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凑合着過呗 作者:未知 “你先睡吧,我去沐浴。”回了栖凤宫,她丢下一句,直接往净房走去。 龙厉挑了挑眉,双臂环胸,這会儿,不把他赶去自己寝宫了?不過,一個人在寝宫,那裡显得空荡荡的,整整三天,他都是孤枕难眠。 从他们成亲之后,秦长安的存在,是一点一滴地渗透到他的人生之中,短短数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就连两人沒有躺在同一张床上,他就辗转难眠,漫漫长夜,很是难熬。 他知道症结所在,就是那只小狼崽子,三天時間,他做出了决定。把西郎国收入怀中,多了一個臣服的属国,如今西郎的野蛮作风,也得改改。毕竟金雁王朝不会再让西郎随心所欲,边境不再会被西郎两次三番地骚扰,更不会被西郎掠夺一空,十年内无战事,对两国的百姓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暂时放狼崽子一马,杀了狼崽子,以绝后患,但秦长安一定会在心中埋怨他,而這個心结,他恐怕会需要用很长的時間,才能解开這個心结。 因此,他不想冒险。 光是分居,他们成亲后就鲜少有過,他不想在自己妻子的心中埋下一根刺,既然小狼崽子命不该绝,他就大人有大量,把乌金送去西郎国,给乌勒送终,也算是功德无量。 不過,他不认为這個痴傻的小子,就一定可以在野蛮的西郎生存下来,毕竟,乌勒的确還沒死,但也活不了几天。乌勒死前或许可以庇护乌金,但死后呢?有多少人会把一個跟其他孩子很不一样的王子当一回事呢? 因此,他索性就当一回好人,既能顺着秦长安的台阶下,两人不用再产生更大的分歧,他也不用再跟她分房,至于乌金以后的结果,就跟他无关了。 坐在床上,他静心等候,在等待的时候,不经意看到茶几上摆放着一個银色的包裹,這一团是什么东西? 知道她前几日亲自去了尚衣坊内,让裁缝师傅做了新的冬衣,难道這么快就送来了? 他挑开包裹,等他看清楚包裹内的那件衣裳,幽深的眼眸划過一抹难以察觉的欣喜,刚才在外头凶悍的很,其实一切不過是想要用尽方法逼他就范,但只要他愿意低头,她早就打算好了,回来就给他這么大的惊喜?! 秦长安回来的时候,心情早已恢复平静,既然乌金能回西郎,龙厉也作出了他最大的让步,這件事就该了结了,她沒道理沒完沒了。 因此,见到龙厉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床畔的时候,秦长安神色自如,并沒有半点不悦和抗拒,只是语气依旧很平和。 “我让人送来了热水,你去洗洗。” 今日她骑了半天的马,出了一身汗,心事卸下之后,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热水澡,困意上涌,趁着龙厉去净房沐浴,她已经爬上了大床,盖好锦被,闭上了眼。 龙厉一进来,发现金红色帐幔已经拉下,红色锦被下鼓囔囔一团,可见秦长安已经睡下。他故意敞开身上的宽大袍子,屋内的暖炉裡是最上等的银丝炭,屋子裡宛若春日般温暖,就算待会儿他们在床上随意翻滚,尽情玩乐,而不至于让他们因为冬日的寒意而感染风寒。 或许是因为那套衣裳太過迷人,她才会早早地钻入被窝,等待他亲自发现今晚她精心准备的惊喜……想到此处,薄唇早已暗暗上扬,勾起一個得意洋洋的笑意,秦长安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他,而拆开這份礼物的愉悦,的确是很让人心动啊。 更何况,他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来那套衣裳,是彩凤馆的精品。秦长安恐怕也知道他做出让步,多多少少是为了她,因此,特意去他最爱的彩凤馆买了套衣裳,当作两人因此而冷战之后消融坚冰,重修于好的犒劳。 秦长安正在睡的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身畔的位置有了微微的塌陷,知道是龙厉上床了,她不以为然,但当龙厉火热的手臂摸上她的手臂时,她太清楚,這是他想要一场欢爱的征兆了。 摩挲了两下,觉得手下的衣裳触感截然不同,龙厉掀开锦被一角,双目一沉,秦长安穿的是平日的裡衣,长衣长裤,穿的整整齐齐,可是一点也沒有晚上要好好让他饱餐一顿的意思。 看样子,她也不是装睡,而是真睡啊…… 龙厉的眼瞳愈发幽暗,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不快。“衣裳呢?” “什么衣裳?”秦长安转過脸来,睡得好好的,被他突然吵醒,但当他的目光转了一圈,眼底還有探寻的时候,她就觉得很不对劲。 他似乎在找什么。 难道是明云给她留下的那個银色包裹?她還未来得及拆开包裹裡的衣裳,当然,也就无从谈起知道裡面的衣裳是什么样子,什么颜色,以及如何让他如此耿耿于怀。 “沒什么。”龙厉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多心了,但是性子高傲如他,却也不愿說出刚才自己的期盼,他俊脸僵硬,冷淡地开口。“睡吧。” 她沒再說话,轻轻应了一声,看龙厉也闭上眼睡觉,她深吸一口气,過了许久才入睡。 半夜裡,秦长安中途醒来,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在她随手一放的衣柜裡找到那個包裹,拆开来一看,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這件衣裳……明云是怎么看出来适合她的? 清晨,龙厉是第一個醒来的,虽然昨晚沒能看到秦长安把自己包成礼物送给他的娇美模样,但睡到栖凤宫這张大床上,就意味着两人之间,再无任何分歧矛盾。 接连四個晚上沒睡好,昨晚虽然沒能让他如愿,但他沒再追究,倒是真真切切地睡了個踏实觉。 一睁开眼,看着秦长安牢牢地贴在自己的胸膛前,一手還主动搭在他的腰上,显而易见,他们的关系又回到原来了。 他的眸光温柔地罩住了她,他或许是個对感情很冷淡的男人,但却受不了秦长安对他刻意的疏离和远离,想必许多年后,秦长安只要拿出分房這個法子,他势必依旧介怀。 当秦长安睁开眼,是发现自己被龙厉拥在怀裡,他就這么深深地凝视着她,大手還牢牢地握住她胸前的柔软,一如過去欢爱過后的霸道强势。 她突然一句话都說不出来,心口像是被什么填满了,脸颊发烫,全身僵硬。 “气消了?”龙厉轻描淡写问了句。 她只是掀了掀眼皮,不点头也不摇头,拉下他探入她衣襟内的大手,但刚拉下,他的手掌就再度从裡衣下摆裡探入,這回是紧紧地握着她的细腰,动作依旧蛮横。 “你很喜歡那匹马?” 她一下就听出来,他指的是今天她骑的那匹枣红色战马——凤凰。 “喜歡。”她沒有否认。 “以后要出宫散心可以,但不能骑的太快,你要留心自己的身子。”出乎意料的是,龙厉就丢下這样一句话,起身穿衣。 她反问一句:“我的身子怎么了?”她是医者,過去只有她照顾他,哪有颠倒過来的道理?不過,对他的耳提面命,她却不再觉得腻烦,也不再抗拒。 龙厉只是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穿衣,秦长安伏在锦被下,长发披散在脑后,就這么穿着白色裡衣的模样,就是格外的惹人疼。 他這辈子,也就会心疼她一個女人了,偏偏這阵子两口子大大小小的口角不少,长安生完孩子之后,小脾气倒是见长,会嫌他烦了,嫌他管东管西……這算什么事! 该不会,他们成亲不過几年,感情就要越来越淡,或许這是人之常情,但落在自己身上,他還是受不了。 這世上,男人喜新厌旧,似乎不值一提,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喜歡三妻四妾的男人了,男人贪新鲜,历朝历代的帝王也是如此。 只是,难道女人也是如此? 他還很年轻,容颜依旧俊美,肉体也依旧青春,只要他勾勾手指,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跟饿狼般前赴后继地扑過来。 正在系腰带的时候,龙厉還不忘在镜子裡看了看,過去他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毕竟男人吸引女人的,若只有男色,那是最低贱卑微的男人才需要用来取悦女人的。這世上的强者,能让女人瞩目的,要么是权势财力,要么就是一身才华…… 该不会,他对于秦长安而言,魅力越来越弱了吧。 出了栖凤宫,龙厉沒走几步,突然停下来,跟随其后的慎行感受到主子的情绪,主动开口询问。 “爷,谨言這会儿应该把西郎王子送出了城门,是不是要把他们喊回来?”慎行误以为龙厉突然改变主意了。 龙厉伸出手,示意慎行别再胡乱猜测,乌金的事,到此为止,跟西郎国纠缠了好几個月,如今是时候结束了。 “你们兄弟成亲好多年了吧?”他双手负在背后,环顾四周的风景,看上去,问的很随意。 “爷,您說的沒错,可不就是老夫老妻了呢。”慎行有些激动,他家如此高冷的主子,居然会询问他们属下的家事? 不過,這一幕,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以前主子询问過他们的家事,跟家裡的妻子孩子有关,多半就是跟娘娘的关系遇到了小問題,這回该不会也是? 他可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家主子夫妻的相处之道,尽量给主子一些前车之鉴,呸,是成功经验……毕竟,他家主子虽然很冷淡,很残酷,很挑剔,吹毛求疵,阴沉狠辣,嗯,毛病一大堆,但也還是需要有人心疼的嘛。 而這個人,非他家娘娘秦长安莫属。 “爷,您有什么就问吧。”慎行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脸孔。 “你家媳妇跟你的感情如何?” “哎嘿,爷,我們成亲這都多少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们吵架嗎?” “吵,怎么不吵?屁大点事,就要闹個翻天覆地的。”慎行面露局促,尴尬地搓搓手,嘿嘿一笑。“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凑合着過呗,還能休妻咋滴?” 龙厉听到“休妻”两個字,多看了慎行两眼,慎行被那双眼回眸過来,就是一记带寒眼刀,然后這位爷嘴角還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甩眼刀還不忘冷笑,皮笑肉不笑,笑的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接往天灵盖上窜啊! “你想休妻,也不是不行,朕可以赏赐几個貌美如花的宫女给你。” 慎行浑身骤凛,心砰砰砰直跳,急忙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個巴掌,继而陪笑道。“爷,我這不是开玩笑嗎?您哪能往心裡去呢。虽然我家婆娘是凶了点,但对属下可是真的好,再說了,当年她可是山青村一枝花,属下可是打败了不少情敌,好不容易才追到的,有她一個就够了,哪敢休妻啊?!” “谨言那对怎么样?”龙厉话锋一转。“他家的不见得也是個凶悍的女人吧。” “跟我家婆娘比,嫂子是秀才的女儿,知书达理,绝不会跟我家那個生气起来就拿着锅铲追的我满院子跑……咳咳,当然,我不是說我家婆娘就不知书达理,嫂子话不多,跟谨言就是天生一对。不過,好像也有几次,她闹起冷战来,硬是把谨言赶到隔壁去睡了三個月,那三個月,谨言的脸可是臭的比茅坑裡的……還臭。這样比较下来,嫂子的狠是真的狠,我宁愿被我家那口子追着打,反正那点力气也不能把我怎么着,嘿嘿。” “你们刚成亲那几年,也是這样?”龙厉眉头微蹙,他生在皇族,倒是不清楚這世间普通夫妻是如何相处的,只知道皇族女人多隐忍,原来寻常百姓,妻管严的也不少。 “不瞒您說,刚成亲那几年,都是我家媳妇对我嘘寒问暖的……后来有了两個孩子,心思自然而然就放在孩子身上,有时候,对我還挺不耐烦的,不過,好几次爷派我出远门,一两個月才回去一趟,媳妇就会对我很好,那小日子也跟成亲时候沒两样。后来呀,我就悟出来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說来听听。”龙厉饶有兴味地问。 “這女人呀,就是得放在旁边晾着,這三天两头照面,感情就越来越少了。倒是有阵子沒见,這一见面反而跟什么一样,那句话怎么說的,天雷勾动地火……”慎行越說越邪乎,嬉皮笑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個一品带刀侍卫。 龙厉听着慎行不太正经地滔滔不绝,修长手指摩挲着光滑的下巴,他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 再者,孙武面色凝重地走来,一看就是有事要禀告,他暂时把慎行那一通不明真假的言论放在一边,冷声道。 “人送出去了?” “爷,西郎国的王子已经上了官道,谨言亲自带队,不会有問題,西郎国王室已经派人在艳阳关外等候,到时候把人移交過去就行了。娘娘那边的白银大宫女,是跟属下一道回来的,看到王子安然无恙,如今去栖凤宫复命了。” “有什么话要說?”龙厉大步走入寝宫,眼神一沉再沉。 “爷,有件事,属下觉得奇怪。” “說。”龙厉太清楚這几個手下的性子,比如谨言稳重,孙武寡言,這两人对于他的命令,是绝无二话的,慎行则要冲动一些,感情也充沛。 孙武若不是在肚子裡把怀疑的事情斟酌過几次,实在闷不住了,是绝对不会轻易开口的,可见,此事困扰他许久。 “昨晚属下抽了那一鞭子——” 龙厉扫了一眼,孙武的右手虎口迸裂,草草地用一块帕子包扎着,那是因为他昨天为了配合自己,故意演的那场戏,但甩出鞭子是真的,鞭子收回来的时候,伤着自己的手也是真的。 “伤要紧么?” 孙武大吃一惊,沒料到主子会关心自己的伤势,实在错愕不及,忙不迭点点头。“不碍事。” “那一鞭子,是朕吩咐你做的,朕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皇后最后会出现,也在朕的预料之中。” “多谢爷体谅。”孙武略顿了下,浓眉紧紧皱着,宽唇吐出一番话。“昨晚属下只出了五分力,就是生怕中途抽回鞭子的时候,鞭尾的余力還是会伤及无辜,但是,在属下收回鞭子之前,就仿佛遇到另一股力道,跟鞭子的力道相互对抗,因此,否则,我收回鞭子的时候,還要更晚一些。” 他记得龙厉吩咐過,做戏要做全套,也大抵知道娘娘一旦来了,肯定是要在這三鞭子上面做文章,因此头一鞭子,是笃定要挥下去的,也的确要在乌金王子的身上留下点痕迹,但他会把握力道,不伤及要害。 因此,只在乌金脸上留下一個很小的疤痕,那是個意外。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帮皇后,抵挡你的铁鞭?” “属下当下是有這样的感觉,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因为突然遇到对手,才有了纰漏。否则,属下不至于伤到自己的虎口,应该可以避开。”孙武的表情颇有些不自然,他這一手铁鞭,从小就练,大内侍卫中武艺他或许称不上第一,但铁鞭的功力,他說第二,无人敢說第一。自己被鞭子伤到,即便是很小的伤口,說出去也是很丢脸的,无疑跟养鹰的被鹰啄一样可笑。 龙厉陷入沉默,他径自思考了片刻,当场的人不足十個,基本上都是孙武的手下,有谁会冒着违背自己的命令,暗中出手保护皇后?! “会是陆统领做的嗎?”毕竟,秦长安是陆青铜的妹子,他一时护妹心切,隔空发力,是最能解释的通的。 而其他护卫,理应服从命令,同样,也相信孙武有承担后果的勇气,犯不着他们這些虾兵蟹将出手装好人。 “属下觉得不对,当时陆统领站在门口,位于属下身后,而属下却觉得那股气流是从正面而来,仿佛有人隐沒在黑暗中,跟属下对打一样。但是,属下正面的就只有皇后跟乌金王子两人,這一点,属下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股力道很强大?” “說不上特别强,但至少可以抵御我的五成力气,也或许,对方也是留有余地的,属下不敢把话說死。” “可有其他发现?” “好像那时候,被一道光晃了一下眼,很微弱的红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属下看错,好似从娘娘衣袖裡一闪即逝。”孙武无奈地摇头:“但属下问了其他几個护卫,他们都不曾看到。” “說完了就退下吧,朕一個人静静。”龙厉挥挥手,依靠在椅背上,俊目轻垂着,若有所思起来。 昨晚,他也有個古怪的念头,来不及细细深究。当秦长安拉着乌金去风月时,她怒气汹涌,他出手拉扯的时候,却仿佛被什么烫到一样,而他捉住的,的确就是她的手臂—— 后来,她情绪平复后,就再无這样的感觉。 孙武刚才說的,那股保护秦长安不被伤害的无形力道,若不是陆青铜出手,会不会……就出在秦长安自己身上? 他有所耳闻,自从诺敏离开,秦长安清醒后,她跟白银、徐长芳過招的时候,频频被這两人夸赞招数精进许多。 這裡面……可有其他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