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棋落天元
“当时我与宗主也犯了难思,细微划谈了更多旁支末脉,诸如三道四节中的何为本何为从、何为宗为次,何为大何为小如此种种,還是沒能捋出個明绪来。所以,我們不得不再次注入灵力,使得玄镜继续重现光景。”
“這小子。嘣出来一個我們想都沒敢想過的答案。”
捏着黑棋的手有些安耐不稳了,“陆兄你可急死我了..念希究竟說了啥啊。”
“他答,'浮我本心即是道,三道两相皆可杀'。”
“好一個沉心问己就是证得大道!三间正邪亦可一并屠之!如若不是亲眼瞧见念儿从小长大,我還以为是哪個叱咤道途的逍遥疯子,在此口出狂言。”
“我与宗主也沒料想到,這寻常看似与世无争的清寡徒儿,竟会這般语出惊狂。细细一想,也不无道理,自古正邪不两立,于正于邪,只可取一,试问如何对相处之?玄镜亦未亮明說清,是关乎這两仪两派之间的争端?或是处于天地人這三大道局的瓮中人如何酌念与彼相处..?多面玲珑、区别对待又太過冗杂烦麻,倒不如随心所欲以心为道,无论正恶,无论明暗,误了我道,那么三道十二差,都可以一视同仁的杀灭..”
“這是什么哪门子的道?”
“這,就是他自己的道罢。想当初,我等一辈初入修途之时,亦不是人人都狂妄遥想過杖降飞龙证得大道?呵呵。”
“年少轻狂我自理解,可我总觉得第二句话,不像是出自念儿之口..那,玄镜对豆丫头又有何问?”
白棋被捏在手中搓揉,久久不定,
“比起萧念希,玄镜对红豆這丫头的问道,反而更加教人灰思迷离。”
“倒不应该啊..陆兄,你這次能否一次述完,我這老头怕是再经受不住你的慢腔慢调了..”
白棋一不小心跌至棋盘上,它摇摇摆摆晃晃悠悠,竟分毫不差的定静于在棋盘天元交线的正中,
“玄镜问豆丫头
将问已问,
已无可问,
无问之女,
为何复来?”
叮的一声,黑棋也溜溜的滚在棋盘上,但转动了半圈,却落到盘外。
“這四句十六字...又是何意...”
雹雨一颗一颗砸下,先淅淅沥沥,后哗哗啦啦。
雨势比昨日更见甚,老人争分夺秒的查漏补顶,巧儿则盯着院外,忧心不已。
萧红豆径自走到了屋檐下,怔怔出神。
凤栖村西北,穿過相邻的凤鸣、凤飞两村,越過几十亩衰败的垄田、豌丛,再跃之一片亏欠生机的桑木林,便可临近那座所谓的青山。
青山山麓,有一间破落祠堂,它在暴雨的冲刷下显得岌岌可危,仿佛时刻都有坍塌的险像。
其内蛛網密布,堂间奉有土地神像,边旁烧着堆柴火,火旁,有三個身穿四不像道袍的修行者围坐取暖。
“他妈的,我還以为我們加入了這白阳宗,就可以安生修炼,過過巴适日子了。哪個想到,竟被使唤打发来守這破屋烂庙!”骂腔的,是個胡子拉碴的壮汉。
“莽娃,你還是少說两句吧。待会叫别人听见了报给宗主听,咱们都得遭殃咧,你又不是沒听說過宗主的心狠手辣..”接话的,是個身骨瘦小的蜡面女子。
“怕啥!這边就只有咱仨人,哪還有别人嘛!”
“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瞎瞎担心,哪来這么多万一,你這娘..”
“你想說啥!?给老娘敞开了說!”
“我是說你怕個鸟啊!嘿嘿,不過這边好像连只野鸟都沒有哦。只有老子裤裆裡的一只大鸟,你這婆娘怕不怕?”
“你這只荤猪再說這种混账话,当心老娘把你的宝贝剁下来喂王八!”
“...”
“你们两個先别吵了。”
一道阴沉声冒茬进来。
原本吵吵闹闹中的胡渣壮汉和蜡脸女子顿时嘘声,将紧张的眼睛巴向一旁的鹰钩鼻男人。
鹰钩鼻男人目光犀利如锥,直叫两人胆战。见他们安静下来,他缓缓說道:
“像我們一样入宗不久的人,大多都被支唤出来住庙守人,這目的,那几個白痴长老明面儿上也說了,就是叫咱们堵住几個村子的人,不叫他们任何人溜出去。我此前生了狐疑,不解這白阳宗的人到底是几個意思?为嘛非得跟這茬子庄稼凡人過不去?所以我略施了点蝇头小利,就从几個老执事口裡知晓了真相,摸清了這白阳宗的底细。嘶..這白阳宗暗地裡做的事儿,当是叫人不堪去想。你们俩個猜猜看,這白阳宗做了嘛事?”
蜡面女子咬了咬指甲盖,說道:
“难不成是白阳宗主动了凡欲,想在這儿做一個无法无天的土皇帝?”
“你這傻婆娘,既然他们勒令咱们不准放人出去,肯定是要干啥子不得张扬的事撒。我猜嘛,肯定是裡头发现了灵脉,他们要把這儿的农娃汉都当做苦力拉去挖矿!大哥你說嘞,我猜的对不对。”
胡渣汉子說的自信满满。
被称为大哥的鹰钩鼻男人冷笑一声,惨恻道:
“青山脚边七個村子,年轻男丁女丁共计七百零一人,九岁以上的孩童共计五百零七人,全数被捉了去了。”
“捉去咋啦?”两人异口同声。
鹰钩鼻男子略微低头,压低了嗓音,
“捉去煮了。”
“煮煮煮..煮了!?”胡渣汉子错愕得口齿抽搐。
蜡脸女子则是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的骇然。
鹰钩鼻男子沉重点头,面色冷峻,
“一千二百零八條性命,活生生被扔进巨型炼丹炉裡,给煮成了药丸子。”
“凑它嗎了個巴子的,老子早些就觉得這狗屎白阳宗不是好东西。這真他嗎的,太丧心病狂了!”
胡渣汉子愤恨的一拳砸在了地上,接着又不休大骂,
“這批宗门果然不是善茬,呸!简直不是东西,他嗎的人渣,吃人的渣滓!杂种!”
“我的妈呀..一千多号人命呐..炼丹炉可不比凡俗的煮糁锅子,那凶烈的紫火怎么能拿来煮人呢?這让老天爷知道了,怕是要降下天打五雷轰呀!”蜡面女子揪着心窝子哀叹。
“老天爷要是有眼,天底下早就太平了。”
鹰钩鼻男子神色颓然,蓦然回忆起了千裡之外曾经屠淫他们一村人的山盗。說着,他痛楚难忍的嵌紧指甲。他们仨步入修行道后也打探過那群山盗准备寻仇,却是寻踪无了,只得作罢。
但他并不知晓,那伙山盗,此刻已然在冰冷的铁甲钢爪下被撕的皮开肉断,魂飞魄散。
“唉..大哥你說我們该咋办。是溜了還是干它一干,但要干的话我們肯定会丢了性命,他妈的,老子咋那么懦弱呢!”胡渣汉子热血满腔又怂头怂脑。
“這世道啊..”蜡面女子出神的盯住柴火,在她眼裡,柴火一会像千峰万仞,一会像高山独头的在千变万化。
鹰钩鼻男人阴沉的面庞映动着张牙舞爪的火光,只见他冷述道:
“明的不行,咱来暗的。别忘了,宗门之间默有尘规,咋仨只要想办法收据证据,把這件事件在外边儿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到时候众口哗然,只要有哪怕零星半点的风声传到所谓大宗大派耳裡,它们定会视之受理,派人来剿了這白阳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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