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沈容与卫霖同乘一辆马车,云晔跟沈慎言便挪到了后面的那辆马车上。
沈容与卫霖皆不是话多之人,彼此面面相对,相顾无言坐了半日。直到卫家家仆呈进来一封信,卫霖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沈容关心道:“怎么了小舅舅?”
卫霖将手裡的信件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沈容這边刚接過信,那边卫霖低吼一声,右手握拳狠狠锤在了车壁上,车框应声裂开。
沈容再也顾不上去看信上写的什么,连忙拽過卫霖的手,原本养尊处优的手已然血迹斑斑,鲜血顺着指缝不断往下流淌着。
“小舅舅?”沈容找了块帕子给他包起来,看到他通红的双目,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卫霖抽出手,起身往外走去,“我先出去看看,有事叫我。”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呼哩哗啦的声音。沈容一惊,掀开车帘,外面宽敞的大路上此刻一片狼藉,到处是折断的树枝树干,凌乱不堪。而卫霖的身影则在不远处,发泄似的对着一棵棵大树拳打脚踢,最终一個飞身,往远处飞去。
沈容担心不已,叫来沈慎言跟上卫霖,自己则展开手裡的信件,想从中找出卫霖为什么会這么失态的原因。只是一字一行的读下来,他拿着信纸的手渐渐颤抖起来。
信是花子枫的父亲写来的,信裡将花子枫为何会被逐出花家的前因后果交待的清清楚楚,而正是這個真相,令卫霖接近崩溃。
当年卫姿言求助花家,将沈容送回云镜宫躲過一劫,自己却惨死在花子枫手下。花子枫所为被花家发现之后,便被逐出家门,只是碍于家族脸面,并未对外公开。如今花子枫已死,卫家彻查起来,花家见瞒不下去,這才将真相和盘托出。
花子枫对卫姿言因爱生恨,又得知她于花家生产,便匆匆赶回来找寻机会取母子二人性命。可惜沈容早被花父送回云镜宫,只剩产后身体虚弱的卫姿言。花子枫逼迫卫姿言不成,心狠手辣怒而将其扼死之后,制成傀儡带出花家。后被花父发觉,对其行径震怒不已,本想将其杀掉却不料被人救走,至此花子枫此人再无音讯。而花父则自觉愧对老友,将花子枫逐出家门之后,禁止花家再与卫家交往,就此与卫家断了联系。因此竟是不知,花子枫竟然光明正大地出入卫家,且坦然自若地与卫霖称兄道弟。直至花子枫身死,卫家出于道义通知花家,花父耐不過良心拷问,這才将内裡詳情告知。
沈容手裡的信件落地,狠狠握住了拳头,浑然不觉指甲深深刺进了血肉。
许久之后,沈慎言带着昏迷不醒的卫霖回来了。
沈容哑声问道:“怎么回事?”
沈慎言苦不堪言道:“少主你也知道小舅爷的功力比我高了不知多少,我哪裡拦得住他?只好瞅准时机趁他不注意打晕了他,先带回来再說。”
沈容点头,命家仆把卫霖抬回车内,又找了伤药给他包扎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双手。
云晔跟着他忙前忙后,看他脸色不好,心裡放心不下,索性跟他在一個马车裡待到卫霖醒来,才悄然离去。
卫霖躺在马车内,直愣愣看着车顶,一言不发。
沈容轻声唤道:“小舅……”
半晌后,卫霖才有了一点反应,将目光慢慢转向他,眼底满是猩红血丝,他沙哑着嗓音道:“不要再叫我小舅,是我对不起阿姊,是我识人不清,杀害阿姊之人就在眼前,我竟還与他称兄道弟数十年……我……”說到這裡,他闷声咳了一声,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显然是怒火攻心情绪過激导致。
沈容顿觉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好。虽然他乍然得知真相的时候,也很震惊、愤怒、恨不得将花子枫此人再从棺材裡拽出来鞭尸百遍,也不足以消他心头之恨。更何况换做卫霖的角度上,他甚至不敢去想,他的小舅现在是什么心情,一個是他从小敬慕的阿姊,一個是与他一起长大的情同手足的兄弟,被至亲之人欺瞒、背叛、愚弄,若是他,恐怕已是心灰意冷生不如死。
然而卫霖毕竟是卫家下一任的家主,他消沉了半日,便重新振作起来,将所有痛楚咽进肚子裡,除却双手上的伤和眼底掩饰不住的悲痛,从外表看上去几乎与往常无异。
他有條不紊地对家仆吩咐道:“全力赶路,尽量在明日前赶到萧家。”
沈容担忧道:“小舅你……”
卫霖将车帘放下,虚脱般地坐回车内,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還要去萧家?”他像是对沈容說又像是对自己說,“整個修真界,除了你们云镜宫,各大世家大多以联姻用来巩固己方势力。即使是卫家,也不例外。”他抬头,对上沈容讶然的视线,苦笑道,“不然你以为为何当初卫家要与花家定亲?”他视线落在车窗外,喃喃道,“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沈桓衣。只有他执掌的云镜宫,才会不惧世人流言蜚语,不惧世家之间的势力盘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切只有他說了算。”
沈容沉默,他還是第一次从卫霖嘴裡听到他爹的名字,半晌后,他干巴巴劝道:“小舅舅……你也可以……”话一說出口,他便觉得苍白无力极了。果然下一刻,他听到卫霖說道。
“我不行,”卫霖摇头,“先不论我与沈桓衣的实力相差多少,光是沈桓衣孤注一掷不畏生死的勇气,我就比不上。”
沈容明白他话裡的意思,身为世家子弟,尤其是下一任家主继承者,他们身上所背负的不仅是他自己的责任,還有整個家族的兴衰。
又過了许久,卫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一样东西递给沈容:“对了,這是花老附在信封裡的东西,說是当初剿杀花子枫时,救他之人留下的东西,我看着像是某個门派世家的信物。你看看认不认得。”
沈容接過来,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白玉,质地上乘,温润细腻,整体看上去像是一朵花的样子。他反复看了又看,莫名有种熟悉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裡见過。
卫霖见状,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反過来安慰他道:“不急,慢慢想。若是能找到這個信物的主人,兴许……”他不忍地垂下眼帘,声音微哽,“兴许就能找到阿姊的……让她入土为安……”
沈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過来他话裡的意思,顿时血气上涌,强行压下之后,他对卫霖一字一顿道:“小舅舅放心,沈容掘地三尺也会将此人找出来。”
卫霖红着眼眶,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個时辰后。
马车稳稳停了下来,家仆毕恭毕敬地禀告道:“公子,林阳到了。”
林阳是萧家所在的地界,他们到的时候已是深夜。萧家在修真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世家,萧家大公子成亲,邀請的世家众多,還有各路前来看热闹的人,一时之间林阳的客栈人满为患。
所幸卫霖早派家仆安排好了住处,沈容一行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眼看距离萧家成亲還有好几天的功夫,原本按照原来的计划,沈容是想带着云晔去城中四处转转,看看有沒有他看上的铸造材料。
然而因着信件的事情,沈容毫无心情,卫霖更是闭门不出。云晔见他们心情不好,识趣的沒有前来打扰他们。
等到沈容终于意识到,已经距离他上次见到云晔過去了五天的時間。
明日便是萧家与方家举办婚事的日子,沈容想到云晔第一次下山,又是第一次去這么大的场合,便想着该叮嘱他一些事情。
然而他去云晔房间之后,才发现床铺叠的整整齐齐,人却不在房裡。
沈容抓住路過的家仆,询问云晔去了哪裡,家仆也道不知道。沈容想了一想,便转身去了沈慎言房裡。
奇怪的是,沈慎言也不在。
沈容黑着一张脸从沈慎言房裡走出来,恰逢卫霖要出门,对他招手道:“容容,怎么了?”
沈容摇头道:“无事。”他看看卫霖的装束,问道,“小舅要出门嗎?”
卫霖摸摸他的头,满怀歉意:“在房裡闷了這么多天,闷坏了吧?是我疏忽了。小舅带你出去走走。”
沈容刚要回他不用了,一個家仆从外面走进来,将一样东西呈给卫霖。
卫霖接過来,略一挑眉,递给沈容:“哦?是给你的。”
“给我的?”沈容讶然,接過来看清上面的字时,眉头微蹙,“方绪邀我去方家做客。”
“方家的小公子?”卫霖端详着他的神色,“容容可是与這位小公子有過节?”
沈容摇头:“我不认得他。”他說的是实话,虽然前世他与方绪诸多纠结,這世却是从未谋面,素不相识,他想不出方绪为什么会突然邀他前去做客。
卫霖道:“既是如此,我派人回绝了便是。”
“不用了,小舅,”沈容将請帖合上,淡淡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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