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告狀
他活得糙,一平幾十萬的別墅住得慣,一個月兩三百的城鄉房也住得慣,反正怎麼都能活。
直到結了婚後,代斯揚知道愛人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於是鉚足了勁要好好把家裏裝得舒適又富有情調,同時還要兼顧高級感和藝術感。
這事兒代斯揚自己辦不到,他就不是個文雅的人。
於是代總重金從國內外找了設計師,房子裝修好之後他又重金買了一堆藝術品往家搬。
代斯揚想法很簡單,裝修他不懂那就請專業的人來搞,藝術品他不懂就撿貴的買,反正越貴的肯定藝術性越強。
現如今,家裏連個花盆都有點來頭,代斯揚一直覺得星星應該是喜歡的。
但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家裏有什麼是你不喜歡的?走廊上那個明朝的畫,還是客廳裏那個唐代陶瓷?”
展星橋抿了下脣,剛要搖頭,被人捏住了下巴。
“別又跟我說‘沒事’,回去再自己憋心裏。”代斯揚不怎麼溫柔地用拇指壓了壓他的脣,“爲什麼不願意跟我回家住?這兒怎麼就不是你家了?”
展星橋目光飄遠了一瞬。
那時候他還在上大二,兩人剛確定關係沒多久,代斯揚就提出讓他週末搬別墅來住。
理由是學校離夏行傳媒比較遠,展星橋那時候也沒什麼通告,每天除了上課別的時候就是在公司訓練室泡着,週末不上課的時候還學校公司的來回折騰不值當的。
不如住在代斯揚那兒,離公司比較近,想訓練也方便。
展星橋拒絕了。
古板又正經的好學生不能接受婚前同居。
直到後來展星橋有了點名氣,參加宴會時經常會被人用那種目光從頭到尾的打量,隨後就是壓低了聲音的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代總的情人吧?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代總怎麼就看上他了?”
“長得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麼。”
“哎喲有張臉還不夠啊?就是個連家門都沒讓進的牀伴,人代總就是玩玩罷了。”
情人,牀伴,玩玩。
展星橋性子擰巴,多少還有點槓精血脈在身體裏——展媽媽高中時學得是文科,就因爲家裏親戚說了句“女孩學不好理科,學文科纔是正經出路”,於是展媽媽高三文轉理,狂學一年後考了個省理科狀元。
她也不是喜歡理科,上了大學立馬就去搞文學了,就是槓那一口氣。
展星橋青出於藍。
下了宴會展星橋就給代總打了電話,第二天就搬了行李住進了別墅。
等槓完這一波,展星橋後知後覺,他跟人同居了。
怎麼辦?
代斯揚要是提一些放浪的要求,他是不是要嚴詞拒絕?畢竟他們還沒領證呢,婚前x行爲不可以!
可是他都成年了,成年人……那,那想發生一點關係不是很正常嗎?他們又不是混亂的男男關係,他們是正常的成人情侶,搞一下也,也行吧?
那要不就不拒絕了……不嚴詞拒絕了,但象徵性地推辭一下還是要的。
……小說裏那些是真的嗎?真的很舒服嗎?
他雖然沒經驗,但理論知識還是豐富的。
要不還是去看點片子學一學,畢竟小說是二次元的,要找點三次元的看看……
怎麼找片子的資源啊?他不會日語啊。
但拍片也是演的,要知道到底什麼感覺應該還是得先實踐吧……
就在展星橋糾結了兩週快遞是發到學校還是發到別墅後,他發現自己想多了。
代斯揚是個太有風度的紳士,他彬彬有禮,也極其尊重自己的戀人,不僅不會提過分的要求,甚至因爲擔心還是學生的戀人不自在,因此從來都不進他的房間。
兩人婚前一直分房睡,唯一一次一起睡是展星橋參加人生中第一部戲的殺青宴,不會躲酒並且對自己的酒量毫無認知的展大學生豪邁地兩杯白酒下肚,眼睛立刻發直了。
代斯揚把他領回去後,展星橋滿腦子都是一些21x酒後亂性一夜x帶球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喝多了也知道要端着,不能暴露自己的愛好除了鋼琴和古箏外,還包括一些口口文學。
但喝多的展星橋羞愧啊。
看着把自己接回家的代斯揚給自己脫個外套都要轉過頭,簡直不能更純情。可自己滿腦子都是和口口,展星橋無地自容。
遂決定給他表演一下自己最得意的技能。
“我給你打一套少林金剛掌吧。”喝多的展星橋搖搖晃晃站起來,“這一套我練了兩年多呢,導演讓我打一套用在花絮裏……嗝,我都沒答應。”
畢竟現在是清冷孤傲的人設了,不能隨便給人打少林拳看。
代斯揚沒按住,愣是看了十來分鐘的醉星拳。
展星橋喝多了就很能折騰人,打完拳後要喝水,喝完水後要看代總表演個人技能,看完代總的“拿一頁白紙如何給員工開會”技能後,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之前緊攥着人的胳膊,嘴裏還不忘找藉口。
“萬一我半夜想喝水了怎麼辦?我醉着可不會自己倒水哦。”
那能怎麼辦呢?
代總只能躺在他身邊,隨時準備應對小戀人哼哼唧唧的請求。
第二天展星橋醒來後看着身邊正熟睡着的人,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照在被子上。
他們同牀,但沒有共枕,也沒有同被窩。
代斯揚穿着睡衣,把他團在被子裏緊緊抱着。
隔着薄薄的羽絨被,對方的溫度依舊傳遞過來。
展星橋眼睛明亮,他感覺到了被人珍惜的感覺。
噗通,噗通。
像是過了一瞬間,又像是過了很久,展星橋想,談戀愛,好像比小說裏寫得更開心啊。
眼看展星橋一直低着頭不說話,代斯揚恍然:“我明白了。”
一邊說着一邊開始解釦子,表情帶着無奈的寵溺:“星星真是個詭計多端的omega。”
展星橋從回憶裏醒過神來,被放倒在牀上的時候還是懵的。
當初那個明明自己有反應卻也不佔他便宜的男朋友和現在的形象逐漸重疊,展星橋愣了兩三秒,被人捏了一下才猛地打了個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幹嘛?!”
代斯揚手上不停,不走心地解釋:“星星想逼供play可以直說,我隨時可以。”
“你別!”展星橋這次是真的有點慌了。
abo小說裏的小o們一夜七次完全沒關係,第二天還能再七。
但他又不是真的omega!昨晚剛那啥過,到現在腿還是軟的怎麼能再來一次?
“你手放哪兒呢?”他推了一下,對方倒真的從善如流的挪開了手。
展星橋這口氣還沒鬆,就見代斯揚摸了下下巴。
“難道這次不是逼供play,是要上演強制愛嗎?大早上就這麼刺激,星星好會玩哦。”
“??”展星橋目瞪口呆,“你現在怎麼成這樣了?”
明明以前那麼剋制,現在整個人都從綠色app變成了黃色。
代斯揚表情驚訝:“我怎麼了?我現在做的不是星星希望我做的事嗎?”
有一說一,確實是。
但哪有人從早到晚都希望幹這種事的???
展星橋實在忍不住,伸腿踢了他一腳,卻被人輕鬆抓住腳踝往上一擡,代斯揚順勢捏了兩把。
“寶貝,這不怪我,我問你話你也不答,我以爲你是希望我拷問出來。”代斯揚半真半假地調笑道,“你說咱們都結婚六年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其實不喜歡這棟別墅,我這個老公是不是很失敗?”
雖然語氣輕鬆,但展星橋跟他目光相接時,心底卻猛地一塌,有種電梯過快的失重感。
他錯開視線搖了搖頭:“沒有,我很喜歡的。”
這是實話。
沒結婚之前他們就在這棟別墅裏生活着,一起看過不知道多少次月亮。
這兒擁有兩人很多次的擁抱,親吻的記憶,展星橋很喜歡。
但是……
“那爲什麼不肯回來?”
爲什麼?
展星橋想隨便找個藉口,但和代斯揚視線交匯,那些藉口在喉嚨裏哽住了。
他攥了一下身下的牀單,緩緩換了口氣。
“因爲……這兒不是我的房子。”
代斯揚一時間甚至沒反應過來:“什麼?”
展星橋偏過頭,看着臥室的窗簾。
展星橋小時候一直跟着親戚生活,沒上學之前不是在奶奶家就是在姥姥家,上了學後這兩年在叔叔家,後兩年在伯伯家。
大家對他都很好,展星橋懂事的早,一直都很聽話很好養,直到高中住校前他都在各個親戚家裏流轉。
但展星橋很清楚,他只是借住的,那兒都不是他家。
他不能因爲不喜歡藍色就要求換一間臥室,也不能對被子牀單挑三揀四,懂事的小孩七八歲的時候就知道起牀後要疊好被子。
小學時同學都喜歡把獎狀貼在臥室的牆上,展星橋從來沒貼過,因爲等他離開的時候不好揭下來,就算揭得下來,萬一在牆上留下了膠帶的痕跡也很不好看。
他知道自己相比起那些喫不飽穿不暖的小朋友已經很幸福了,叔叔阿姨對他都很好,爸媽忙完工作後也會回來看他。
但展星橋一直覺得,自己像一顆蒲公英,一直在四處飄。
所以他一直有個有點難以啓齒的小小的夢想。
展星橋想有一間屬於他的臥室。
不用太大,能讓蒲公英停下就好,不要趕他走,讓他能貼貼自己想貼的東西,能選一下他喜歡的被子……之類的,就可以了。
後來他跟代斯揚結了婚。
展星橋拿着結婚證,想,他終於也有家啦。
於是在結婚後,展星橋興致勃勃地買了一堆小玩意,不值錢,但都是他很喜歡的。
展星橋開開心心地妝點着臥室,想着等代斯揚下班回來後要跟他分享自己喜歡的“臥室神器”。
落地窗前的窗簾是深灰色的,一到臨近傍晚就感覺沉沉地沒有生氣。
於是展星橋跟林管家提了一句。
“林伯,臥室的窗簾尺寸是多少啊?我想換個鵝黃色的。”
鵝黃色在黃昏下一定很好看。
林伯聽完後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很禮貌很客套地回他:“窗簾是上世紀的著名設計師vioty的最後一件作品,如果您要更換的話,是否需要再考慮一下,或者跟先生商量一下呢?”
興奮的心情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了腳。
展星橋沉默地聽着,好一會兒後垂下眼瞼,“嗯”了一聲。
但他最後也沒有提。
因爲他突然發現,管家稱呼自己的時候一直叫的是“展先生”,稱呼代斯揚的時候從來都只是“先生”。
家裏其實一直以來都只有一個主人而已。
“林伯也沒別的意思,”展星橋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臥室畢竟不是我一個人的,換什麼東西我應該跟你商量的。我就是……”
就是有點委屈。
他只是想換個窗簾,哪怕換完後代斯揚說不喜歡,他再換回來呢?
現在看起來他多少有點敏感矯情,但對於當初剛以爲自己有家的那個展星橋來說,這句話確實像一根刺一樣扎進了他心裏。
“都說了真沒事,也不是不回家,”展星橋低頭看着被子,“你再給我點時間。”
再給他點時間,不用哄,他會回來的。
就在這時,代斯揚打斷他的話:“星星你稍等我一下。”
說罷便匆匆從房間裏離開,兩三分鐘後又上來了。
展星橋略帶茫然地看着他。
代斯揚伸手一把將人摟進懷裏。
“窗簾要換成鵝黃色的,還有嗎?”
“……啊。”展星橋怔了一下,“不用了,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自己性格有問題……”
“是大事。”代斯揚緩緩嘆了口氣,“不讓主人換窗簾,這還不是大事嗎?”
別說換窗簾,代斯揚要是想將房子拆了,林伯都不會多說一句。
可他的星星只是想換個窗簾而已,他都提出來了,這點要求都要被人忽視被人規勸。
展星橋雖然性格敏感,但絕對不是事兒多的人。
代斯揚很清楚,窗簾只是一個引子。
他在家裏一定感受過很久那種微妙的氣氛,那種管家對他和對自己不同的態度,這纔是他不願意回來的原因。
“我讓林伯離職了。”
展星橋眼睛睜大:“他不是跟了你很久了嗎?我本意也不是要告狀,這……”
“星星,他確實爲我服務了很多年,但我不是沒給他錢。我支付他的薪酬是市場價的三倍,他的分內工作就是爲這個家的主人提供貼心的管家服務,而不是在主人要換個窗簾的時候跟主人強調一個破窗簾有多珍貴。一個合格的管家應該在這種時候爲主人提供正確的窗簾尺寸,別的不需要他多嘴。”
“他讓你不舒服就應該換了他,不然我花這麼多錢是來給我的愛人找不自在的嗎?”
“而且寶貝,”代斯揚親親他,“跟老公告狀怎麼了?天經地義的事兒,別害羞,以後多告告,告習慣了就不會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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