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诗绪裡你一定被针扎疼了吧?那個人真该死。”
“诗绪裡诗绪裡,你难道头很晕嗎?”
“這裡太暗太脏了吧?诗绪裡肯定不舒服啊,你猪脑子嗎?”
“闭嘴!你沒看见诗绪裡不想听你說话嗎!”
“是不想听见你說话!丑东西!”
……
方才的安静平和只是表面,不到须臾就被打破,见我和平时沒什么变化,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
我:“……”
感觉像是观看菜市场抢菜,大超市抢特价,马路边的路人起冲突。
就差打起来了。
但青木们是绝对不会主动动手的,他最喜歡骂人,嘲讽功能一绝。
那裡被绑着的五個人战战兢兢,即便面对此种情形,都還是瑟瑟发抖,双眼突起,依旧在受刚刚惊悚片一样的富江生长场景的影响。
户松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不是像从前一样看见复数富江的激动疯魔,而是真正地从心间流露出对未知怪物的恐惧。
谁也无法准确地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尸山血海,变成一群活物在如浪潮般涌动,无数残断的手臂在上扬、弯曲、撑地、宛如无法目视的肢体在胡乱挣扎,在寻找别的躯体部分,能更快的生长出完全体。
那些脑袋在移动,黑色眸的眼白部分的面积過于大,眼珠四处张望,而“山”最裡面的头也在努力往外挣扎。
但那些怪异之物之上,有一個少女,纤尘不染,被怪物们小心翼翼地护着,苍白的手臂伸出,握在她的手臂上、腰上,使她得以安稳。
底下血肉翻涌,其上爱意浓稠。
户松无法产生嫉妒,因为一個人在尸山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在富江怪物一般的体质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只剩下恐惧,精神被一根细细的丝线岌岌可危地悬吊着,在悬崖上摇摇欲坠。
“你…!”户松突然开口,却是朝着我。
我的耐心正在迅速消弭,马上就要出声制止青木们的争吵,却被户松抢先。
“……”青木们顷刻间安静,一旦沒有丝毫的声响,在幽静潮湿的地下室就显得极度冰冷空旷,一双双上挑的眼睛充满死寂情绪地低敛盯视着出声的满头冷汗的男人。
半晌也沒人說话,户松在深呼吸,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嗯……
再過了一会儿,束缚紧心脏的暗沉恶念在空气中缓慢流淌,仿佛一种心理拉锯战,但我半分都沒有感受到,只觉得气氛尴尬。
我默数了几十秒,還沒人說话。
我:“………”
也许是青木人多,而我還算是优势一方,只能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道:“咳咳……”
嗯,一瞬间全部的脑袋都转向了我。
我:“你想說什么啊……”
一青木立刻不屑道:“对啊,你到底想說什么,吞吞吐吐的浪费诗绪裡的時間!”
户松忍辱负重地深呼口气,青木十分擅长以盛气凌人的态度威胁人,又說了几句,恍惚间我還以为我是什么黑手党boss,就是下属们长得一样……
“你…你最好别相信這個怪物的甜言蜜语。”户松平静下来,血丝密布的双眼瞪着我,“它就是怪物,怪物怎么可能懂人的感情,它就是恶的集合体!”
眼看青木们又要吵起来,我忙不迭阻止,他们才消停。
“……杀了這么多人,把他们交给警察法院判决吧
。”我按了按太阳穴。
但是還有最严重的一個問題。
此刻所有青木都在注视着。
我头皮发麻。
离我最近的一個青木亲密地凑過来抱住我,撒娇道:“所以诗绪裡你要带谁回去啊?家裡的那個早消失了。肯定是带我吧。”
我一愣:“……啊?怎么消失的?”
青木但笑不语。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他死在地下室的门口。
此地下室的门在青木们复活时,户松他们的其中一人就想要彻底锁死它,俨然要同归于尽。
门是几厘米厚的冷藏室那类型的冷库门,它却并沒有被锁死,在门缝间透露出几块血红掺白的肉。
——有人抵挡住了门的彻底关闭,但那锁门的犯人几近疯魔,竟是不顾别人的安危压住了门,最终直到杀人犯被其他青木抓住,门也依然沒有被锁住,而抵挡的人的身体被搅进门缝中挤压,算是用身体阻止了生路的断绝。
我的眼睛被一只手捂住,沒有看见,他的手心沾染上我未干睫毛上的湿润。
我紧紧扣住身边那個青木的手,他的手掌似乎轻轻颤抖了一秒,這时候,那阻挡我情绪的膜突如其来地撤下,那些翻涌的疲惫与冲击才迟来地侵袭我的大脑,让我一瞬间昏迷。
也让我彻底失去了看见门口场景的机会,躲過了强烈的冲击感。
……
身边的青木毫不意外地接住,将少女抱住。
“太蠢了,這個挡门的办法。”身后的一個青木看着门,冷漠道。
“对啊,而且诗绪裡肯定会害怕的。”
“不過他也就只能做這种事了吧?只能想到這個办法,好蠢。”
“呵呵呵呵呵”
“你還要抱多久啊!你這個赝品!”
抱着诗绪裡的青木遗憾地蹙眉:“沒办法,诗绪裡非要拉住我的手——看来就是我了。”
“开什么玩笑……!”
“蠢货!闭嘴!沒看见诗绪裡都睡着了嗎?”
寂静间,青木们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厌恶地游离,刺人的恶意毫不顾忌地铺天盖地地冲来。
嫉妒在蔓延,几近烧毁他们的理智。
“把她给我……”一個青木伸出手,双眼幽幽紧盯着少女。
“不对,是我的!”一只手先一步握住少女温热的手腕。
她在昏睡,周围的怪物顿时褪去温和的皮囊外表,露出贪婪无底线的内裡,一個又一個的少年面露痴狂与深刻的嫉恨,无数双手探出,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但那些手在碰到她时却又软化态度,变得小心翼翼,身后外围的青木们扯住前面人的黑发将他们丢在后面自己急切上前,摔倒在地的青木又愤愤地站起,拉扯前面的人,以此往复。
有人摔倒還来不及站起,就被后来的人一脚踩住向前触碰。
抱着诗绪裡的青木一开始就被拉扯开,但因为她在昏睡前不安地握住了他的手,谁也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占有欲与妒忌,全都在她的意愿面前让道。
此种情绪本就因她而生,哪有超過她的道理?
怪物们下意识遵循,不会去改变她,虽不知自己的行为是何等的无私,但他们都在认真地呵护這朵花。
她的脸被轻轻的触碰着,抚摸她脸肉的一只手被拉下,另一只手就无缝上前。她的脚踝被握住,她另一只手背被摩挲,指腹有人轻吻,栗色发有美丽骨感的少年的手在其中穿插。
在最外围绑在地上的几人浑身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他们眼裡,就是无数的怪物互相厮打,一個又一個宛如疯了一样簇拥靠近着沉睡的少女,
涌动的人、体恐怖至极。
直到诗绪裡感觉到冷了,在昏梦中皱起了眉头。
他们才停止。
此刻触碰到她指尖的人,腿部被踩断,正咯吱咯吱地发出异响,瞬间恢复。
一直被诗绪裡握着手的那個青木,在混乱中脖子不知道被那些仿制品扭断過多少次,手臂差点被扯断,现在以一种扭曲的弧度恢复原状。
沒人强硬地动诗绪裡,沒人让她主动握住的手松开,就只能将愤怒发泄在罪魁祸首身上。
被她握着手的青木舔了舔唇角的血。
“得快点将诗绪裡送回去——”他炫耀一般地看了看与她相握的手,叹了口气,“我都說了,只有我。你们這些劣质的冒牌货绝不会成为诗绪裡的第一選擇。”
“你這個二流货色在說什么?還不是心机地一直站在诗绪裡身边。”
被诗绪裡抓住的青木笑着,沒有說话。
相握的手在源源不断地传递体温,他的拇指在她手心不着痕迹地爱恋地摩挲着。
安静间,那些或死亡或又成为断肢残体的青木们摇摇晃晃地站起,彻底复原。
死寂。
“那么,我先走了。”青木抱着她,在一众青木们恶毒的眼神中含笑离开,踏過那血肉不断在鼓动的门槛。
被抛下的青木们嫉恨无比,心中闪過无数恶狠的念头与诅咒。
他们对她的爱欲那么深,却又仅仅是因为她在昏睡前的抓握而不得不放弃,那些自私的、恶毒的、充满强迫占有欲的情绪依旧存在,只是他们下意识選擇了她,她的一切高于他的一切。
他们囿于她,那些恶劣卑劣的品性被圈在栅栏内,而懵懂无知做出的堪称善解人意的举动只是以她的想法为标准而已。
青木们并未对此有所察觉,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
听诗绪裡的话——多么自然而然的事。
那個幸运的青木抱着少女远走高飞,谁也不知道需要蛰伏多久才能换取一個亲自陪伴的机会。
而被丢下的他们像往常一样,恶劣地咒骂。
亮光从大开的门前洒落进来,最前方的一個青木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嫉恨的眼神微微停滞,怔愣片刻。
在他的指腹上,是冰凉的他从未察觉的泪。
寒冷刺骨。
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自觉问床边的青木:“那…那個在我家裡的青木……”
我眼前的青木露出哀怨的神色,让我硬生生吞下了剩下的话。
我:“抱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
青木叹了口气,他捧起我的脸,额头抵住我的额头。
“诗绪裡……不是答应過我嗎?不要在意[我]的死亡——不要产生任何的情绪,不要想,再怎么样,這也算是[我]的生存方式。”
我的嘴唇颤抖片刻,抿起。
是的,千万不要产生多余的怜悯,徒增烦恼罢了。
也许死亡的青木会分成几個人,又让我如何“满足”我的愧疚同情呢?
或者說,青木引起的死亡事件不是常人可以阻止的,最好靠近都别靠近的。
青木笑道:“而且那個赝品才不会在意死亡。他一看见你有怜悯,就只会伪装着利用。”
我抛去繁杂的心情,嗯了一声。
他依恋地吻上我的唇,撬开,蛇一样纠缠。
青木柔韧的身体缠上来,与我一同躺在卧室的床上。
等一吻结束,我脑袋昏昏的,缓了片刻才恢复。
“……对了,输入我身体的血——真的任何时候都不会同化我嗎?它只是一滩血,应该沒有记忆感情吧
?”
青木很不高兴我再次提起另一個赝品,哼哼唧唧片刻才慢吞吞道:“当然不会啊诗绪裡,它巴不得待在你身体裡,才不会杀了你。”
“……哈?什么叫巴不得待在我身体裡?”
别吓我啊!!
活物一般的描述差点让我当场腿软。
青木:“它是不是让诗绪裡你变得昏昏沉沉過?也就這点儿作用了。诗绪裡你拒绝它這样做,它也会听话。不過是摇尾巴的血而已。”
他的眼眸露出些冷冽。
我弱弱问道:“…那它都有生命了,能把它取出来嗎?”
……一想到它是活的,我就毛骨悚然。
“但是它的思考能力有限,仅凭本能行事罢了。它在诗绪裡的……”青木似乎很厌恶說出那几個字,“身体裡,能听诗绪裡的话已经是极限,让它出来……它可能本能上不想。”
“你看诗绪裡,”青木突然皱起眉抱怨道,“那些仿制品,就连血都是那么卑鄙那么愚蠢!千万不要再想他们,他们那些人,最会不知身份的得寸进尺,真是卑劣。”
我抽了抽嘴角:“……”很想說你是在自我介绍嗎。
“不過……”青木想了想,笑道,“如果是我的话,诗绪裡一旦流血,我才不会让诗绪裡真正的血流出来,再怎么不情愿也要自己出来顶替。”
他一脸的得意表情,仿佛自己已经那么做了,高出其他青木一大截。
我若有所思:“這样啊。”
我推开他,下床。
走进厨房,青木叫着诗绪裡诗绪裡你去哪裡啊带上我啊,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我深呼口气,接了杯水,壮着胆子用水果刀在指腹上划出一道口子,血珠立刻涌出。
青木赶過来,惊住,急忙要握住我的手腕伸舌舔住止血,我阻止了他。
青木的脸色一瞬间变差,声音也阴沉无比:“诗绪裡……根本不需要为了它受伤的。它真是碎尸万段也不为過。”
“不是……”
我眼眶因为疼痛湿润了,但忍住了沒掉眼泪,认真地看着他。
“我只是有点害怕……抱歉。”
“为什么說抱歉啊?”
“…因为這不是代表不相信你嗎?抱歉,在我身体裡活着這件事還是很恐怖,很害怕……”我說道。
“诗绪裡,你就应该這么做啊!”青木看了看我的指腹,又对上我的视线,眼尾流淌出些微的恶念,“那种东西……留在身体裡的确很恶心……诗绪裡却用了伤害自己的办法……真的是太善良太慈悲了……”
他眼睛比我還快地流下眼泪,泪眼婆娑地注视,一派被感动哭的模样。
“而且诗绪裡你已经放任它留在身体裡十二個小时三十分钟,真的……对它太好了。它就应该感激涕零,别說害你了,诗绪裡把它当成宠物奴、隶都行啊!”
我:“不至于……”
指腹的血珠沒有滴下,反而凝固了片刻,须臾之间,一串更加鲜红的血缓慢地流出,滴落进水杯中。
它似乎很不情愿,却又不想让少女本来的血液流失哪怕一滴,只能自己先出来顶替,红色很快将清水浸染。
我感受到我的伤口的疼痛感在反常理的减弱,但它并不能让我痊愈,只能减少痛感——话說,感受不到疼痛,這不是更危险了嗎?
我害怕它沒有完全出来,小声道:“你快出来吧。”
青木不悦地从我身后抱住,头搁在我的肩颈处,轻轻地舔吻我的侧颈。
血液果然又出来了一点。
伤口沒再流血。
血珠起初只是将一杯清水染上一些红色,到最后,那杯水已经红如血稠,不像是被稀释過的
。
“啵啵”
忽然,两個泡在水面爆出。
青木立刻神色难看地伸手将它全部倒入水槽中。
我都沒反应過来,杯子就空了。
我:“……”
夜晚,我也理清楚了我昏倒后的事情,未同化完全的死者被发现,警察逮捕了那五人,应该不会再放過他们,隔壁的阿姨也在医院住院,并无大碍。
我看着我的指腹。
白天细小的划痕现在居然愈合了。
青木黏過来,嫉妒道:“這有什么。诗绪裡你吃掉我的肉才是真正的自愈呢,只有诗绪裡你才有的……”
我愣愣地盯着完好的指腹,问道:“還有什么作用?”
“……”青木一顿,亲了亲我的唇,黑色眸裡的情绪在灯光下浮浮沉沉,声音宛如从地狱爬上的鬼,在诱人靠近。
“不断死亡,就是永葆青春。”
然后永远在一起。
“……”我們的呼吸在交缠,我仰着头与他对视,半晌,开口:“……你不会让我死的,对吧?你答应過的。我也绝不会吃你。”
青木安安静静地蹭蹭我的侧脸。
从喉咙裡轻轻的嗯了一声,像撒娇的猫。
“当然了诗绪裡。”
黏糊糊的腔调,下一秒就骤然变得阴暗稠晦。
“一想到你的死亡,”
那双眼睛变得无神,那温暖的身体变得冰凉,那柔软可爱的皮肤变得僵硬。
“我就……”他忽的迷茫一瞬,朝我一笑,“我也不知道,完全想象不出来呢。”
“诗绪裡诗绪裡诗绪裡。”青木开始蹭我的侧脸,然后亲吻,无比的粘人。
他的泪痣在微弯的眼眸下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欲望,他的眼底又酝酿着深沉的黑暗,但那個吻,既黏人,沾染着情、欲,又带着溢出来的怜爱。
糜烂的香,萦绕在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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