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长舌三寸說子龙
小小的李哲，区区一介草民，已经值不起他太多心思了。
在路上趁着休息的时刻，李哲找個借口甩开糜竺，对赵云說道：
“子龙，你昨天又何必如此。這下玄德公必对你心存猜疑，你在玄德公手下恐怕也沒有前途了吧！”
赵云神情惨淡。他当然明白李哲的意思。他昨天在大堂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忍不住救了李哲，定然会让刘备心存戒备。此时刘备基业尚小，正处用人之际，自然会是对赵云重用，但時間长了之后，赵云在刘备心中的地位肯定是不断下降。只是赵云厚道，即使如此，却也不愿想自己的困局，反而替刘备开脱。
“显德，你也莫要对玄德公太過猜忌怨恨！昨天的事情，却不是玄德公图谋你的基业，玄德公确实是为你着想！不愿让你身当矢石，身处危险之地。我随他多年，心知玄德公一直胸怀天下，一向以大局为重，做起事来有时候确实不太顾及手段……但是……”說着时，赵云的声音竟慢慢的小了。
李哲冷笑。
“不太顾及手段？哼哼！子龙莫要欺我。玄德公此人！向来以大义欺人！动不动就以汉室江山为重做幌子，夺人基业。子龙以为我会不知道嗎？”
什么？赵云立时瞪大了眼睛，心中巨震，死死的盯着李哲。
“玄德公在公孙瓒公孙伯珪手下时，日日与子龙接洽，以兄弟之情相待，以深情厚谊相接，时时鼓动着阁下脱离公孙随之南下。可那时候公孙可還是他的恩公！出自一师门下，对他有天高海阔救命之恩的师兄！罔顾信义，恩将仇报，這便是刘玄德心中所持的大义嗎？
后来，以花言巧语蛊惑公孙后，终于将子龙和数千精骑从公孙伯珪处借出来，打着救援孔融的旗号，一路南下打到青州，說是帮助田楷为公孙伯珪取得青州。但是北海救援之后，却又背信弃义，虚晃一枪直下徐州。
逼退曹阿瞒救得徐州之后，玄德便以陶谦恩主自诩，却不料受徐州世家豪门排斥，不得不屈居小沛。便在此时，刘玄德不顾家中尚有元配，执意娶了徐州大豪糜氏的妹妹糜环，好一個人财两得的妙计啊！不知是出自简雍還是孙乾口中？
从此糜竺糜芳兄弟家中万贯家财尽为刘备所有，糜氏在徐州人情根基也尽数为刘备所用。若不是如此，刘备怎么可能在徐州上演三让徐州的好戏！
陶谦死后，刘备羽翼终于丰满，急不可耐占据了徐州，却不知，陶恭祖身下，那两個昔日的孩儿陶应陶商可還安在？
便是之后，和吕布之间也是尔虞我诈，几次想要谋夺吕布手下的并州狼骑，若不是后来曹操大军压境，恐怕吕布就要被刘备尽数吞在肚子裡了！
玄德公此人，一生善以诡诈事人，何曾有過半点真心实意！子龙啊子龙，你莫要在我面前再提此人的所谓大义了！這样的大义，某還消受不起！”
李哲一番话，无情的揭开了刘备虚伪的大义面孔，将刘备口蜜腹剑的小人伎俩彻底的展开在了赵云面前。而赵云，从来都只是個沙场猛将，一生只以效忠明主，平定天下为己任，哪裡分得清這裡面的這些鬼蜮伎俩！
李哲所說的這些，有些是赵云经历過的，有些是赵云沒有经历過的，但其真实性却经得起推敲。一一就像即在眼前一般。這些事，即便是亲身经历，赵云也只是因为刘备此人为图大事而不得不有所牺牲，哪裡能将這其中的阴谋和隐晦心思搞得像李哲這么清楚？
李哲所說的一切，对赵云来說简直像晴天霹雳，一下子将赵云心中的明主形象给劈得個七裡哗啦，再也不复原来那美好！
原本只是小有瑕疵的主公的私德，在李哲嘴裡竟成了满腔的面厚心狠！那些礼贤下士，乐于助人的举动，到了李哲口中，背后竟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诡诈！
這般翻天覆地的颠覆，几乎是将赵云的前半生给否定了個彻底，赵云哪裡受得了。一時間嗫嚅着嘴唇，竟再也說不出话来，心痛欲死。
但赵云毕竟是赵云！
好半天，赵云才再次出声，冷冷的对着李哲說道：
“你对我說這些，究竟是何意图？莫非還想說服某家，脱了刘玄德，随你去打江山不成？”
“哈哈！打江山？我何曾這样說過！在我看来，钱财势力全是身外之物，远不如百姓的性命重要！我李哲行事，向来不喜多言，一切只看行事。我在三十裡铺每日裡兢兢业业，收存流民，救活的流民高达数万，便是建立了一只护卫队，那也不是为了我個人打江山，却是为了保护流民所需。
子龙可還记得，在我三十裡铺，流民们過得怎么样？而在刘玄德的安城，流民们又過的怎么样？一切不是一目了然嗎？”
赵云不得不点了点头，心头痛苦如同刀削。他多年所读的书，朝廷大义，大局为重等等早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思考能力。在以前的他的心中，只有削平乱世，建立天子集权，才有天下的幸福安定，至于這個過程中，那些无辜人的牺牲却只能顾不得了。
但是，只有出自底层，亲自见到這個乱世的人才知道，這個乱世裡的流民究竟有多悲惨，他们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易子相食，揭竿而反，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最后挣扎罢了，一茬又一茬，一波又一波，数十年来，那些起来造反的可怜人们，又可曾有一丝選擇的余地。
难道一味的攻杀，就是解决問題的唯一办法了嗎？赵云心中何曾沒有疑惑。
但，沒有答案。
以杀止杀，以破坏对破坏，赵云的前半生，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個杀戮的循环中打转，皇甫嵩、朱儁、卢植，加上再后来的袁绍、曹操、公孙瓒，无一不是在延续着這個规模不断扩大的杀戮游戏，眼看着满天下都已经沒有一片净土。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這些美好的奢望究竟在哪裡？赵云一直在求索。
但是，沒有答案。
只有在李哲這裡，赵玉才真正的看到了一种不同的模式，一种建设取代了破坏，有序取代了混乱的模式，虽然尚小，但是充满了生机，所有流民都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努力着，充满了希望和温馨的生活。赵云为之而感动。這也是他朝思暮想的生活啊！
這是事实的感染力，铁一般的例证！流民们幸福的微笑，孩童们畅快的玩耍，一切就像蜜糖，对赵云来說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忠义无双赵子龙，他忠的不是绝不是哪一個主公？而是他自己心中的一片赤诚！
……
“为了百姓，帮帮我好嗎？”
赵云艰难的点了点头。
李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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