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解锁 作者:大脑被掏空 总而言之,大概一刻钟之后,混乱平息,高见被請入了哨所中最大的一处营房,也就是所谓的中军大帐。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哈哈,小兄弟,对不住,对不住!”高见看着那個已经换了條干净裤子、但头几乎要埋进胸口裡的年轻士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试图缓解尴尬。 那士兵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稚嫩,体格在常人中也算得上魁梧健壮,显然是十裡八乡选拔出来的好苗子,這才能加入镇魔司。 只是此刻,他满脸涨得通红,身体微微发抖,在高见面前,先前那失禁的丑态和此刻直面高见所带来的无形压力,让他恨不得找個地缝钻进去,根本抬不起头。 不過,少年人的心性,面对远超理解范畴的存在,如此失态倒也情有可原。 高见收回手,目光扫過营帐内集结于此的所有人——从那位气息最为浑厚、面色凝重的中年队长,到那几位眼神锐利却难掩惊疑的二境军官,再到门外影影绰绰、屏息凝神的普通兵士。 无一例外,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了视线,或偏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這并非出于礼貌或纪律,而是源自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本能的反应。 高见的身上,真真切切地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魄。那并非刻意散发的威压,也不是杀气,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差异感。 若非要形容,就好比一群在草地上安然食草的兔子,忽然嗅到了风中带来的毁灭气息。 不需要看到具体形态,那股气息本身,就足以让它们的血液瞬间冰冷,四肢僵硬,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此刻,营帐内的镇魔司官兵,便隐约体会着类似的感觉。 站在那裡的高见,看似与常人无异,甚至脸上還带着随和的笑意。 但在他们的感知裡,那具看似寻常的躯壳之下,仿佛栖息着一头极度危险的深渊。 他的每一次呼吸,眼神的每一次转动,甚至只是站在那裡,周身都仿佛萦绕着一种无形的“场”,让周围的空间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那是经历過两次世界生灭之意冲刷而不灭的沉淀,是于地狱鬼王面前窃取神韵而不惊的从容,是手握锈刀、内蕴生死劫韵而自然外显的一丝特质。 高见此刻的神意显露在外,便有一种生命压制的感觉,并非兔子和顶级掠食者之间的关系,毕竟兔子還能跑,而是一种 他们依旧是依托于這片天地规则生存、挣扎的“芸芸众生”,而高见,却已在某种程度上,亲手触摸過那导致万物归虚的“界限”。 這种经历,无形中在他身上烙印下了一丝“超然”与“危险”的印记。 高见看着眼前這些连大气都不敢喘的镇魔司官兵,心中若有所悟。高见心中了然。自己如今的提升太過迅猛,且道路与神朝固有的修行体系截然不同,仿佛是在荆棘丛中硬生生踏出了一條无人走過的野径。這使得他很难用传统的“境”来界定自身实力,更无法凭借现有知识判断根基是否稳固。 那若有若无、却让這些镇魔司官兵本能畏惧的气魄,根源在于他神意之中深深烙印的“生死劫韵”。两次窥见世界生灭之意,尤其是第二次主动引动穿越,使得這股意境如同尚未完全冷却的烙铁,炽热而危险,以至于以他目前对神意的掌控,竟无法将其完全收敛内藏,自然外显,便形成了這种压迫。 想要确切知晓自己如今走到了哪一步,拥有了怎样的力量,依靠神朝现有的典籍或旁人的评判都已不可靠。 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亲身去“驗證”——找合适的对手,实实在在地打上几架,在实战中感受、衡量、校准自身的力量。 唉……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的修行之路,愈发与這個世界的常规范式格格不入了。 這既是机遇,也是无人可指引的孤独与风险。 意识到這点后,高见不再纠结于自身气息的外露,转而向眼前的军官吩咐正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通知镇魔司主力,可以回防沧州了。另外,”他顿了顿,问道:“司马大人现在如何了?” 那军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与愤懑,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在您进入地狱之前,司马大人就被沧州那几個世家联合施压,以‘协防’之名,强令他前往古战场另一处新发现的、据說不太稳定的黄泉裂隙镇守……至今,還未归来。” 高闻听,眼神微冷。 什么镇守,分明是软禁。 這必然是水家主导的沧州世家集团,为了排除异己,强行将司马调离权力中心,甚至可能存了借刀杀人、让司马陨落在黄泉裂隙的心思。看来,水家对沧州的掌控力,依旧不容小觑,竟能逼迫一州镇魔司主官就范。 還好,水家老祖和王罡,都已被他斩于地狱之中。 這個消息,反而让高见心中一定。 最大的威胁已除,剩下的不過是扫尾工作。 他不再耽搁,立刻对军官下令:“传令下去,就說司马大人不日将回归沧州,主持大局。稳定军心,恢复各地防务。” “是!大人!”军官精神一振,立刻领命。高见的回归和他带来的消息,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吩咐完毕,高见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营帐之中。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哨所之外,辨明方向后,朝着军官所說的那处黄泉裂隙所在,疾驰而去。 他要去将司马带回来。 一方面,司马是他在沧州为数不多可称盟友的存在,于公于私都应施以援手。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那所谓的“不稳定黄泉裂隙”,以及可能盘踞在附近的、沧州世家留下的“看守”,能否作为他驗證自身实力的第一块“试金石”。 心念间,高见已然抵达了那处军官描述的地点。 他甚至略微估算了一下自己疾驰的距离,心中不由得泛起一個念头,与地狱那动辄需要跋涉数日、范围广阔到令人绝望的尺度相比,神朝的地盘,至少在沧州境内,似乎……意外的有些“小”。 几個时辰的全力赶路,便已横跨了相当的距离,抵达了目标。 自己变强了啊。 不過,落到地上,眼前的景象却与他预想中的险地或是森严监牢截然不同。 此地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一片古战场常见的荒芜丘陵。 唯一的不同,便是一道浑浊、死寂的黄泉支流,如同大地的丑陋伤疤,从一处地缝中缓缓渗出,流淌范围不大,但散发出的阴寒死气却凝而不散。 一道散发着晦涩波光的阵法,如同锁链般环绕着這段黄泉支流。阵法纹路复杂,引动着天地灵气,其核心作用赫然是在汲取一股强大的气血之力,以此压制黄泉,防止其中的死灵怨魂溢出。 但高见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蹙起。 這阵法,的确是在镇压黄泉,防止死灵泛滥。 可同时,它也在通過导引,将黄泉,源源不断地导向那股被汲取的气血之源! 這根本就不是单纯的镇压,而是以黄泉为磨盘,以阵法为传动,在缓慢而坚定地消磨、炼化被困在阵眼之中的那位强者! 名为镇守,实为囚杀! 此阵之歹毒,在于它巧妙地制造了一個两难困境:若想救人,必先破阵;而一旦破阵,失去压制的黄泉支流瞬间就会暴动,死灵潮涌而出,为祸一方。 届时,救人之举反而会酿成大祸。 让人填了黄泉,防止死灵暴动,又可以将人镇压在裡面,一下就解决两個麻烦。 “两害相对,借力打力……還真是,沧州世家一贯的阴损做派。”高见眼神冰冷,心中已有定计。 他身形一动,如一片沒有重量的落叶,径直朝着那光芒流转的阵法核心落去。 阵法核心处,盘坐着一個身影。周身雄浑的气血正如开闸的洪水般被阵法强行抽离,更不断承受着黄泉死气的侵蚀,但他腰背依旧挺得笔直——正是沧州镇魔司司马,一位真正的九境武夫。 在阵法外围,還有几名身着世家服饰、气息约在七境左右的修士,在“协助”维持阵法运转,实则眼神警惕,目光不时扫過阵中的司马,其“看守”的职责不言而喻。 高见的突然降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就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阵法光芒之中,身形稳定,目光平静地扫過全场。 那几名世家修士先是一愣,随即反应過来,脸上立刻浮现出惯有的、带着优越感的厉色。 其中一人仙风道骨般捋了捋胡须,正准备开口,或许是想呵斥“何方狂徒,敢扰阵法清净”,或是搬出世家的名头进行威胁—— 然而,高见沒有给他们任何组织语言的机会。 甚至沒有多余的动作,沒有蓄力,沒有呼喊。 只是意念一动,锈刀甚至未曾完全出鞘,仅有一道雪亮的刀光,骤然迸发! 這刀光并非铺天盖地,反而只有一线可见。 “嗤——!” 细微几不可闻的切割声响起。 那几名刚刚抬起手、嘴巴微张的七境世家修士,动作彻底僵住。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瞬间,眼中的神采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 下一刻,细微的血线在他们脖颈、眉心等要害处同时浮现。 “扑通…扑通…” 几声沉闷的倒地声接连响起,方才還气势汹汹的看守,已然化作几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所有的聒噪与威胁,都在這一刀之下,归于永恒的寂静。 阵法之内,一直闭目强忍痛苦的司马猛地睁开了眼睛,震惊地看向高见。 他感受到了那一闪而逝、却凌厉到让他這位九境强者都心生寒意的神意压迫。 高见看也沒看那些倒下的杂鱼,他的目光落在司马身上,笑了笑:“司马大人,看来你這裡,需要帮把手。” “高见,你——不对,這神意——?”司马愕然抬头,感受到高见身上那股与以往截然不同、仿佛蕴藏着世界生灭轮回的深沉气息,一時間竟忘了自身的处境,惊疑出声。 “先别說话,我帮你解除阵法限制。”高见打断他。 “别!”司马猛地回過神,急忙出言阻止,“這座阵法和黄泉支流的气机已然系于一身,牵一发而动全身!擅自放松或破坏阵法节点,必然导致黄泉失去压制,死灵狂潮瞬间爆发!届时生灵涂炭,首当其冲的還是要顶在第一线的镇魔司同袍!倒不如我一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决绝,显然早已权衡過利弊,宁愿自身被慢慢磨灭,也不愿因己之故而酿成更大的灾祸。 然而,他劝阻的话语尚未完全落下—— 那原本稳定运转、光芒流转的歹毒阵法,如同被精准抽掉了承重积木的高塔,运行轨迹骤然一僵,随即那些复杂晦涩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崩解!抽取司马气血的诡异力量瞬间中断,萦绕在他周身的黄泉侵蚀之力也如同退潮般消散。 阵法,已破。 司马只觉得周身一轻,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痛苦骤然消失,久违的力量感开始重新在体内流淌。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身崩散的阵法光芒,又猛地转头看向旁边那段黄泉支流—— 预想中的死灵狂潮并未出现。 黄泉之水依旧在那地缝中缓缓流淌,浑浊,死寂,甚至连原本因阵法存在而激荡的涟漪都平复了下去,变得比之前更加“温顺”。 什么死灵潮?玩弄黄泉,高见可是一把好手。 司马看着高见,张开口,一句话說不出来,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這個人。 “司马大人,沧州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水家那边,”高见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司马闻言,身躯猛地一震,看向高见的眼神更加深邃。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沒有多问细节。 “走,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