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无语地垂眸一看,果不其然,青木正坐在矮矮的椅子上,俯身抱着我的整條胳膊,脸挤在我的手臂上沉睡。
不知道为什么,青木有时候明明只是微凉罢了,這次却像是从冰水裡才捞出来一样,皮肤刺骨的寒冷。
旁边的输液瓶早已被撤下,并沒有在输液。
我费力地抽走胳膊………抽不走,他抱得太紧了。
我另一只手抵住他脑袋,使力推,手臂使劲往外抽。
青木毛茸茸柔软的头发被我压住,他在睡梦中都在抵抗,头焊在我胳膊上似的。
几秒后,他骤然一松,导致我沒及时收回力度,青木瞬间被我推到地面,哐当一声椅子也倒了。
我:“………”
嗯……
他醒了,一点点事都沒有地坐起来,反应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被推倒在地。
青木抬头,我抢先真诚道:“对不起,是你一直抱着我胳膊不放手,我想推然后就這样了……”
這并沒有阻挡他的顺杆子往上爬的行为,青木立刻开始放刁撒泼,道:“可是地板好硬,好痛,感觉都有红肿伤口了!”
“啊?真的嗎?”我有点信以为真,青木的皮肤的确很白皙脆弱,看着比我见過的任何嫩豆腐都滑且细腻。
“真的,你看。”青木坐到我床边,伸出手臂,挽起袖子,莹白皮肤上有一处淡淡的红色。
我盯着那块红看了半晌。
青木也哼哼唧唧地任由我看,故作得意,对于我的视线感到一阵雀跃。
過了片刻,那片红一点儿都未有消退的趋势,开始怎么样,现在還是怎么样。
我疑惑地问他:“你不是能自愈嗎?”
“……”青木沉默一秒,马上炸毛,“诗绪裡!难道你就是想看我的自愈速度嗎?”
“是的,”我嘴快回答道,顿了顿,再加了句,“我好奇嘛。”
青木又给顺好毛了,他貌似认为我是在撒娇,笑了几声,洋洋自得道:“很快啊,就算是头被砍掉,只要是我想要,二十分钟内就能长出来。上次還把一個蠢货给吓到精神失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
我看着他像個小人得志的反派一样猖狂大笑,青木对于那些人的惨状感到由衷的有趣,所以现在毫不顾忌地与我分享。
青木:“還有還有,有個人還非要說我是人类进化的终点呢。当然了,沒有人能比得上我!”
……那個人怕不是個隐形反派吧。
青木讲的天花乱坠,把那些人的丑态描述得淋漓尽致,我越听越不对劲。
我:“弄半天你這是玩乐呢。因为不会死,所以无所忌惮嗎?”
“…才不是。”青木說道,“都是他们的错!我每次都沒有怎么样,他们就這样对我,我才是最可怜的诗绪裡。”
突然,一名医生推门而入。
“是10号床的间织诗绪裡嗎?复查。”
打断了我們的对话。
医生询问的时候,她的余光貌似在注意坐回椅子上,撑着下巴,手肘抵在床沿的青木。
一時間,我們形成了她看他,他看我,我看她的三角形视线投射状态。
听闻可以出院之后,我立刻决定要出去,青木什么都沒說,满口答应,直到我出院的第二天才知道老师给青木說過那天下午会来看我的,结果被青木临时拒绝了。
……行吧。总觉得即便老师来了,她也是来看青木的。
我内心萧瑟地想到。
那天過后我回到了班级,過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正在经历紧张的学习阶段——不对,貌似班上只有我一個人在紧张地学习……
青木早就成为了班级中心,他当上风纪委员后风头更盛,就连其他班的人每天中午下课下午放学都要来我們班级堵门。
我們班的人自然是不高兴,几番冲突之下,就开始约架。
我:“???”
我不太懂,但我大受震撼,更别說我依旧稳坐第一名的成绩,时常被主任用“出淤泥而不染”的欣慰眼神盯视,怪怪的。
那些人打架造成的红肿淤青仿佛成了什么忠诚的勋章,第二天总会有人带着伤口在青木面前晃悠,并且迫不及待地邀功。
“富江!這是我为了你才受伤的啊!他们真是痴心妄想,還想和你在一起,也不掂量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我就教训了他们一顿,怎么样,我做的還好吧?”一人咬牙切齿道。
青木掀眸轻飘飘看一眼那人头上绑的纱布和颧骨上的淤青,露出嫌恶的表情:“好丑啊你,快滚开,我的眼睛都在发痛了。”
“富…富江!?”那人不可置信,指指自己的脸,怒吼道,“這可是我为了你才弄成這副样子的啊!?”
青木:“开什么玩笑!是你自己无能,关我什么事!”
“不是你昨天在我面前說a班的人在骚扰你,我才……”
青木不耐烦了,对旁边的人指使道:“快,愣着干什么啊蠢货!赶快把他给我赶走!”
那人挣扎不過,被带离青木的视线,头被几人压在自己的课桌上不能动弹:“…不!你……你這個白眼狼!富江!你真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又是一场闹剧结束。
每天我学习累了,就抬头看看青木的那些人,放松放松。
宛如一场荒诞剧一般。
直到某一日,前桌将一张纸递到我桌上,她也是富江俘获的一员,面色阴沉道:“隔壁班竟然向主任申請能不能把富江同学调到他们班级裡去,间织!你說可不可恶!真是可恨啊,自己沒有本事让富江同学過去,就直接向主任申請……卑鄙阴险……”
纸张上写了隔壁班的大部分人的名字,应当就是她口中的想要让青木去隔壁班的人。
“…你给我做什么?”
她狂热道:“這是我們班每一個人的责任吧!间织,难道你就想把富江同学让出去嗎?”
按理說,那些嫉妒青木的人,已经被青木带领着一众跟班治得服服帖帖,一见到青木就不再多言,也不再往他的鞋柜之类的地方塞垃圾,反而浑身瑟缩,一副害怕他的胆小样子。
我余光瞥過去,全班的人都极度赞同,热火朝天地商量今晚怎么把隔壁班的人揍一顿。
此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回答:“我也不想。可是我打架很菜的,要不我替今天的人留下当值日生?”
她露出满意的意思:“好吧。也算是做出一点贡献。”
“………”
离大谱中。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正犹豫要不要在他们出发的时候报個警,又怕暴露出自己……毕竟在青木面前,就连警员都无法完全的恪尽职守,替我保密,我不得不多想。
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隔壁班的老师甚至也是向主任申請的一员。
所以——
我想先问问青木到底什么情况。
就是他沒有手机,不能直接在手机上问。
我只能插空找他。
但青木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些人,我找不到他空下来的時間。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之后,我走到前门,前排的青木正坐在座位上,一個人跪在他旁边被他用黑色记号笔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青木时不时发出讥笑声。
“我這可是帮助你变得可以入目一些,哈哈哈哈看看你的眉毛,丑陋又俗气。”
众人在围观。
“富江同学!你画的太好看了!”
“猿丸你为什么皱眉啊?富江能在你脸上画画是你的好运!”
“就是,你上次往富江同学的鞋柜裡扔垃圾的事你难道忘了嗎?你還要赎很多的罪呢!”
“我知道!富江同学請原谅我吧!我当时真的是被别人骗了才认为富江同学你不怀好意……”猿丸哭诉道。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回头望着他们。
青木正含着讥讽的笑,异常敏锐地抬眸,那双黑沉沉的眸与我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我就与周围任何一個围观青木的同学一样,显得并不突兀。
……完全不知道怎么进到人群,去叫青木,绝对会被注意到的吧。
所以我只是对他礼貌笑了一下,随后走出去去走廊尽头的厕所。
结果才走到中途,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等我走到卫生间门口,中央洗漱台的墙面镜子就照出青木在跟着我的身影。
我着实是吓了一跳:“???”
青木走到我面前,也不說话,似乎在仔细端详我。
我也干瞪眼,男女厕所门口的洗漱台有很大可能会冒出人来,不過既然机会来了……
我连忙四处望望,沒人。
“你跟我過来。”我拉住他的手腕,小声道。
青木被我拉着,唇畔溢出一连串笑声:“诗绪裡去哪裡啊?天台嗎?還有,看见我刚刚在那個丑八怪脸上画的图案了嗎?是诗绪裡你上次穿的玩偶装哦!”
我沒管他的话,进入到无人上课的烹饪教室,关上门,对他道:“你知不知道今晚上我們班要和隔壁班打架啊?你觉得会不会出問題?我可不想再被警察盘问了。而且万一下次還要打架,非要拉上我怎么办?”
青木:“放心好了,我让他们不叫诗绪裡去就行了。”
我:“你要怎么跟他们說?”
青木满脸自信:“就說诗绪裡才不像你们這副只会打打杀杀的暴、力狂呢!人家是好学生,成绩比你们好、人比你们好看无数倍、可爱无数倍,你们连诗绪裡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不对,应该是连诗绪裡脚底的尘埃都比不上!怎么可能让她跟着你们去!”
“她都沒怎么主动碰過我,怎么可能去揍那些三流货色呢…她当然只能碰我一個人……”
“………”我按住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严肃道,“青木君,你可千万不能這么說。”
“那要怎么說?不用太在意那些人诗绪裡,”青木他還一脸闲适的伸手摸摸我的头,“都是沒用的家伙。”
……那些“沒用的家伙”能轻易取走我們的性命信不信?
“反正,你就是不行!万一被他们注意到我了呢?”
我小声哔哔:“当然,你要是能让他们别打架也行。要不然還得一轮一轮的开班会和主题讲座,還要进警察局询问。”
“也行。”青木毫不在意地答应了,又笑道,“而且诗绪裡,我当然知道怎么把你摘出去了。”
“…那你刚刚怎么那么說。”
青木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十分上道地說道:“因为我想让诗绪裡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嘛。”
……行吧。
我松了口气,准备和他一前一后地离开。
青木却靠過来抱住我,“不要去上课了诗绪裡。我們就一直待在這裡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要逃课。”我推开他。
“不過你怎么就一個人跟出来了?”我疑惑问道。
“不知道,”他又从后面抱過来,把下巴放在我的头顶蹭蹭,“一定是诗绪裡对我一笑,然后我就不由自主跟過来了……被勾引到了!”
“…………呵呵呵呵是嗎。”我顿了顿,“总之谢谢。”
“那我們就一直——”
“不要逃课!”
我和青木分开回到班级后,果然听见青木用不屑的语气将班级上的几個战斗力低下的菜鸡给剔除了出去。
其中就包括我。
……谢谢。
夜晚,我并不知晓他们到底会不会鲁莽行事,按理說应该沒問題,都挺听青木的话。
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冬天,天色暗得越来越早,放学的时候天已经是昏暗的了,现在更是墓夜降临。
忽的,身后的巷子拐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浑身一僵,悄悄侧头望過去。
——空无一人。
我再走了几步,昏暗的路灯在地面形成一個又一個圆圈,在两個圆圈中间的地方弥留着黑暗。
耳朵又听见咯吱咯吱的异响,宛如骨头生生断裂。
“……”這次我沒有回头,忙不迭向前跑,一路跑回家。
今夜青木也是沒有過来的一天。
……
……
几日前,青木终于从冰冷的河底死而复生,艰难地攀爬而上,捡起角落裡被草丛遮挡的两只玩偶。
却刚好被一個钓鱼佬目睹一切,他惊恐地尖叫出声,被青木三言两语欺骗住。
青木還很虚弱,需要食物。
于是他来到钓鱼人的家中,挑三拣四地吃下食物。
“這是狗食吧!难道這裡沒有鱼子酱,鹅肝酱嗎!”他摔掉刀叉。
“沒、沒有……抱歉我這就去买!”
青木隔一段時間就閱讀赝品的记忆,妒火中烧,几乎快把他的理智湮灭。
每過一日,他的理智就少几分。
所有[青木]都有所察觉,随着時間的递增,還有和诗绪裡相处的记忆的增加,他们已经愈发不能忍耐住寂寞。
青木面色扭曲地盯着白色盘。
甚至在他们眼裡,现在在诗绪裡家洗一個碗都是心痒难耐的事情。
“我回来了……”男人阴沉沉地进屋。
“你……!!”青木正要出声呵斥,被男人出其不意地击打了后脑。
……
深夜,他是从土裡爬出来,只是走路還有些困难,四肢扭曲到极致,脖颈处断裂,只有一层表皮藕断丝连,堪堪吊住了脑袋。
這個怪物重新走至男人的家,男人被他的非人模样吓得晕厥過去。
青木毫无所觉,用骨头還算完好的右手抱起两只玩偶,再离开。
起初总会碰到墙壁,差点把脑袋真的碰掉,跌跌撞撞地前进。
幸好一路上沒几個人看见。
這個怪物四肢依旧扭曲,膝盖完完全全的折断,小腿能够向前翻折,走的时候极度的诡异,手臂软绵绵的垂下。
他在小巷子缓慢行走。
终于,一個少女背着书包路過,栗色的长发与焦糖似的眼睛一闪而過。
他已然忘记她還不能接受他的這副样子,怪物心中愈发浓重的思念与念想燃烧掉了理智,只余下破损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他完全是凭借着本能跟上去——就像仿制品在白天被她简单的一個笑轻易勾了去一样。
而现在仿制品被那些人绊住脚步,真是活该,怎么沒有死呢,真可惜。
诗绪裡似乎听见了什么,警惕地回头望了一眼。
——空无一物。
青木的头终于长了回去,面色不善地看着眼前阻挡他奔向诗绪裡的男人。
北村雄并未看他,看着诗绪裡继续向前走的背影,神色复杂:“富江,請不要再上前了。如果你不想间织害怕的话。”
“别误会,我是接了一個委托,来這裡查别人出轨的证据的。并不是在跟踪间织。”
青木神色才好看那么一点点。
他的声带還未恢复,沒有說话,只是眼神死死黏住前面的背影。
咯吱咯吱,骨头断裂又恢复的吊诡声响在空气中响起,异状的人逐渐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模样。
北村雄背对着他,点了根烟。
他移开看间织的视线,才觉得身上的阴冷感少了一些。
……今晚也算是帮间织一個小忙。要不然她指不定会被吓晕。
富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意,他本就是放纵的,坚持到现在已经称得上是奇迹,恐怕未来间织還有的教……当然,也得她知道真相后,才能约束住和教导住富江。
诗绪裡貌似听见了一些异响,她脚步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跑走。
北村雄望着委托对象的房子窗户出神。片刻之后,一個身形如竹的少年走至他身边,神色异常冷漠,阴影在他身上笼罩,脸部残留的鲜血让這個异常美貌的怪物显出几分惊悚的怪诞美,他泛着浓郁恶意的眼睛瞥了侦探一眼,却什么都沒有做。
“要不是诗绪裡,你就去死吧。”
显然,青木很遵守与她的约定。
少年抱着两只玩偶离去,在路灯下拉长的黑影挑战着人脆弱的神经。
直到彻底看不见富江,北村雄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举着烟颤抖的手指却還是停不下来,不住地轻颤,背部浸出一片冷汗。
……恐惧。這是人对于未知怪物的本能恐惧。
富江遇见過北村雄這种在他面前能保持几分理智的人很多次,从北村雄调查的结果来看,那些人都无一例外地被富江的恶意残害——虽然对于富江来說,保持理智的人的堕落只是需要自己用更多的時間,乐趣也更多一点而已。
富江是杀不完的,妄图全部焚烧只是痴心妄想,所以他并不去思考毁灭怪物的可能性。
富江是无法制止的,他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所以北村雄也同样不去思考自己怎么去阻止他。
但现在就可以。
只要间织想的话。
毫无疑问,只要她愿意,富江能做到任何事。
我晚上洗漱完,门被敲响。
凑猫眼一看,是青木。
我打开门,看着他穿的崭新的衣服:“难道你们真的去打架了?”
“才沒有,”青木用撒娇的黏糊腔调說道,“对了,我上次忘记把這個给诗绪裡了。這就是你的。”
我一愣,他递出来的手中是两只猪猪玩偶,上面還有一些草屑。
“谢谢……”我接過,认真道谢。
“我知道,”青木轻轻笑,那笑容能带来无尽的寒意,“属于诗绪裡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就算是[我],也一样。”
“啊……倒也不用這么极端的理解……”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主要是青木一脸“我做的是不是很好”,求夸奖的表情,我一顿,只好說道:
“…好吧,你做的很好。”
他非常高兴地一把抱住我,把我推回玄关,门也被关上。
青木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冷。
我挣扎着伸出手臂,跟條死鱼一样被疯狂吸。
他的脸带着与生俱来的诱惑表情,在此刻迸发出惊人的昳丽,宛如夜间的妖,苍白皮染上酡红,黑色眼睛也蒙上一层朦胧水光,殷红舌尖一舔一舔的,再收回去,用唇轻吻,缓慢又蛊人,柔软黑发在我额角扫来扫去,又跑到我的脖颈处挠痒似的。
半晌,我受不了地推开他。
“才洗漱完,又要洗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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