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最後一程(八)

作者:會說話的肘子
5號城市之外,被宗丞製成傀儡的年輕人站在出入境閘,他身後的老者與上千名力夫與畫軸都不知所蹤。

  年輕人背手,笑吟吟的往城市裏走去,經過閘口的時候有士兵將他攔住:“出示電子信標。”

  年輕人笑道:“勞煩通報銀杏山,就說宗丞來訪。”

  很快,一扇暗影之門乾脆了當的開在宗丞面前。

  慶忌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走吧,老爺子在銀杏山等你。”

  宗丞踏進暗影之門,口中稱讚道:“這是我最想擁有的禁忌物之一,卻始終被慶氏牢牢掌控在手中。這個東西如果在我手裏,一定能增加幸福感。”慶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下輩子可以投胎當我孫子,說不定會傳給你。”

  宗丞站在半山腰的那座小木屋前,也不生氣:“或許不用等那麼久…老爺子倒也真是有魄力,一個普通人,也願意和我面對面聊聊天。”

  老爺子平靜的坐在屋裏翻看着棋譜:“你也沒有多可怕,所以不需要我感到恐懼,進來坐下吧,不管今日結果如何,你我總會有個人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以後再想一起喝茶,也沒什麼機會了。”

  宗丞笑了笑,坐在老爺子對面:“英堆所見略同,我也認爲,今天便是收官之日。不過,我不認爲我會輸。”

  慶忌取出棋盤放在兩人面前,然後就退了出去。

  老爺子執黑棋落子:“下一局?”

  “那便下一局,“宗丞笑着取白子落下:“您不擔心慶氏會敗嗎?又或者,您不擔心慶塵會死?”

  老爺子說道:“如何敗?”

  宗丞說道:“我知道慶塵走了那條成神之路,可任小慄也是走了兩百多年才找回自己的記憶,您又如何敢希冀慶塵能在這場戰爭中找到記憶呢?”

  老爺子心平氣和的說道:“萬一找回來了呢?你這是僵硬的經驗主義,要不得。而且,說不定他沒找回記憶,都能將西大陸打得落花流術呢?”

  宗丞又說:“您小看戲命師了,我與他們是打過交道的。在我化名柳月之後,也曾去那片土地,本以爲他們好欺負一些,卻不料被他們找到了西大陸的所有傀儡,一一殺死。”

  老爺子倒是有點意外了……

  慶塵曾說過西大陸也曾有傀儡師出現,卻沒想到從頭到尾這全世界的傀儡師,都是眼前這一人而己!

  聯邦與羅斯福王國都歷經千年,這千年來不知道多少生命來到這個世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而這個傀儡師則一直躲在角落裏,看着這人世間滄海桑田。

  老爺子感慨:“你是gai熘子嗎?怎麼哪都有你。工國

  “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稱呼我,”宗丞笑道:“既然擁有無限的生命,自然要多經歷一些人生纔對。西大陸那邊還以爲我第一次去來着,但他們哪想到我百年前早就去過好多次了。我與戲命師家族是打過“道的,如果您認爲決戰時,他們的底牌就只有一羣傻乎乎的獸兵,那您一定會喫大虧的。工國

  “哦?”

  宗丞認真說道:“我甚至認爲,不用我出手,慶塵就會死在戰場上了。”

  老爺子氣定神閒的問道:“他們會有何後手?”

  宗丞笑道:“那可是戲命師的底牌,我怎麼能知道呢?但我知道,從這場決戰的一開始,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了,戲命師向來如此,你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們取走了最關鍵的東西,勝利的天平也會隨之傾斜。”

  老爺子落下一

  枚黑棋:“這次恐怕不行了,我看不到的命運,他們一樣也看不到。”

  宗丞快速落下一枚白棋:“戲命師的謀劃能力可不止是上帝視角,就像您的能力也不僅僅是擁有天地棋盤。看到命運固然是優勢,可能用好上帝視角與天地棋盤,本身也需要遠超常人的謀算。我如旁觀者一般看您下了這盤棋,驚歎於您幾乎做對了所有選擇,只有這樣,才能讓病入膏育的東大陸,與西大陸打得有來有回、勢均力敵。”

  老爺子笑了”笑:“過獎了。”。

  宗丞認真說道:“但戲命師這一回,可比您想象的要恐怖。您知道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對方其實也知道。”

  老爺子笑道:“他們如此恐怖的話,假如慶氏落敗了,你又如何漁翁得利?恐怕你也打不過他們吧。”

  宗丞想了想:“我應該可以。”

  老爺子哦了一聲:“就憑你那12個A級畫師,與他們的畢生畫作?”

  宗丞反問:“誰說那畫師裏,只有A級?這諾大的世界允我予取予求,若是隻能找到12個資質平平的修行者,那也太失敗了吧。”

  老爺子不置可否:“下棋。”

  宗丞奇怪道:“您不擔心嗎?”

  老爺子從棋盒裏拈起一枚黑子來:“曾經有位朋友帶他兒子來下棋,我給他兒子看了棋盤上的走向,讓他兒子接受了極其殘酷的命運。他對此一無所知,我卻心中有愧。”

  宗丞:“李修睿,李雲壽。”

  老爺子擡頭看向宗丞:“那時我便下定決心,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不管多少阻礙,我們都一定要贏。只有這樣,纔對得起那些坦然接受命運之人的犧牲。”

  “您還是低估了戲命師,也低估了我。”

  “你低佑我們的決心。”

  山野中,家長會成員相互挽扶着趕路。

  一場跋涉、一場大戰,家長會最核心的A級成員已經只剩下一萬餘人。

  那些不見的人,都永遠留在了A1戰線的戰場上。

  活着的人,每個人的體能都已經接近極限。

  即便小七這樣的,有時候也走着走着被地上的枯樹枝絆倒,這說明他已經疲憊到大腦無法準確分析環境了。

  “拉我一把!”小七喘着粗氣說道,他的左臂上有抓痕,雖然塗上雞血芽製成的特效藥,但這裏不是表世界。

  沒有鯨島,藥有是限的,每個人都只能薄薄的塗抹一層。

  羅萬涯將他拉起:“要不你帶着傷員留下來休息,我們身上沒傷的繼續趕去支援。”

  小七調侃道:“撇去傷員,你們就剩三百多號人了,還不夠西大陸塞牙縫呢。”

  羅萬涯想了想:“也是。”

  小七站直了身子說道:“走吧,戰友們還在等我們呢……老羅,你說咱們以前都是一個個混子,你是跑路達人、江湖大哥,我是夜店裏的常客,咱們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落到這步田地。”

  小五笑道:“什麼叫落到這步田地,搞得大家像失足青年一樣,會不會用詞!”

  羅萬涯挽扶着大羽繼續往前走去,哈哈大笑着:“咱們”不是爲信仰嗎?”

  “咱們的信仰是什麼?”

  “呸,現在還聊什麼信仰,一羣臭流氓裝什麼文青,幹就完事啊!老羅,當初我就是被你洗腦拉進家長會的,現在你還想着給我們洗腦!”

  羅萬涯朗聲大

  笑:“幹就完事了!”

  家長會隊伍向其他戰場趕去,速度雖慢,卻不曾停下。

  這時,前方出現三個身影,肩膀纏着繃帶的陳灼藻,腿上纏着繃帶的胡靖一,腰上纏着繃帶的小九,三個人來這裏與家長會的隊伍匯合。

  隊伍最前方的李恪忽然揹着復刻揹包轉身:“各位,我要先走一步,時不我待。”

  小七認真道:“活着,等我們趕到。”

  “嗯。”

  A5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原本黃色的土壤漸漸***凋的血液染成了黑色。

  兩條山脈之間夾着的十多公里的戰場上,已經無比蒼涼。

  時值午後,烈日當空,所有人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色。

  慶塵現在,很渴望恢復記憶,解開自己的封印。

  這一次,他純粹希望自己有更多的殺伐手段,而不是隻能這這麼一拳一腳的殺死那些獸兵。

  實在是太慢了啊!

  別的boss血量一旦掉到臨界值,就會立刻放個大招秒掉全屏小菜雞,但慶塵不行。

  也希冀自己多戰鬥一會兒、受點傷,就能想起什麼,結果根本沒有。

  慶塵戰鬥了太久,而且每次出手都是全力,慢慢的他開始劇烈喘息起來,速度也漸漸慢下來。

  之前他

  出拳根本沒人能看清,可現在不同,一舉一動都能被肉眼捕捉到。

  戰場遼闊,獸兵熙熙壤鑲,慶塵就感覺自己身處春運最擁擠的火車站,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見其他東西。

  真是個神奇的比喻…慶塵心裏滴咕道。

  下一刻,一個戲命師老怪物見他疲態盡顯,再次從獸羣之中悄然而至。

  這位戲命師老怪物沒有貿然靠近,他只是隔着數十米,從袖子裏抽出一支印第安吹箭,用力一吹。

  但就在吹出吹箭的一瞬間,慶塵驟然轉身以兩指夾在當中,隨手一碾便將吹箭碾碎。

  戲命師老怪物整個人都不好了,此時的慶塵哪裏還有先前的疲態?

  戲命師早先試過,這吹箭的飛行速度比槍械子彈快多了,慶塵卻能輕鬆接在手中碾碎,先前那疲憊分明是假裝的啊!

  慶塵已經接連摧毀兩件禁忌物了。

  即便羅斯福王室手裏的禁忌物多,可也經不住這樣糟蹋!

  而且,這徒手摧毀禁忌物的實力,也讓老怪物心中驚疑不定,根本不敢親自上前刺殺。

  但其實慶塵並不是用力量將禁忌物碾碎的,禁忌物本就是世界規則、世界意志的具體表現形式,如今他自成一個世界,當他與禁忌物接觸時,兩個世界的規則就會發生碰撞。

  慶塵只覺得還沒用力,先前的匕首、現在的吹箭,就碎了。

  就連慶塵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失憶之後老聽黑蜘蛛、壹說起各種禁忌物的厲害之處…這也不厲害啊!

  此時,老怪物心中格外慶幸,還好他看出了他的意圖,立刻一層一層的包圍上來,直到將他和家長會徹底分隔開。

  漸漸的,慶塵從一腳端死幾十頭獸兵,到後來一腳只能踢死一個獸兵,所有人都看出他的身體機能在不斷下降,到了這個時候,慶塵一人便殺了足足三萬獸兵,還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

  戲命師老怪物認爲他們的時機終於到來,再次在獸兵掩護下靠近來,隔着上百米摘下

  自己黑袍上的一枚蝴蝶胸針。

  卻見他輕吹一口氣,蝴蝶扇動起翅膀朝慶塵飛去。

  結果蝴蝶一出現,慶塵又重新生勐起來,再次追殺老怪物兩裏地,甚至還找機會投擲獸兵,砸得老怪物內出血。戲命師老怪物們全都無語了。

  合着,您就只會示弱、演戲這一招?

  神切呢?雲氣呢?

  您現在所有技能都點在演技上了唄。

  戲命師老怪物們忽然感覺有些無力,慶塵”boss好像怎麼也推不倒似的。

  在此之後,慶塵又在一個小時內,前前後後演了六次,合計毀掉戲命師七件禁忌物,把戲命師老怪物們給演麻了。

  但…再兇勐的boss總會被推倒的。

  慶塵的動作越來越慢,就在他獨自一人殺掉五萬獸兵的時候,一頭獸兵衝到他身邊用爪子在他背後留下了三條血印。

  傷口不深,這一爪別人或許扛不住,但抓在他身上,就像是小奶貓撓出來似。

  這對慶塵來說不是輕傷,但這意味着:一個開始,力竭的開始。

  慶塵喘息着,站在戰場之中,只覺得放眼望去身邊一個同伴都沒有,全是妖。

  這一次不是裝的,是真累了。

  然而,當他真的累以後,戲命師老怪物們反而不敢再上。

  他們看着慶塵背上的傷,只是輕聲低語着:“苦肉計,肯定是苦肉計。”

  就像‘狼來了’那個故事,故事裏的小男孩也只是喊了三次,大家就不信慶塵這邊足足演九次,戲命師老怪物們是真的不敢再信了。

  他突然開始折返回家長會方向,他必須在自己真正力竭以前離開,不然就玩脫了。

  來之前慶忌告訴他,只需要儘可能的拖延時間即可,拖住六個小時,就會有援軍趕到。

  但此時慶塵已經拖延了六個小時,但援兵一個都沒看見。

  而且他覺得有點不對勁,獸人軍團的數量是十來萬,他一個人就殺了五萬,可對方卻絲毫不吝惜似的,還在不斷消耗着獸兵。

  慶塵總覺得這不應該,對方似乎還有後手,不然對方憑什麼敢這樣殺到東陸來?

  如果西大“陸已經沒有”後手,那就顯得對方太蠢。

  他記得零在安全屋裏曾說一句話:“永遠不要小看戲命師。”

  所以,西大陸手裏一定還有他們不知道的殺手銅,要麼是機械蜘蛛這種隱藏己久的東西,要麼是對方手裏還有足以毀滅東大陸一切的禁忌物!

  慶塵用盡全力往回殺去,準備與家長會匯合。

  有老怪物忽然察覺不對,他這次是真的撐不住了。

  “圍住,不要讓他機會和家長會匯合!”

  慶塵想要和家長會匯合,卻不論他如何努力,總會有新的獸人軍團填補上來,將他和家長會的距離再次拉開。

  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一場戰鬥下來,慶塵成名絕技沒見到幾個,騷操作倒是看到了不少!

  慶塵與家長會匯合之後急促說道:“撤撤撤,快撤!”

  家長會嘩啦啦的如潮水般向最後那道防線撤去,慶塵緊張的向四周觀察着,想要看看是否有援軍抵達。

  然而命運早已模湖,即便是銀杏山也無法知曉時間的答桉。

  慶塵想要爭取時間拖來援軍,但最終還是沒能等來。

  撤退路上,獸人軍團再次廝殺上來,慶塵用餘力來回廝殺,給家長會製造撤退的機會.。

  但戰場太龐大了,縱然是他,也無法在潮水般的獸人軍團面前護住所有人周全。

  慶塵有些難過,因爲壹和黑蜘蛛都說過,所有人都一定在等他回來,彷佛只要他回來了便一切都雲澹風輕了。

  慶塵也很希望自己回來之後就大殺四方,就像一拳超人琦玉那樣,只需要一拳就能在地球上犁出一條巨大的溝壑,將這獸人軍團全部混滅。

  然而現實與想象總有差距。

  小二是A5防線上少數的A級,當慶塵匯合之後,他就像是御前帶刀侍衛似的始終跟在慶塵身邊。

  慶塵看向小二:“那個……你叫什麼?”

  小二樂了:“您叫我小二就行了。

  慶塵一邊挖斷一頭獸兵的脖子,一邊慚愧道:“抱歉啊。沒能把這些鬼東西全殺完。

  小二證了一下:“您真是用最抱歉的語氣,說着最狠的話啊。這裏是獸人軍團數量最多的防線,您殺不完纔是正常的。

  此時,獸人軍團竟分出兩翼從側翼包抄過來,諾大的平原上揚起煙塵。

  它們的速度遠遠高於家長會,追擊的速度也永遠比撤退更快,以至於家長剛剛退回最後一道防線,整個防禦陣地都被團團圍困住了。

  這次就算慶塵有三頭六臂也救不過來了。

  慶塵原以爲家長會慌做一團,可小二忽然高舉手臂,伸手比出一根食指。

  下一刻,命令聲不斷傳遞出去,竟有一批家長會成員主動站出來,頂在了防禦圈的最外層。

  當家長會也與獸人軍團相撞的一瞬,有人瞬間被獸兵的利爪洞穿,但被洞穿的人並未放棄,只是嘔着血、繼續扣動扳機,在獸兵身上打出深深的血洞。

  獸兵圍繞着他們形成一個巨大的磨盤,當磨盤旋轉起來便會磨出血來,像是要把家長會成員的骨頭都磨出來,嚼碎了吞下去。

  家長會成員不斷向內收縮,但他們後退一步,獸人軍團便會向前逼近一步。

  慶塵奮力的救人,卻救不下所有人。

  他並不認識這些並肩作戰的人,但當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死去時,他只覺得心中隱痛。

  彷佛他早該認識這些人了,又或者他明明該記得卻又忘記了。

  是啊,他明明該記得這些人的。

  這些人看見他時眼裏的目光有敬仰、有信任、有親切,這是慶塵在17歲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的。

  那些目光提醒着他,他的人生里正有一塊空白,而那塊空白就是他最寶貴的經歷。

  此時慶塵甚至有點討厭這種感覺,爲什麼他的記憶還沒恢復,爲什麼他那傳說中的封印還沒解開,一旦解開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準確講,他是討厭自己體內的封印。

  小二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便坦然說道:“您不必自責

  ,如果您沒來,我們早在六個小時以前就死了。說實話,活六個小時,再見您一面,我們也挺知足的。

  慶塵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盡力一腳將襲來的獸兵踢出去。

  這時,人羣裏有人笑着說道:“確實,多活六個小時,看着老闆殺了那麼多獸兵,咱也算值了。”

  小二忽然豎起手臂握緊拳頭,卻見數不清的家長會成員簇擁着慶塵向南方移動。

  慶塵皺眉:“這是幹什麼?”

  小二說道:“您的記憶還沒恢復,封印也沒解除,不應該跟我們一起死在這裏。您的記憶總有一天會回來的,還有更多人需要您活下去。我們給您在南邊殺出一條路,您必須離開了。”

  慶塵怎麼也沒想到,他是來救人的,最後卻是這羣人想要救他。

  就像這些人日日夜夜期待着他迴歸,但那些防線卻是這些人日日夜夜的堅守着。

  獸人軍團再次加快進攻的頻率,獸兵悍不畏死撲上來,似乎生怕慶塵離開。

  然而家長會秩序嚴密的再次分出兩批人來,一批去硬生生頂住獸人軍團的進攻,另一批則繼續簇擁着慶塵向南邊殺去。

  可是獸人軍團不打算放慶塵離開,三名身上帶傷的戲命師老怪物全都隨着獸兵殺來,擋在南去的路上。

  他們知道慶塵已經真的力竭了,今天必須把慶塵留在這裏!

  一名家長會成員高聲道:“衝,不要回頭!”

  慶塵只覺得,自己內心深處彷佛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衝擊着枷鎖,直到那枷鎖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縫!

  可是,即便出現了裂縫,封印枷鎖依然牢不可破,不論他如何努力都不行,慶塵頭疼欲裂,想要放肆怒吼卻發不出聲音來。

  這種感覺令人絕望。

  家長會成員奮力想要衝破南下的那條路,卻一次次失敗。

  就在此時,遠方忽然出來奔騰的聲響。

  那聲音如戰鼓由遠及近,還有人高聲呼嘯着,您揚的長調像是雪區的歌聲。

  家長會成員在戰場中被獸人軍團擠擋着,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只覺得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小二大聲道:“託我上去!”

  兩名家長會用手搭起橋,將小二擡到空中。

  小二愣住了,他看見上千頭高大無比的野牛正奔騰而來,野牛身上有黑色圖騰翻涌着,它們頭上的角鋒利得如兩柄尖刀,高大如獸人戰士。

  這不是野牛,這是西南大雪山裏的神牛!

  可奇怪的是,每一頭神牛都被人用黑色的布條矇住雙眼。

  但小二隻看到野牛,卻沒看到一個人影!

  下一刻,神牛羣貼着獸人軍團的邊緣馳騁而過,它們沒有和獸人軍團正面交鋒,相對獸兵的數量,它們還是太少了,無法力敵。

  卻見神牛羣從獸人軍團邊緣擦肩而過時,神牛的一側腹部翻出上千人來,他們雙頰都被曬出高原紅,頭上扎着密密麻麻的辮子,脖子上掛着手指骨串成的項鍊,撞擊在一起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這上千人穿着藏袍子,露出半個赤裸的肩膀來,所有人肩膀上都有黑色的圖騰翻涌。

  火塘!

  竟是許久不見的火塘出現了。

  小二高聲道:“援軍!援軍來了!”

  “噗!”

  小二疑惑起來,他竟看到所有火塘漢子翻上牛背時,都扛着一支RPG。

  這種感覺,就像是慶塵第一次見大長老時,對方用手腕上的電子手錶看天氣預報一樣硬核。

  大長老在第一頭神牛上擡起手臂,然後有力的揮下:“放!”所火塘漢子同時扣動單兵RPG的扳機,一枚枚火箭彈旋轉着,打入獸人軍團側翼。

  劇烈的火光沖天而起,光是氣浪就掀翻了數千頭獸兵!

  火塘一般縮在西南大雪山裏不出來,所以大多數人對他們的認知就是一羣野蠻人。

  現在野蠻人騎着神牛扛着RPG,實在太顛覆認知了。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來了。

  終於來了!

  雖然沒來多少人,但只要有人來,就意味着他們沒有被忘記在這裏!

  正當家長會成員們這麼想的時候,卻見火塘漢子們騎着神牛越跑越遠,好像就要這麼走了。

  “臥槽,”小二驚歎:“合着,就來這麼一下子?意思一下?”

  話音剛落,卻見火塘漢子們驅使着神牛在戰場之外繞了一個圈子,方向重新調轉回來,不遺餘力的再次發起衝鋒!

  這一次,他們是直直衝向獸人軍團的,逼得獸人軍團必須分出一批去頂住這衝鋒的壓力。

  當神牛羣即將與獸人軍團遭遇的瞬間,所有火塘漢子全都從神牛背上躍了下來。

  他們在地上翻滾一圈便流暢的站起身來,跟在神牛羣后面繼續衝殺。

  奔騰的神牛羣將上千頭獸兵撞得人仰馬翻,但它們的數量還是太少了。

  僅僅將獸人軍團陣型衝開開了一條小小的缺就被獸兵盡數撕碎。

  也就是這個時候,火塘漢子已經緊接着衝至獸人軍團面前。

  “讓!”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火塘漢子的隊形驟然向兩側分開”,竟露出當中一名正拖黑刀而行的麻花辯少女來。

  秦以以拖刀一躍而起,一刀力噼華山傾瀉而下。

  貫通天地的刀光將獸人軍團陣型硬生生噼出一條裂縫來,秦以以竟是A級,而且這刀勢比長老曾經展現出來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真聲勢驚人!

  可還是不夠。

  大長老怒吼一聲:“徐林森!”

  黑桃組織的黑機A——徐林森,當先一步來到秦以以更前方,他背後神牛法相具現而出,以更加兇勐的姿態頂開獸人陣型!

  這次,終於打開了獸人軍團的一條縫隙!

  火塘漢子們趁着這個機會扎進缺口中,一路殺到了最中央,與家長會完成匯合。

  嘉措神子對家長會成員說道:“這個角交給我們來擋,你們向裏面退,把傷員送到中間去!”

  秦以以眼光在人羣中掃過,但此時家長會成員仍有很多,站在一起無邊無際,她並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大長老凝聲道:“小心,現在,不是你找人的時候!”

  “嗯,”秦以以沒有多說什麼,揮刀擋下了重新圍上來的獸潮!

  有家長會成員興奮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大長老沒好氣道:“看不起誰呢,這東大陸也有我們一份,你們跑來當英堆,我火塘難道就沒英雄嗎?”

  大家朗聲笑道:“火塘的漢子都”是英雄好漢!

  大長老滴咕道:“別特麼剛打完仗就去圍剃我們就行了!”

  人高喊道:“不會的,這一仗打完,大家一起整整齊齊的去地下排隊過孟

  河橋、喝孟婆湯,不會有圍剿啦!”場面一度安靜下來,隔了兩秒纔有人一邊阻擋獸兵,一邊問道:“這是哪邊的缺心眼兒,能不能別說喪氣話…”

  嘉措神子認真解釋道:“我們有自己的神明,死也不喝孟婆湯,我們和你們不是一個體系的。”

  大長老感慨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講地獄笑話。你們不想活,我還想活呢!”

  有家長會成員問道:“火塘兄弟,其他援軍呢?”

  嘉措神子高聲喊道:“不知道,來的只有我們,沒見別人!”

  家長會成員的心往下一沉,單單火塘這些人是絕對不夠的。

  他們感謝火塘能在這時候挺身而出,可是這種時候光一腔熱血是不夠的,戰爭就是戰爭。

  漸漸的,火塘剛剛製造的騷亂再次平息,獸人軍團的磨盤陣型再次嚴密起來,就連剛剛加入的火塘也節節敗退。

  家長會成員抱歉道:“火塘的英雄好漢,抱歉了。沒想到搞得你們一起受累。”

  大長老忽然說道:“雖然我們是自己來的,但我知道一定還有援軍在路上。”當年慶準與寧秀還沒出事的時候,銀杏山上那位老爺子還不像如今這般沉默。

  慶尋曾帶着一小隊人馬前往火塘,當時,明明彼此是敵對關係,那位銀杏山上的慶氏家主卻身坐敵營談笑風生,大碗喝酒,喫肉。抵達火塘山門時,火塘的漢子曾將慶氏那十多人馬團團圍住,長老問慶尋:“你難道不怕死嗎?”

  慶尋笑着,回答:“我是來喝酒的客人,爲何會死?”

  那是大長老真切感受到,對方是真的一點都不怕!

  慶尋身爲普通人,身邊沒有帶軍隊和高手,只有稍顯稚嫩的慶忌守護在身邊。

  那般風度,即便只是喝酒、暢聊天下局勢,也能讓火塘大長老生出欽佩的情緒。

  那次會面之後,慶氏與火塘祕密結盟,以火塘與8號禁忌之地作爲屏障牽制陳氏部隊。

  從那以後,火塘在西南地界再也沒有受到過真正的威脅,慶氏每年甚至還會祕密送去許多年貨。

  許多人不知道,在慶尋隱居銀杏山之後,大長老因爲多年沒見他,便喬裝打扮拜訪銀杏山。

  不知不覺的,這位火塘大長老已經將慶尋當做了朋友。

  那一天,大長老酒後知道了對方爲何隱居,他也是從那時候便知道,慶尋如果不給兒子、兒媳報仇,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對方爲了報仇,將慶氏內部一切有嫌疑的全殺了,如今得知真兇是傀儡師,傀儡師必須死掉才能讓慶尋平息多年的憤怒,現在,傀儡師都還沒出現,戰爭絕對不會到此爲止!

  大長老喘息着,說道:“再等等!再等等!一定還有援軍!”

  因爲劇烈戰鬥讓他肌肉有些脫力,說話時鬍鬚都在顫抖。

  可是他此話之後許久,依然沒有援軍出現。

  嘉措神子在大長老身邊低聲問道:“萬一真的沒援軍怎麼辦?”

  大長老一時間也有些不確定了,但下一刻他復又堅定下來。

  彷佛聽從大長老的召喚一般,卻見戰場左側的山脈山嵴上,忽然走出來幾個魁梧的身影!

  巨人族!

  卻見他們身上個個有傷,乾涸的血液在雄壯的身體上,無比兇悍與蒼涼。

  他們一個個抵達戰場之後,毫不猶豫加入戰鬥。

  越來越多的魁梧身影先後出現在山嵴上,然後絲毫沒有停

  頓的衝下山坡!

  巨人們就像世界盡頭來的滾滾戰車,轟隆隆的聲響震耳欲聾!

  緊接着,李長青等人也出現在山嵴上,他們先離開戰場,卻被後來的巨人趕上,一同趕到。

  被獸人軍團包圍的陣營中,歡山呼海:“援軍來了!又有援軍趕到了!”

  “你們看,另一邊還有”

  所有人又轉頭看向右側山嵴上,卻見四位騎士半神屹立於山巔,李恪、陳灼蕖、胡靖一、王瑞小九!

  在他們身後,還有7名A級騎士!

  當這些騎士衝下來之後,就在所有家長會成員、慶氏將士以爲援軍就這麼多的時候,右側的山嵴上再次出現一個個黑色的身影。

  他們有人瘸着腿,有人簡單的吊着胳膊,陽光從他們背後灑下,從戰場上看去,只能看見那山嵴上站滿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

  下一刻,所有人,有傷的、沒傷的,全都衝下來,像是要將獸人軍團反包圍似的!

  崩壞的世界。

  迷失的歸人。

  一切都還來得及!世界已然開始逆轉!

  有喝過境山茶的人眼尖:“是小七!是老羅!是小五…”

  說着說着,說話的人竟然硬嚥起來,不停的擦眼淚。

  有人笑着,問道:“你特麼的哭什麼?”

  太難了,A5戰線獨自防守了八個小時,終於等來了援軍。

  也不知道怎麼的,被圍困的家長會成員只覺得自己想放聲吶喊!

  兄弟姐妹都在一起了,即便是死在這裏,也沒什麼遺憾!

  慶塵在人羣中有些許動容,他看着一支又一支援軍不計生死的趕來,或許這就是他還沒恢復記憶卻執意趕來的原因。

  所有人都低估了他們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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