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7、屋邨凶宅 作者:惠鹏鹏 “演员苏乙,由你主演的影片《僵尸》演出任务發佈如下—— 1、饰演钱小豪,入住北角公共屋邨健康村康宏阁2442室,并上吊自杀一次; 2、尘归尘,土归土,超度十只黑影级以上的鬼; 3、独立打败一头毛僵。 注:一线演员演出任务不再评级,普通演出任务完成奖励200导演分,失败无惩罚;因你获得最佳一线男演员奖殊荣,奖励加成50。” 港岛。 熟悉的港岛,熟悉的味道。 苏乙右手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左臂抱着一個装满杂物的木盒,背后還背着装有各种道具的白色布袋。 他站在参天耸峙的破败大厦前,身后一辆残旧的巴士刚刚驶离,钻入被密林掩映的蜿蜒山道中。 山风萧瑟阴冷,薄雾弥漫;树影婆娑摇曳,沙沙作响。 几行渡鸦杂乱地叫着,围绕着大厦盘旋飞舞。 天空阴沉得厉害,铅云密布,仿佛紧紧压着楼顶。 潮湿闷热的空气,似乎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2003年。 苏乙仰望着眼前高耸的大厦,心中有种走进尘封岁月的诡异感。 他进入這個世界后人就在一辆行驶的巴士上,当时周边的环境還是喧嚣繁华的现代街区,和這裡的破败荒芜形成强烈对比。 明明這裡也是港岛,可這裡就像是一個被世界废弃和遗忘了几十年的角落。 霓虹灯、柏油路、林立的商铺、拥挤的人群…… 都跟這裡无关。 有的只有剥落的墙体,潮湿脏乱的水泥路,杂乱的线路,以及肮脏污浊的环境。 安静。 安静得有些让人压抑。 也许让人压抑的還包括眼前這栋如乌云压顶般阴森诡谲的大厦。 這是一栋任何人看了都会油然生出腐朽和不祥之感的破旧大厦,让人下意识想要远离。 但苏乙却不能远离,因为他的第一個任务就是要住进這座大厦一间被废弃已久的凶宅。 這是苏乙第一次作为一线演员,以主角的身份参加演出。 他所替代的角色名叫钱小豪,是八十年代知名动作影星,曾经凭《僵尸先生》红极一时。 只可惜后来港岛影坛毫无节制地粗制滥造,使得僵尸类型的影片很快陷入绝境,钱小豪风光不再,逐渐沒落,最后甚至陷入无戏可拍的窘境。 人穷百事哀,人過中年的钱小豪经历了大起大落,再难恢复往日风光,他自己也染上了酗酒、赌博等恶习,自此堕入深渊,再无翻身可能。 前不久,他的前妻和儿子因为一场意外而丧生,悲恸的钱小豪陷入深深的绝望不能自已,他卖掉了房子、车子,還清了所有债务,然后選擇自我放逐,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公屋大厦之中。 他不是来寻根的,更不是为了避世。 他只是想从哪儿来,就在哪儿结束。 他要自杀,结束自己可悲的一生。 按照原剧情发展,他的自杀自然沒有成功。 他先是被2442室的两只厉鬼附身,又被住在這座屋邨的隐士高人所救,后来他還和這位高人联手,一起消灭了一头邪恶嗜血的僵尸。 苏乙要比原剧情提前半年来到這栋大厦,其实他有半年准备時間,沒必要急着搬进来的。 但苏乙觉得想要更好完成演出任务,自己就得提前进入“现场”。 這是他作为一线演员的第一部片子,他自然不想搞砸,当然要倍加用心。 危险当然是有的,而且不小。 但苏乙对于危险早有心理准备,他很清楚,从他晋升为一线演员的那一刻起,他就走出了“新手村”,也度過了“新手保护期”。 這场危险的轮回游戏,才刚刚开始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他不能回头,只能走下去。 那些消极演员的下场,他也是亲眼见過的。 好在苏乙为自己争取到了很有利的條件,比如免死卡,比如好资源。 《僵尸》這部片子当然算是好资源了,因为這裡存在茅山法,苏乙可以在這裡学抓鬼和超度之法。 成为一线演员后,每次演出可以三选一,从三部影片中挑选自己想要完成的影片。 除此之外,苏乙還因为最佳男演员奖,获得五部优质片源。 所以很长一段時間内,苏乙都不用担忧自己不得不进入一些只有危险,沒有收益的“垃圾片场”了。 這次三部供苏乙選擇的影片分别是《office有鬼》、《死神来了1》以及《僵尸》,這是032导演本身拥有的片源,苏乙权衡利弊后,决定不耗费自己的那五部片源,而是直接選擇《僵尸》這部影片。 尽管对一线演员演出的危险性有過预估,但三個演出任务的艰难和凶险,還是让苏乙心生凛然。 就不說后两個任务了,只說第一個任务——入住2442凶宅,并且自杀一次。 這是普通人能完成的任务嗎? 2442有一对双胞胎厉鬼,非常厉害,即便是那位隐士高人都不愿轻易招惹。 苏乙住进去,就等于天天和這对双胞胎女鬼同吃同住,是個人都很难受得了。 更别提,他還要在房子裡上吊自杀了。 原剧情中,钱小豪是被隐士高人所救,捡回一條命。 但现在换了苏乙,他敢用自己的命去赌,高人還会恰巧来救他嗎? 当然,以苏乙现在的能力,就算真的上吊,也很难把自己吊死。 苏乙甚至還会闭气功,可以让自己进入假死状态。 可如果他动用武功的话,那還算“自杀”嗎? 苏乙觉得导演很可能不会让自己取這個巧。 “啊、啊、啊……” 一群乌鸦从苏乙头顶飞過,打断了他的沉思。 苏乙深吸一口气,阔步向前走去。 绕過一段破败荒芜的石板路,苏乙从一個黑魆魆的门洞裡进入了這座大厦的天井。 逼仄、压抑,空气潮湿,而且带着股很难闻的味道。 這种味道在很多老年人身上都有,一些老年人的家裡,便是這种味道。 只不過這裡的味道更浓郁,更难闻。 从八十年代开始,港岛就进入飞速的发展期,這座城市被誉为“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城市面貌日新月异。 高速的发展,带来了很多创造财富的机会,屌丝逆袭、一夜暴富的神话在這座城市裡不断上演,吸引着年轻人们前仆后继地冲向這座城市的繁华地带。 于是像是這种偏僻的公共屋邨,就变得无人问津了。留下来的,只有跟不上社会变迁的老人,以及少数留守的小孩,還有贫困潦倒的底层百姓。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乙一路从天井走到电梯,竟连一個活人都沒遇到。 现在是午后,大部分老人都有午睡的习惯。 不過在這座大厦的背面应该是有一排商铺的,苏乙耳聪目明,他隐隐能听到這栋楼背面传来的轻微喧嚣声。 除此之外,他還听到有一個小孩似乎在向這边跑来。 苏乙拿出手机,拨通了最后一條通话记录上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個苍老的声音:“喂?钱先生?” “我到了。”苏乙道。 按照剧情设定,他来這裡之前,跟這栋大厦的管理员已经通過电话了。 不過他刚才经過门洞那边的门房,看到门从外面锁着,裡面并沒有人。 “哦哦,不好意思啊,那你直接上楼,我們在房间门口见面。”电话那头的老人說道。 “好的。”苏乙挂掉了电话。 “轰隆……” 老旧的电梯晃晃悠悠停在了一楼,打开了门。 电梯裡空间倒是不小,灯光惨白,還特意装着老人扶手。 苏乙走了进去按下24楼的按钮,刚要关门,突然神色一动,用手臂挡住电梯门。 数秒后,一個满头淡黄色毛发的小孩跑了過来。 他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白色,這是很明显的白化病症状。 柔软的长发遮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见到苏乙的第一眼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跑进电梯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另一边角落裡。 苏乙按下了关门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开始颤巍巍上行。 微微晃动的梯轿,让人很怀疑它随时会坠落下去。 “去几楼?”苏乙回头问那小孩。 小孩低着头不說话,恍若未闻。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脸上滴落而下,身子微微颤抖着,双拳紧握,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他穿着黄色短袖衫,蓝色短裤,一双带补丁的板鞋。 穿着虽破旧,但却很干净整洁。 看得出,他家裡人在很用心照顾他。 苏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沒有再问他。 电梯裡陷入很诡异的沉默,只有电梯“吱吱呀呀”地往上走着。 某一刻,电梯停在了二十四楼,电梯门刚开一條缝,那孩子便撒腿跑了出去。 等苏乙走出电梯,那孩子已经跑到了楼道拐過去的那一面。 路過一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跳起来用手拍打了一下挂在楼道裡的一只铃铛。 当啷啷…… 清脆的铃声在天井中回响,随着“扑棱棱”翅膀煽动的声音,十几只乌鸦“嘎嘎”尖叫着冲上了天空。 鸦声不绝于耳,那孩子已经钻入一個小道中不见。 苏乙隐隐听到楼道几個房间裡传来老人的嘀咕或是咒骂声,似乎不满有人扰了他们的清净。 苏乙沿着走廊往前走,按门牌号的顺序确定自己的目的地,很快也拐进了刚才那小孩消失的小巷道中。 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阴暗仄长的楼道,四面都是灰色凹凸不平的水泥面。凌乱的管道使得逼仄狭长的空间更显拥挤。 走道两边的房门都安装着铁格栅,使得這裡看起来更像是牢房。 苏乙迈步向前,很快就在一间房门前驻足。 铁格栅上涌链锁绕了好几圈,上面挂着一個生锈的锁头,房门上满是灰尘,破旧不堪。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门板上贴着的一张褪色的符纸。 斑驳的符纸已经难辨其本来颜色,不過還能依稀看到上面的符文,中间似乎有一個“鎭”字,周边全是点、线构成的奇怪符号。 苏乙特意了解過有关道家符箓的知识,知道這种符文叫做云篆,据說是天神显现的天书,也是道家先贤模仿天空云气变幻形状或古篆籀体而造作的符箓。 画符的程序非常复杂,方法也非常繁琐,而且很讲究形式和步骤,差之毫厘谬以千裡,半点也不能有错。 哪怕是隔着门板,苏乙心中也有种发毛的感觉。 但苏乙知道這不是因为有鬼,更多是一种心理作用。 毕竟他很确定這间房裡是有鬼的,還是很厉害的两只厉鬼。 一想到自己很长一段時間就要和這两只厉鬼为伴,苏乙就压力山大。 走廊的尽头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钥匙碰撞的清脆响声。 很快一個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哎!来咯来咯!”這人看到苏乙,一边小碎步往這边跑来,一边远远挥手。 他看起来老态龙钟的样子,但跑起来却健步如飞,声音也很洪亮。 一手拿着钥匙串和一包香,一手拿着一個苹果。 “对不住对不住,呵呵呵……”走得近了,他笑呵呵开口先道歉,“只顾着吃饭,忘了约好的時間。” “沒关系的。”苏乙道。 他谨言少行,也沒有笑。 他现在是痛失妻儿的中年失意男人,他的所作所为得尽量符合人设。 老人二话不說把苹果放在苏乙抱着的木盒上,然后开始找钥匙开门。 苏乙看着他面无表情问道:“您就是燕叔?” 燕叔一边开门一边头也不回地笑呵呵道:“刚开始,他们进进出出都叫我老伯的,不過日子久了,就都叫我燕叔了。沒关系的,随便称呼就好了。” 說着话他已经打开了门锁,取下铁链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噪音,金属碰撞的声音在仄长的走廊裡回荡着,听着十分刺耳。 “燕叔,這裡只有你一個管理员嗎?”苏乙又问。 刺啦…… 燕叔奋力把铁格栅门推到一边,锈住的铁门发出尖锐的声音,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除了我,還能有谁呢?”燕叔笑呵呵回头道。 无弹窗相关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