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何在? 作者:大脑被掏空 作者:大脑被掏空 字数:2499 一只蛇妖,還有诸多人族武者,看着高见。 高见也看着他们。 双方大眼瞪小眼,而高见甚至弯下腰,把巫觋的那颗夜明珠捡了起来,挂在了自己腰带上。 這样就看得清路了。 高见翻身上马,走龙往前跑了起来。 就這么穿過了蛇妖,穿過了人群,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了。 蛇妖和诸多武者,沒有动弹。 不敢出手,沒有那個勇气出手。 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在黑夜裡慢慢模糊,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這些人,在目睹了那一刹之后,根本就生不起对抗的意识来。 如果高见因为幸运而在战斗中击败了虎妖,蛇妖或许会感觉到无奈与不甘并尝试再次挑战。 如果凭借什么天赋神通而获胜,那么他或许会羡慕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并且逃跑。 如果高见是因为虎妖自己的失误而获得了胜利,他们则会懊恼为什么刚才沒有正常发挥,并马上开始反击。 但是…… 高见沒有展现出神通,沒有展现出幸运,虎妖也沒有任何的失误。 而他的修为也只是普通的一境,法力和精气也沒有任何的特异之处,說明对方的功法不是什么特殊的神秘功法。 普普通通的一境,击败虎妖的,是精湛的刀法,妙至毫巅的神通,加上几乎完美的战斗意识和临场反应。 他钻研了战斗的每一处细节,从而完全地碾压了虎妖。 旁观者甚至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产生,只会如见到艺术品般感到激动或者茫然。 那些茫然的,如果想通了,就会赞叹那流畅的身手与出色的意识,在一眨眼间就找到了最佳的策略。 如此一来,敌人就会知道自己的对手不可战胜,并且击败他们的,是他们不曾付出的坚持与汗水。 要多少次的厮杀,才能锻炼出這种程度的战斗本能呢? 所以,提不起反抗的心思,只能目睹对方往前去。 高见骑着马,轻而易举的来到了乱葬岗的地方。 這次路上沒有人阻拦他了。 来到了孽婴所在的乱葬岗。 周围贴着一些符箓,摆着一些神像,還用黄纸封锁了现场。 這是巫觋们所做的封锁,而且沒有道士之类的影子,看起来在沧州,道士都在山上,還沒有深入世俗。 或者說……在巫觋们的把持下,道士很难深入世俗? 而在乱葬岗的旁边,那位名叫‘非想’的天人众,已经站在了旁边,似乎等候多时了。 他那一身蓝皮肤,实在是很难忽视。 “高见先生,這一路走来不轻松吧?要歇一会嗎?”非想走上前,說道。 雨水依然在哗啦啦的落下,浇的人浑身冰凉。 高见摇了摇头:“不要浪费時間了,快点吧,你說以鬼子母神来安抚孽婴,要怎么做?” “我做法降神,让你身上凭依鬼子母神的神力,如此一来,你便是鬼子母神的人间化身,以鬼子母神的神力,度化那只孽婴。”非想說出了自己的计划。 “這么简单?”高见挑眉。 “简单嗎?以凡人之身承载神力,我做不到,沧州也沒人能做到,鬼子母神是煞神和善神二合一,有两面相,一面是护婴,一面是食子,贸然承载两面相,轻则撕裂神魂,重则魂分两重,互相争夺身躯,很是危险,高见先生還要尝试嗎?” “有机会嗎?”高见问道。 “有,高见先生有慈悲心,但也有杀戮心,心境暗合鬼母子神的神力特性,不会一开始就被撕裂,所以我才会提出這個提议。”非想如此解释道。 “那最后一個問題,天神们……不是都消失了嗎?鬼子母神又是哪儿来的?人神還是妖神?”高见盯着非想說道。 “鬼子母神只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的称呼而已,实际上,鬼子母神并不是神,而是天人众信奉的二十诸天之一,其中有大梵天,功德天,韦驮天,摩利支天等等,鬼子母神在其中为第十五天,可以称之为鬼子母天。”非想答道。 “我們被称之为‘天人众’,实际上,名字就来源于這‘二十诸天’,诸天并非神祇,是自身觉悟而来,不是神祇信仰,也不是你们所理解的‘天神’。” 听见非想這么說,高见点了点头,然后說道:“那来吧。” “先生不问问成功率嗎?如果失败了,可是要神魂撕裂的。”非想有些惊讶于高见的干脆。 “问了我就不做了嗎?”高见翻了個白眼,走向前去。 非想哑然失笑,然后行了個佛礼:“先生坦荡,非想钦佩,切记,鬼子母神有暴恶母,爱子母两面相,融其神力的過程中,不可失了杀意,却也不能沒了慈悲,一体两面,一心两相,如此才能融合神力。” 语罢,非想让高见站上前来,他已经在地上設置了一個圆盘。 圆盘之上,神韵浓郁,似乎是在指向某位强大的存在。 高见沒有去参悟這個神韵,他怕死。 昔日,他通過铜钱上的神韵,直接勾连到了李驺方李尚书那裡,還好人家脾气好,但這鬼子母神,听起来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還是让非想来吧。 高见走上去。 非想则說道:“高见先生,脱下上衣。” “這么麻烦?”高见于是拉开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 练武之后,高见明显壮实了许多,身体匀称,但威武雄壮,肌肉如同铁打,骨骼仿佛钢铸,一身血气在血管和肌肉之中游走,再加上他刚刚战斗了两场,身体早已热了起来,肌肉充血,气血如同熊熊烈焰,哪怕是在寒冷的雨夜,也能感受到一阵热气逼人,阳气充沛,站在他周围就好像站在火炉旁边似的。 就這一身气血,寻常阴鬼就近不得身。 非想则上前去,拿出一根画笔,在高见的背后开始绘画。 “高见先生,不要动,我将鬼子母神的画像绘于你的背后,如此就能将神力引入你的身躯之中。” “不会被雨水冲掉嗎?”高见问道。 “我用的是朱砂,紫铆,百花霜,金粉,再加上菩提根脂,以鲸龙胶调和,遇水不溶,见火不化,千年不褪色,這些雨冲不掉的。”非想开始在高见的后背上绘画。 他用的画笔很细,在高见身上描绘之后,這些颜料似乎开始吸收高见的精气,并且逐渐发光,在高见的身上显现出了一副瑰丽的画卷。 随着画卷的逐渐铺开,光芒也愈发绚烂起来。 “那我岂不是這辈子都得顶着這幅画了?”高见问道。 “当然不会,虽然不怕水,不過用烈酒一冲就掉,我已经带好了酒。”非想如此回答。 就在他们聊天的同时。 却见不远处,一個披着蓑衣,打着伞的人走了過来。 对方自己提着灯,不過却不是什么骚包的夜明珠了,就是普通的琉璃灯笼,有伞和琉璃挡着,不会进风。 走到跟前来,灯光露出了那张高见很熟悉的脸。 一個同样熟悉的声音传来:“唉,高校尉,你明明和我說好的,怎么今天就变卦了?我听說,你這样的人都是一诺千金,虽死无悔,你怎么就說话不算话呢?” 来者,正是左百仓。 沧州外城的主祭,三境巫觋,百汇,玉枕,泥丸三窍全开,只差一步就能闯過神关,炼成神意,能够修行神通。 左百仓提着灯笼走到了高见前方十尺,似乎是在等待高见的回答。 高见则保持着上身不动,任由非想在自己的后背上刻画 “我什么时候說话不算话了?不应该正好相反嗎?我答应了這些阴鬼,說要帮他们,所以我来了。我答应了左家不和左家起冲突,我也做到了,倒是左主祭,你们为什么要拦我呢?”高见反问道。 “高校尉怎么還倒打一耙?谁都能看出来你是在收服阴鬼,而你想收服阴鬼,之后要做什么,還用想嗎?左家已经给你让了一步,你杀乱葬岗的那些阴鬼仇人的时候,其中不乏地方小神,我們都让给你了,沒有追究。” “而你,只要在今天退一步,明天再来,這就是你退的那一步,大家都各退一步,之后就相安无事了,你有了根基,左家有了宽心,大家都好過。”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偏偏要今晚来?”左百仓看着高见,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是啊,高见只要不在今晚来,那就是对外面释放了一個信号,那就是……他其实不愿意为這些阴鬼拼命。 不管是阴鬼,還是左家,都可以得到這個信号,谁都能看出来,高见退了,就算他明天再来,那也是事后的事情了。 阴鬼们或许不会怪他,但恐怕不会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和高见一起做某些事情了。 于是,高见有了根基,左家也能放宽心,之后,大家就真的相安无事了,高见說不定還会得到左家的酒席吃呢。 可是…… 高见今晚来了。 他今晚来這裡拼命,就是在告诉那些阴鬼,他要那些阴鬼在以后,帮高见拼命! 這左家和白江山水族,可就坐不住了。 但高见沒有回答左百仓的問題,他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的雨,說道:“艮下为山,坎上为水,山云为雨,及未当雨而雨,常寒之罚也,這场雨的下法是亡法,夏杀五谷,冬杀麦,下则杀人,兹谓不仁,是天罚的路数,左家有什么资格代天行罚?” 左百仓的瞳孔裡露出了些许的惊讶。 本来他觉得高见能认识很多食材,已经算见多识广,沒想到对方连這個都知道。 一般祈雨,凡人只知雨来,却不知雨其实還有各种各样的分類。 祭祀以应雩龙,为雷雨,秋夏之雨,与雷俱也,从春秋之术,则大雩龙,为怒天,此雷雨之难。 祭祀暴雨谓之冻,小雨谓之霡霂,久雨谓之淫,霪雨谓之霖。 仲春之月,祭祀而出始雨水,是春雨,万民以喜,谓之醴泉,贵如油。 雨水不时,行秋令,则暴雨总至,行冬令,则雨潦为败雨。 各种各样的雨,下下来是有不同的效果的,這也是祈雨之术的神妙所在,這可是一门大学问,不精通祭祀仪轨,是很难分清楚這些的。 雨不只是水从天上落下来而已,雨是天象,代表了上天的意志,代表了自然规律的显化和对這片天地的掌控。 而今晚的雨,是一场类似于‘天罚’的雨,是常寒之罚,下则杀人。 自然雨水早已消失的今日,落下来的雨不再是天意的感应,而是人为的操纵,左家今晚下這场雨,是为了以亡雨镇压阴鬼,压制高见,是以天罚来压制高见這條路。 沒想到高见的见识居然如此广博,认出了雨的由来,并且還质问了左百仓。 左家,凭什么代天行罚? 但這個問題,却让左百仓笑出了声:“嗤……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然后问道:“天?高校尉,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现在哪儿還有‘天’啊?” “我左家世代为巫,到现在也有祭天之术,怎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祭坛,你亲自去祭祀一下,帮我问问,天,在什么地方?!!”他抬高了音量,一手指着天空,大声喝道! 天在什么地方? 或许作为巫觋的左家,才最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天神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 既然天神们不见了……那巫觋们,只能靠人神和妖神了。 高见看着左百仓,虽然对方沒有回答,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然天都不在了。 那左家作为曾经侍奉天神的巫觋,代天,又有什么問題? 巫觋不再是神的附庸,而是神的主人,他们掌握着祭祀,可以敕封神灵,可以主导香火,可以操纵天候。 他们做着和以前的‘天’一样的事情。 如今的沧州,神只不過是巫手中的玩物,可以任意驱使,任意册封,任意废黜。 這就是左家,這就是巫觋! 高见叹了口气:“所以,左主祭,你還站在原地做什么呢?不动手嗎?” “动手做什么?我還等着你去解决那头三境孽婴呢,那东西我也觉得棘手,一直处理不了,既然高校尉有心,不如就去试试。”左百仓伸手,微笑着請高见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