了衣服卻會發現一身精壯肌肉。
是以,他的爆發力比剛剛的喬寒只是有過之而不及。
紀慎之就要輸了麼?臺上的花栗子喫薯片的動作都停了,很爲紀慎之捏了一把汗。
很快,紀慎之終於接到了這最後的一棒。
他不甘落後,幾乎是拿出了自己年輕氣盛時的狠勁兒,不斷地提速,提速,再提速……
眼看着就要追上韓昭了。
賽場上,兩道身影不斷交錯,此消彼長,一會兒東風壓倒西風,一會兒西風壓倒東風,誰都不讓誰。
極度不服輸,不甘心,交纏在一起,洶涌地在紀慎之體內翻騰,這種激烈的東西不斷地碰撞心壁,化合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覺全身的血液在此刻都凝固了,並且發熱、發燙,強盛得令人難以招架!
這點距離抵不過幾輪的追趕,韓昭漸漸領先了半步,眼看着重點就在前方,紀慎之只有一秒不到的機會了。
韓昭狠厲地望過來,紀慎之也不甘示弱,帶着凌厲寒光瞥了過去。
此刻紀慎之再沒心思管這些了,在最後關頭往前奮力一撲,全場爆發出一陣響徹天際的歡呼,好多人熱血沸騰到跳了起來。
他還在慢慢減速,耳邊卻是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師父。”
紀慎之極速跳動的心臟一麻,血液猛然衝了上來,以至於行動驟止,往前面一栽,就這樣重重地崴倒在地上。
大家始料未及,紛紛從外圍趕過來扶。
校醫很快趕到,竟然動用起了擔架。
花栗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見有人扛着擔架跑着衝出了黑壓壓的人羣,而那上面的男人正是紀慎之。
一瞬間,花栗子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住了。
肖瑾和喬寒追在後面,趴在紀慎之擔架旁,表情分外焦急。
“老紀呀,賽個跑而已啦,這麼較真幹嘛啊。”
“你等下肯定得上熱搜了。”
小小的醫務室裏面一時間擁擠不堪,工作人員連同幾個嘉賓都圍在牀前,大家不約而同的欲言又止狀態讓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他們不說話,紀慎之也不知道說什麼,這讓他忽然有種被關在動物園裏被觀望的感覺。
“沒事。”果然詭異的氣氛還是將醫務室的老師吸引過來了,“只是腳崴了,其他都沒事。”
聞言後,大家都明顯鬆了口氣。“那你好好休息,我們走了。”肖瑾一邊說着,一邊揮了揮手,旁邊的人很快懂了,回以擔憂神色後,有次序地退了出去,
醫務室的門輕輕被合上,房間裏變得寬敞了許多,紀慎之整個人頓時鬆懈下來。果然剛剛人太多了,讓他頗有些不太自在。
可就在紀慎之往後一躺,閉目養神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你疼麼?”
紀慎之嚇得猛地一睜眼,只見花栗子半彎着腰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的傷處。
動作倒是很輕,只如蜻蜓點水般。
紀慎之被突如其來的驚嚇弄得好半天沒有平息下來,胸膛處炙熱的心臟跳得極快,彷彿下一秒便會脫體而出。
“你又是從哪裏鑽出來的。”他的聲音帶着一些無奈,像是被她的神出鬼沒折磨得心力交瘁,但苦於無法改變事實又只好樂觀坦然面對慘淡的人生。
如此精神,再結合現在他這種狀況,竟然和“身殘志堅”這個詞莫名地貼切。
花栗子找了張椅子坐下:“我一直就跟在你旁邊,只是我剛剛隱身了。”
紀慎之微微點了點頭,想起了某一天晚上她也是玩過隱身。
“你爲什麼這麼不小心?慢慢跑不就好了,就算輸了不也是體現謙卑麼?都這麼大人了,怎麼跟一羣小孩子計較呀。”花栗子低垂着頭,細眉微蹙,緊盯着他看起來有些嚇人的傷處,言語間甚至有了一些嗔怪。
紀慎之眸光跳動,心中微顫,忽然間又想起了什麼。
他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望向了窗外:“不爲什麼,就是不想輸。”
聽起來如此雲淡風輕,像是無論他做出什麼決定,背後都基本上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花栗子擡起視線望向紀慎之,眸光逐漸變得有些複雜。
面前的這個人,貌似從始至終都沒變過。
常人或許有艱難的抉擇,也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可他沒有,他總是抱着無所謂的態度,輕而易舉地就選了條路,甚至抱着些敷衍的態度。
“紀慎之,不管怎麼說,你就不能稍微對自己好一點麼?”她說出口後,自己都驚訝了。這語氣實在是奇怪,把自己當成了別人的誰似的。
紀慎之瞳孔跳動一瞬,不自覺地微微睜大了些,顯然看見花栗子忽然間如此鄭重其事,也有些驚訝了。
他思量再三:“只是個意外而已。”
花栗子點了點頭,有些落寞,一時間卻難以平復內心複雜的情緒。
她生氣,擔憂,焦慮,甚至哀傷,連手這時候都是顫抖的。可她不能表現出一分一毫。
這種心情她體會過太多次了,但卻沒能免疫,只會愈加地敏感。
沉默了一段時間後,紀慎之罕見地先開口找了話題:“你們晚會什麼時候開始?”
花栗子:“六點吧……怎麼?你這個樣子難道還想要上臺啊!”
紀慎之皺眉,看了看自己的腳:“怎麼不行?我也不是殘了癱了。”
花栗子鄙視過去:“你這個殘了癱了有區別麼。”
紀慎之嘴角的肌肉隨之一抽。
當然,花栗子是拗不過紀慎之的,而且種種現實情況表明,紀慎之也不能夠拋下節目組和同伴不管。
入秋後,天黑得是越來越早了。接近六點,花栗子搬着凳子下樓時,天空已經呈現一種深灰色,沉悶壓抑,涼風瑟瑟。
閉幕式和開幕式不同,開幕式更像一種節日晚會,各班排練節目上臺表演,形式豐富多樣,而閉幕式顯得單一許多,但氣氛卻更爲高漲,因爲表現形式爲歌手選拔,學校音樂老師擔當評委選出最佳歌手。當然,紀慎之和陸欣然他們的兩個節目是例外,只是爲了助興而已。
花栗子找到了隊伍,在班上的協調下調整了隊形,然後整齊地坐下,
放鬆後,大家都嘰嘰喳喳聊了天。
“紀慎之今天跑步受傷了,還會上臺麼?”
“不知道,但是我其實好期待他們的節目。”
“那你去問問蘇梨和秦小香呀。”
“你去問吧,我有點……”
“你真是的,不還有秦小香嘛,難道她你也怕麼?”
或許是認可了同伴說的話,那位同學轉過了身四處搜尋秦小香的身影,可很顯然,她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正當她面露疑惑的時候,恰好掃到了蘇梨身上,兩人乍一視線相撞,花栗子很清晰地察覺到她眼神微顫,很快,她避閃不及地轉過了身去,背脊彷彿都僵了僵。
“沒看見秦小香。”
花栗子聽見她的竊竊私語,並無奈地搖了搖頭。
班上很多人都覺得她高高在上不好相處,有的人是怕她,有的人是厭惡她,有的人則是二者都有一些,在這一點上面,花栗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她絲毫不在意,因爲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發展什麼朋友,畢竟……這不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
有時候花栗子也不禁在想,自己這個性格究竟是跟誰學的呢?答案很明顯了。
每當想到這裏,又不自覺會回想多年前的時光,不染紅塵,歲月靜好,大能遠眺整個世界,小又只容得下眼前人,寬廣卻狹隘,長遠又短淺。
在紛繁複雜的人間裏活得隨心所欲,看似融入卻又脫離,或許這是兩個高傲的人心意互通。
可是很多時候,不一樣的存在就像是違背了這個世界的規則,總會有無數的因果天道多管閒事,迎面而來的挑戰是一個又一個的劫數,但花栗子想,哪怕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戰鬥,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於是輪迴又輪迴,歷史碾過一遍又一遍,便到了今日。
花栗子望着一望無際的暮色無聊發呆的時候,身後有人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個……秦小香叫你。”
花栗子順着那位同學的手望過去,只見秦小香還在蹦蹦跳跳地揮着手。
隊伍捱得有些緊,花栗子舉步維艱,好不容易纔踮起腳尖擠了出去,簡直跟跳芭蕾沒兩樣。
秦小香拉着花栗子往排練室走去,剛走了沒兩步背後就響起了尖銳的電波音,主持人着曳地長裙款款而上,宣佈閉幕式開始。
一號選手上臺,唱了一首經典的粵語歌,音響效果極佳,唱功也值得稱讚,看來學生歌手的實力真是不可小覷。
紀慎之的節目安排在五位歌手之後,進行業餘助興,剛好也能給評委團統計分數的時間。上臺可能會在八點左右了,這段時間再複習一下臺詞以及走位綽綽有餘了。
肖瑾和喬寒紀慎之都有着較爲豐富的演藝經驗,臺詞走位很快就能記住,秦小香和花栗子也比較爭氣,雖然臺詞略顯青澀,但至少不會拖後腿了。
排練完了一遍後,已經是天黑了,肖瑾和喬寒扶着紀慎之悄悄地溜進夜幕,然後在後臺進行候場。
花栗子和秦小香互相抓着對方的手,明顯感覺到彼此都在發抖。
畢竟不比開幕式,趙晴是主場,她倆可以在後面划水,可如今這情形可是要將全場觀衆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呀,而且還要播放給全國觀衆,壓力簡直不是一般地大!
喬寒和肖瑾一點不緊張,兩人還饒有興致地分析臺上同學唱功。
“氣息很足啊,這一看就是真的練過。”
“真的,我覺得少年可期呀。”
紀慎之在旁邊冷冷搭了一句:“怎麼,二位導師還想轉身?”
肖瑾和喬寒笑了。
“其實別說,這水平真的可以出道了。”
喬寒點了點頭,繼續讚不絕口。
耳邊是兩人不斷的討論,周圍是同學們不安分的吵鬧,嘈雜一圈蓋過一圈。紀慎之極擅於屏蔽無關聲音,並未被這熱鬧擾亂心境。
過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在舞臺上四散的耀眼燈光下,靜靜地轉過頭去。
花栗子抿着脣有些顫抖,她以爲自己不會怯場,但自從開幕式那一次後,她深刻地體會到了。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內心卻還是緊繃。
這時,只聽前面傳來了冷靜清寒的聲音。
“不用緊張,排練了這麼多次,不會出差錯的。”
花栗子聞聲擡起頭來,片刻訝異後內心頓時一股暖熱。
肖瑾和喬寒這時才反應過來,趕緊也安慰了幾句。
三分鐘的歌曲很快就完了,主持人上臺進行報幕,花栗子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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