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来朕這裡
天色渐暗,庙中点亮几根佛座上的烛台,举子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低声谈论,倒也少了几分冷清。
宋俭看看時間,从干稻草上站起了身,說道:“各位兄弟,天色不早了,我得回我的住处了。”
陈轼抬头:“小兄弟,你既不是秦溪人,也不是义州人,你从這裡离开,又要去哪裡住呢?”
宋俭当然是回宫啊,但是又不能直說。
脑子裡转了一圈,编道:“不瞒大家說,其实我此次进京除了赶考,也是为了来投奔我家亲戚的。”
“亲戚?”
“小兄弟在京中有亲戚?”
宋俭点头:“嗯!”
“我有個亲戚在京中当了個小官,我给他做事,他给我提供住所吃食,所以我得好好听他话,现在天色這么晚了,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我亲戚会担心的。”
众人纷纷道:“那小兄弟你路上小心。”
“你那亲戚知道你来此处嗎?”
“你亲戚有沒有派人来接你啊?”
“夜路难走,不如我們送送你吧小兄弟。”
宋俭摆手:“不用不用,我亲戚家不远的,走几步就到了。”
陈轼探探头:“走几步?你那亲戚也住破庙啊?”
陈修拽了把他,给了他個闭嘴的眼神。
宋俭挠了挠脸蛋,和他们再见:“那我走了,有空我還会来的,你们加油,注意安全。”
有人還给他递了顶帽子:“這是我进京路上戴的帽子,還挺暖和,小兄弟,你路上戴吧。”
宋俭接過来:“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祝你升官发财。”
听了他的话,庙裡传来一小阵善意的笑声。
宋俭戴好书生的帽子,背着竹篓离开了。
此时的庙裡,陈轼掩着嘴低语:“哥,你觉得這小兄弟說的话有几分真?”
陈修视线盯着书,并未移开:“一分真也好,十分真也罢,都与我們无关,少打听,少說话。”
陈轼:“哦。”
宋俭远离破庙后便用轻功飞了起来,不消一刻钟就回了京城。
京中路上還有行人,宋俭放缓了脚步,又背着竹篓慢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宋俭突然察觉到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他脚步微顿,用余光扫了眼周围,那跟着他的动静便立即消失了。
“!”
有人在跟踪他?!!
宋俭快步走,跟着他的人也快步走。
他停,跟着他的人也停。
宋俭跑了几步,跟着他的人也很快跑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坏人!!
宋俭一溜烟跑进了小巷子裡,背着竹筐就是一通飞。
他挑着沒人看见的地方闷头冲,一路飞回皇宫,飞回燕宁宫,飞到帝王身旁。
宋俭惊魂未定:“陛下!陛下!路上有人在跟踪属下!太吓人了!”
萧应怀和后面跟着宋俭回来的天察司暗卫对视。
暗卫:“……”
萧应怀:“……”
又看向眼前小书生扮相的少年,顿了会:“是嗎?”
宋俭:“嗯!嗯嗯!”
“好几個人呢!還好属下跑得快,不然就被抓到了。”
萧应怀:“那朕应该奖赏你才是。”
宋俭:“嗯?”
“真的嗎陛下?”
萧应怀冲他勾了下手指,宋俭不疑有他,蹭蹭蹭跑過去,正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帝王朝他额头就是一敲。
“嘣。”
一個脑瓜嘣。
宋俭惊了一跳,捂着脑门退后:“?”
怎么又弹他?!
萧应怀掀眼:“不够?”
宋俭“呜”了声:“qnq。”
“扮成這副样子在外面乱跑,不跟你跟谁。”
宋俭解释:“属下是为了更好的融入他们……”
帝王又勾手指。
宋俭警觉的捂着脑门。
“来朕這裡。”
宋俭一点一点挪去,小声說:“陛下,大家都相信我是来进京赶考的,沒有人怀疑我的身份,我一点都沒透露我是从宫裡来的消息,不会对其他人不公平的。”
帝王并未再次弹他,只是用手指挑走了他头上的帽子:“谁给你的?”
宋俭视线跟去:“噢,這是一個兄弟送给属下御寒的。”
萧应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短短一天倒是与不少人交了朋友。”
宋俭反应了一会,然后腼腆的笑道:“是他们比较热情,属下其实也沒做什么。”
萧应怀抿唇默然。
第一批跟去的暗卫早已回禀過,眼前人去的时候带了一大包馒头,還自称自己是什么田螺公子。
呵。
宋俭迎着帝王的视线,乖乖问道:“陛下,您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嗎?”萧应怀轻点手指:“你在外面也是這般模样?”
宋俭沒听懂:“啊?”
萧应怀微眯了下眼睛,突然伸手捏住了他下半张脸。
宋俭:“?”
嗯嗯嗯?
帝王的脸陡然靠得极尽,宋俭整個人都呆愣住了,反应過来后脸色爆红:“陛陛陛、陛下,现在在說正事呢……”
萧应怀:“朕是在說正事。”
宋俭咽咽口水:“噢……噢……這样……”
瞧着信了,实际上视线一直在飘忽不定的瞥着男人的唇。
萧应怀盯着他:“朕所言之意是,春闱前夕京中人多眼杂,不是每個人都如你看到的那般纯良,你那套评判是非善恶的标准也并非时时有用。”
“所以,少管些事,少贴些腰包……”說到這裡,萧应怀低瞥了眼他的荷包:“朕赏你的金豆子莫不是都给了别人?”
宋俭摇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沒有沒有,属下還剩好多呢,在房间裡放着。”
萧应怀“嗯”了声:“還算聪明。”
宋俭被捏着脸,呆呆的。
過了一会,帝王仍旧沒有松手的意思,他隐晦的小心提醒道:“陛下,属下懂了。”所以可以放开我了!!
萧应怀:“懂了?”
“嗯嗯嗯嗯!”
“可朕還有些沒懂的地方。”
“脸热成這样,這裡……”帝王轻轻点了点他的头:“在想什么?”
宋俭睫毛颤了一下。
萧应怀:“不打算同朕說說?”
宋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但是他控制不住啊。
呜呜呜。
宋俭脸蛋通红,很努力的低着视线不去看身前的帝王。
闷声好一会后,還是诚实的小声嗫嚅道:“就是……就是……只要陛下靠過来,属下就……”
“就什么?”
“就想到除夕泡药浴的那晚。”
帝王撇开头极轻的笑了声,凸出的凌厉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俭忙說:“陛下息怒,属下知道错了……”
萧应怀:“朕何时說過你错?”
宋俭忍不住攥紧了衣服。
帝王手指轻移,拇指落在他饱满的下唇上,轻轻捻了下。
“朕方才說的话都听进去了嗎?”
宋俭点头。
“那就去吧。”
扣着脸颊的那股力道终于松开,宋俭连忙退后:“属下告退!属下告退!”
他急得直接跑出了燕宁宫,出去才发现,靠,他的竹篓!
又急匆匆往回跑,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男人正从竹篓裡拿出一本书来。
视线自动放大放大再放大。
香——公——子——记!!!
“啊!!”
宋俭:“陛下!”
萧应怀翻了几页,淡声道:“宋大人還真是博览群书。”
宋俭朝前冲去,帝王两指一翻,那香公子记中旖旎的画面便转到了他眼前,宋俭脚步生生刹住了。
萧应怀:“這画本子不错,朕留下了。”
“……”
救命。
经此一亏,宋俭很是警醒,之后他就去找礼部找徐羡借了一堆正经书。
徐羡见状還笑說:“宋大人也要参加春闱嗎?”
“也可以這么理解。”
宋俭对徐羡的這份误解十分受用,哼哼,這样就能更丝滑的隐入举子人群中了。
事实也证明换了书以后的确很丝滑,都沒有人怀疑過他的身份。
他走在京城大街上,碰上一個书生模样的人便上去问问兄弟从哪裡来,聊两句就掏书,掏出来就念叨之乎者也。
沒過多少时日,宋俭就认识了数不清的举子。
這之中绝大多数人的确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春闱之外的事情一律沒兴趣,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热衷于拉帮结派,宋俭精准锁定了几個。
为首的人姓汪,叫汪宜。
宋俭从秦溪文人嘴裡听說這個姓汪的很能到处胡說,也是他当时带人对陈修动了手。
于是——
宋俭几番周折结识了汪宜。
京中某家客栈二楼,宋俭正在和汪宜以及他的一帮子好兄弟品茗作诗。
宋俭嗦了口茶,主动起了個话茬:“汪兄,小弟最近总是听人說咱们陛下对汾州来的文人……”
他话到這裡就停了,沒再继续說下去。
汪宜二十几岁的年纪,但两撇小羊胡子却留的很是销魂,他捋捋胡子道:“小兄弟也听說了?”
宋俭捂着嘴蛐蛐:“那是,大家都在說,小弟本来只想着当個乐子听听便罢,但又想起汪兄在京中人脉颇广,实在心痒难耐。”
汪宜被他的马屁拍得神清气爽,哈哈笑了两声。
然后道:“那小兄弟你可问对人了,实不相瞒,我有一义兄,他结识過一個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