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沒有打招呼就去医院找你,而且你下班之后心情不是很好,连饭都不和我們一起吃。”
李煜安打开车门坐进去,先关上了车门,又摇下了半個车窗,隔着距离对她說:“你别多想。”
他在发动车子之前又加了一句:“而且我来這裡,也只是看望伯父伯母。”
“煜安,你……”
“欣宜,”他在她說话之前抢先唤她的名字,如同在和不听话的孩童讲理,“我以前也說過的,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可以重申一遍。”
“什么话非要今天說,是工作不顺心么,還是,”她顿了一顿,“见到了什么人。”
李煜安恍若未闻:“欣宜,我們从小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那你当我是什么?当我父母是什么?”她打断他。
李煜安敲了敲方向盘,看着有些疲惫,他即将开口的瞬间,她又一次堵住了他的话:
“你走吧,我不想听。”
郑欣宜把头偏過去,眼眶有些酸涩,她不想知道答案,面前這個人总是用最温和的语气說出残忍的话。
李煜安沒给她這個机会,汽车发动的时候,他的声音同时一字一顿飘向她:“你是我儿时的玩伴,学生时代的同学,你父母待我如同儿子,你就如同我的亲生妹妹。”
闭着眼睛就能想出来的烂俗台词,毫无新意,听起来只想让人发笑。
郑欣宜心裡起了火,她恨他换都不换一下,就拿這种话术敷衍她。
但她還是笑了,笑着和对方摆手再见:“什么?夜裡风大,你路上多注意安全。”
她看着他的车驶出了家门,心裡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她太了解他了,她以往就在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不近不远的距离裡享受着一种堪称自虐般的快感。
她压下所有的心慌,告诉自己,事情的终局强如事情的起头,這样想着自己也迷茫了起来,他们都還這么年轻,是不是终局,她自己怎么能知道呢?
罗宁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下午发给李煜安的信息過了好几個小时,就在刚刚才得到了回复:
罗宁:「麦麦?」
李煜安:「难为你還记得它」
罗宁:……
麦麦是罗宁送给他的,在高考结束后。
罗宁的手指在屏幕上虚虚点了几下,正犹豫回复些什么的时候,李煜安又发過来一個视频,很短,拍摄時間不足五秒——
应该是他在阳台上的视角,旁边就是一個很大的开放式鸟笼,麦麦转着两粒黑漆漆的小眼睛从架子跳到李煜安的胳膊上,又挪动着粉色的爪子跳到他手心,他修长的手指蹭着麦麦前胸的白色软毛,挠着那团绒毛晃了一晃,手机裡接着传出来一些不甚清晰的音响。
罗宁想到自己的手机還是静音,于是把媒体声音调高,又重新播放一遍。
這下听清楚了,李煜安对麦麦說:“罗宁。”
麦麦听懂了,利爪在他的袖口处抓的紧紧的,不甘示弱偏着头,白色尖锐的喙一开一合:“罗宁!罗宁!”
罗宁失笑。
她想,她和李煜安果真是不同的人,自己连盆多肉都养不活,而麦麦只不過是她随手丢给李煜安的幼鸟,如今他都能养的机灵神气。
手机裡又弹出来一條信息:
李煜安:「外面下雪了」
罗宁:「?」
她从床上翻滚下来,踩着拖鞋就跑去了阳台,用力拉开推拉门,楼上那户的人家還沒有休息,阳台亮着暖色的灯光,从上方飘過的雪粒都不可避免地沾上柔色,如放大的慢镜头一般,在罗宁眼前异常清晰地坠落,带出静夜沉沉中细微的声响。
门外东风雪洒裾。浣溪沙·送梅庭老赴上党学官
从她的角度,天空飘的不像雪,倒像是雨。
她痴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感觉到身上刺骨的寒意,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睡衣,窗户大剌剌开着,半边身子都暴露在雪夜裡。
罗宁默默地退出阳台,合上推拉门,手机上的聊天界面又多了一段视频,比上段视频的秒数长了不少。
這是李煜安的一段自拍,他也在阳台上,后面窗户开着,夜风卷着雪粒飘到他的衬衣领子处,他只在衬衣外面套了一個毛衣马甲,麦麦不知何时蹿到了他的肩膀上,他们這個站位很像他的微信头像。
他似乎心情很好,声音都含着笑,侧头碰一碰麦麦:“快看镜头,你一只鸟害什么羞。”
视频开始有些晃动,中间有一段是在调整角度,最后他目光望着镜头,清了清嗓:“你对罗宁說,下雪了。”
麦麦在他肩头上摇头晃脑,张开嘴,叽裡咕噜說了一段谁也听不懂的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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